聂广义的心情很好。
史无前例。
姑娘挂了他的电话,但好像又没有挂。
姑娘这么急冲冲地说要去练太极,这不就是在和他打太极吗?
太极之道,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最最重要的,是【四两拨千斤】。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是【四两】还是【千斤】。
总归, 肯定已经有了分量。
谁要和他说四两不是重量,说话前,麻烦先给他送上四两黄金。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怎么这么贴心,还想着要迁就我的行程。】
【姑娘啊, 我的姑娘, 我的行是你,我的程是你, 我的行程里面不能没有你。】
忽然从心底冒出来的这两句感叹,整得聂广义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行你个大头程啊!】
【好好的一个天才,怎么就变成了拆字怪。】
……
“哥哥哥哥哥。”宗意扯着宗光的袖子,摇啊晃啊地唱着古典音阶。
“怎么了,阿意?”宗光能看出来宗意有些兴奋,又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就是那啥,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叫,我那个……”宗意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好语言。
宗光摸了摸宗意的脑袋:“自家兄妹,有什么好吞吞吞吐吐的?”
“我的哥哥诶,好不容易让姐姐给我编好的小辫子, 哪有你这么蹂躏的!”
“阿意为什么非得要在辫子前面加个小呢, 是哥哥在国外待久了,已经开始不适应现在的流行语了?”
“我的哥哥诶, 这是小的问题吗?”
“那不然呢?”
“这明明是【子】的问题,把【子】改成【儿】,不就非常贴近你家小妹俏皮美丽又可爱的事实了吗?”
“行,哥哥以后不蹂躏你的小辫儿了。”宗光顺势捏了捏宗意的左脸。
胖嘟嘟的小脸蛋,手感真是挺好的。
宗意嫌弃地把宗光的手给打开了:“多大的人啦, 还喜欢捏人家脸蛋,全家最小就不能有人权啦?”
“好,那以后也不捏了。”说着话,宗光又给宗意的右脸来了一下。
“你干嘛呀!”
“金盆洗手之前,再给你捏一下另外一边,省得以后你左右脸不对称了,还要跑过来问我。”
“切~”宗意一脸嫌弃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这样很幽默吧?”
“不逗你了,阿意刚刚要和哥哥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我的另外一个哥哥,我应该怎么叫,好过分啊,为什么不能直接唱弟弟弟弟弟!”
“你说这个啊,你直接叫他名字就好了嘛,你喊他卢宇翔啊,Lulu啊,都行啊。”
“啊,对对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宗意拍完手之后,竖起两个大拇指给宗光点赞。
“阿意,你这么一个反应, 哥哥反而不知道哪里对了。”
“就是卢卢啊,他既然都叫卢卢了,平日里是说中文的对吧?”
宗意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一天到晚地【我有一个问题】,却不是那么热爱学习,尤其对英语不是那么感冒。
“Lulu是英文名啊,是俊秀、卓越、珍贵这一类的意思。”
“啊?那我就问,我的第二个哥哥,就小小的那个,他中文怎么样?”宗意很希望自己也有机会做姐姐,对卢宇翔比他大,并且还只大那么一点,有那么点【小小的】介意。
“Lulu的英文,会比中文好很多,他平日里寄宿的语言环境全英文的,加上他小时候在说话方面有比较大的困难,说中文会有点怪腔怪调,说英文就会好一些。”
“那意思就是说,二二二二二,听懂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哈哈,阿意啊,人Lulu好好的,怎么就二二二二二了?”
“难不成我要唱翔翔翔翔翔?”
“那也比五个二好一点吧?”
“我的哥哥诶,你可真是在国外待久了,翔可是有特别的含义的,只有聂叔叔那种人,才会把散发这气味的字眼,挂在嘴上。”
宗意受了点刺激,怎么都要刺激宗光一下。
还有什么比【聂叔叔】这三个字,更能刺激到亲哥的?
宗光并不接招,只继续给出自己的建议:“实在不行,你就唱噜噜噜噜噜。”
最后那五个字,宗光也用了古典音阶开唱。
宗意盯着宗光看了半天:“我的哥哥诶,你唱歌倒也还挺好听的。”
宗光刚想对自己的妹妹表示感谢,就听到宗意又来了一句:“就是比聂叔叔要稍微差了一点。”
“那不是必须的吗?”宗光不甘示弱道:“他是叔叔,我是哥哥,为什么要和长辈比唱功?”
“我的哥哥诶,你在国外待久了,都不知道国内现在是大叔当道吧?”宗意继续输出:“我就挺喜欢大叔的,我以后要找比我大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岁的。”
“我的妹妹诶,你这跨度还挺大。大一岁两岁就能叫大叔的话,那我也是个大叔了。”
“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代入得有点过了?”
“哪里过了?”
“作为你的亲妹妹,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你说,我听着呢。”
宗意踮起脚尖,凑到宗光的耳朵边上,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宗光的肩膀:“我姐有毒。”
宗光被宗意给拍愣了:“我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亲姐姐呢?”
“我姐对我无毒无害,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对你的话,你就自己掂量掂量吧。”宗意继续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介于她的长相和身材都过于可爱,再怎么装,也就那么回事。
“我觉得我的分量还挺重的。”宗光对自己和梦心之的感情基础,一直都很有信心。
“哥。你重的是一个叫亲情的分量,和爱情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妹。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并不一定会有特别明显的界限。”
“哥。看在你送我满屋子糖果的份上,我再给你个忠告,你要还不悬崖勒马,一定会后悔的。”
“何以见得呢?”
“因为,你如果坚持的话,我姐姐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哪怕她不这么选择,她也不会选择别人。可是,你觉得,那会是姐姐最真心的选择吗?”
宗光被宗意的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他以为宗意会说他没有机会,或者说他离开太久了重新培养感情有困难。
却没想到,宗意说得全然是相反的。
好一会儿,宗光才缓过劲来,出声提问:“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观点?”
“我的哥哥诶,我看过的言情小说,比你经历过的生活要多得多得多。”
“宗意,咱不能把小说往现实里面套啊。”
“哥,你要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了。”
“那不管你说的有没有道理,你总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放弃吧?”
“不放弃那哥哥想做什么呢?”
“原来吧,你其实也经常会旁敲侧击,哥哥觉得你还是小孩子,都没有怎么重视。”
“那现在呢?”宗意两眼放着光。
言情剧爱好者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且直接。
“现在吧,哥哥就想很认真地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听听你的看法。”
“好嘞,今儿个阿意就好好给哥哥做个爱情顾问。”
宗意拉着宗光,在自己像糖果宫殿一样的床上坐下,做好了要大谈300回合的准备:“那哥哥你先说。”
“我刚刚已经说了啊。”宗光忽然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宗意认真回忆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总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放弃吧?你就算是只看言情剧了解爱情,应该也能明白,只有竭尽全力,拼命努力过,才会不留遗憾的道理吧。”
“哥,越努力越幸运这样的说法,是拿来骗骗我们这样的小孩子的。这种话,拿来刺激刺激未来要参加高考的小孩子还说得过去,爱情什么时候,是可以通过努力得到的?”
宗光反问道:“不努力,又怎么能得到爱情呢?”
这么些年,他都是基于心里面的那一份坚持,才能从无尽的黑暗里面走出来。
保持阳光的心态,保持对未来的期待。
“可是,我的哥哥诶,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吗?你都活了我两倍的人生了,怎么还能那么没有阅历?”
“阿意,你要没想认真给建议,哥哥可就不和你聊了。”
“不聊就不聊啊,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我有时间就好好练习一下英语,不然噜噜噜噜噜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招待。”
宗意神气活现的样子,搞得宗光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明明很可爱,为什么又有点想要咬牙切齿。
给这样的妹妹,送上一记爆栗是不是也挺合适?
宗光心下感叹:【我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和十岁出头的妹妹,讨论这样的话题。】
“你想学英语的话,哥哥还是可以教你的。我先去下单,给你买几本参考书,回头你要有兴趣的话,哥哥带你读原版的《哈利•波特》,或者我和Lulu说一声,让他过来的时候,把他小时候,我带他读过的故事书全都带过来。”
“我好好的华夏人,为什么要看英语书?”
“也许,或许,可能,【拿来刺激刺激未来要参加高考的小孩子】?”宗光拿宗意说过的话,反过来激她。
宗意听着宗光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语气说话,直接就笑到不行了:“哈哈哈,我的哥哥诶,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无趣。”
“谢谢阿意的夸赞。”
“哥,你这话说的,我都有点你在叫我阿姨的感觉了。”
宗光看了宗意一眼。
想要送她一个白眼,又觉得太过幼稚,不符合自己这身飞行员的制服。
想了想,最终还是顺着宗意的话说:“那宗阿姨给我上完课了吗?”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生被叫阿姨,肯定是要生气的。
十一二岁的年纪,听了就还挺开心的。
“我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呢!”
“你确定接下来的内容是正式的?”
“当然啊!我的哥哥诶,我之前其实觉得你在我姐那儿也不是没有戏的。”
“那现在是怎么觉得的,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这么觉得?”
“不行不行,哥,你不能这么问我,你得先搞清楚我原来是怎么想的。”
“行,那你原来是怎么想的?”
“我原来想着,我姐姐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她这辈子,可能也都不会真正意义上地喜欢上什么人。她会永远走在寻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的人的路上。”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姐姐谈恋爱了,并且对象不是你。”
宗光相当笃定地回应:“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人类之所以是高级动物,就高级在人类是有情感的这件事情上。”
“你姐姐没有告诉你,对吗?”
“你都没有说是什么,我哪知道我姐姐告没告诉我啊!”
“我和之之有一个约定,会为彼此努力一整年的时间。”宗光解释道:“这才刚刚开始。”
“啊?我的天哪,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幼稚园都还没有毕业?我就说嘛,我姐姐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忽然跌落凡尘,开始想人世间这些无聊的有的没的了。”
“阿意是觉得这个方法不对?”
“大错特错好吗!你这等于是限制了姐姐喜欢别人的自由,让姐姐原本不喜欢的,都开始格外重视。”
“怎么会有这样的歪理邪说?”
“怎么会没有呢,我的哥哥诶,我给你举个例子啊。”
宗意挠了挠头,火速调动了一下自己的脑细胞:“就比如,我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个苹果,但你非要和我做个约定,你说,接下来的一年,你都不许吃苹果,那我搞不好就一定想苹果好几次。”
“苹果?”
“我都说是举个例子了。”宗意继续挠头:“我再换个例子,医生让你接下来一年不要喝酒,你是不是会特别想喝?”
“我本来就不怎么喝酒。”
“哥,你无药可救了,姐姐给我讲题,都没有这么难讲明白的!”
宗光并非不明白宗意在说什么。
但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他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约定,会是一个愚蠢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