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认清现实

“找到工作了还能提前这么久出来?”聂广义给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理由。

“是还没有决定去哪里。”梦心之淡淡地回应。

“听姑娘这意思,是拿了不止一个offer?”聂广义这会儿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端坐在沙发上,除了嘴皮子哪儿也没有动。

因此,智商也就没有被肌肉给拉到地平线以下。

“是有一些。”梦心之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那姑娘要不要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谋参谋?”聂广义的语气里面已经没有多少调侃的意味。

然而,结合他之前的言行举止,就像极了不信之后的挑衅。

梦心之是那种情绪比较稳定的女孩子, 即便觉得被冒犯到了,也不会像聂广义那样,一点就燃。

“都是些博物馆,可能也不太好参谋。”

“怎么会?我从小在博物馆长大的,浓缩人类文明的34座博物馆,没有一座是我没有去过的。”

“聂先生也看过那本浓缩啊。我没有投简历给Philippe Daverio写过的那34家博物馆,那些都是欧洲的博物馆,要说那34座博物馆就浓缩了人类文明, 多少还是有些牵强的。”

“确实。最多也就是欧洲文明。”聂广义想要点头赞同,最后忍住了。

“倒也不全是。还得再加上一些侵略得来的非欧洲文物。这可能也是Philippe Daverio认为这些博物馆浓缩了人类文明的原因。”梦心之补充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和我说,我们中国的博物馆是没有外国文物的。”

“故宫不是有很多?”聂广义的杠精细胞又上来了。

梦心之反而因为这样的抬杠笑逐颜开:“我听完也是这么反问我爸爸的。”

“那我兄弟怎么解释?”聂广义在给自己提升辈分的路上勇往直前。

仿佛只要辈分不同,就不会有任何和爱情有关的纠葛。

“我爸说,【故宫是个例外,但故宫里的每一件外国文物,都来历清楚。非掠夺、无偷盗。】”梦心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我竟然一字不落地记下了这句话,并且还能记得我爸爸是在什么地方和我说的。”

聂广义被梦心之的笑容给绑架了,他忘记了抬杠, 忘记了辈分,开始认真发问:“什么地方?”

“就在我丢掉这张画的地方。”梦心之从随身的文件夹里面,拿出了【极光之源】。

那张被聂广义捡到, 并且最终“成就”了极光之意外观雷同的“印象派”画作。

聂广义刚刚升腾起来的那点聊天的心思,瞬间就跑北极圈去了。

因为奔跑的速度太快, 直接挣脱了地心引力,奔向外太空……

梦心之没有注意到聂广义的表情变化, 很认真地强调了一下:“就是我第一次去卢浮宫, 把画丢了,然后又被聂先生给捡到的那一天。我也是因为爸爸的这番话,才开始对博物馆感兴趣的。”

“这可真是一幅倔强的画。”聂广义很是有些自嘲道:“硬生生被我收藏了这么多年,最后物归原主成为我的罪证。”。

“第一张画其实是看不出来的,是从这张画之后,才慢慢开始有了极光之意的雏形,越画越清晰。”梦心之把她画的第二张图也拿了出来,放在一起,让聂广义做对比。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而已。

聂广义恨自己有一双“超前”的眼睛。

为什么别人看不出来画里面有什么,而他却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仿佛有一栋水上建筑跃然纸上。

他不想和梦心之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他也不确定一个有污点的建筑师,还能不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他曾经向往的普利兹克奖,自此也将离他远去。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缺这点奖项吗?

他需要靠建筑师的身份生活吗?

他妈妈留给他的,只要到了十八岁就能自由支配的信托,到现在都还躺在基金赚利息呢。

哪怕身败名裂,他只要不再踏足意大利就也一样可以很好的生活。

离开奋斗了十几年的建筑设计, 远离曾经关注他的媒体, 真正一见到他就能认出他, 并且投来异样的目光的,又能有几个人。

人,总是健忘的。

当天才不再是天才,就更容易被遗忘了。

那些曾经因为令人惊叹的长相,让人眼前一亮的人,可能只是因为胖了,就被人遗忘。

那些曾经因为令人惊叹的才华,让人眼前一亮的人,可能只是因为拿了第二,就被人遗忘。

世界,总是这么现实。

聂广义发现自己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天才本来就是用来形容少年的。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少年时代,也早已离他远去。

人的心境,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梦想是只属于少年的奢侈品。

聂广义发现自己可以静下心来面对现实了。

他不用再每分每秒疯狂地健身,用身体的绝对疲惫,来阻止自己思考。

“你画的第一张极光之意和第二张,确实有着本质上的差别。”聂广义拿着梦心之最初的两张画,开始认真点评。

他看了一下【开心小姐】署名后面的时间,继续评论:“西方美术史,从佛罗伦萨画派发展到印象画派,用了四百年的时间,开根号小姐只花了四个月,就从印象画派回归到了佛罗伦萨画派。”

“聂先生是不是也能看出来这两幅画的内容有着质的飞跃?”梦心之稍显兴奋地看了聂广义一眼。

只是一眼,夹杂着淡淡的期待,像白云在空中漫步,肉眼可见,又极不明显,几乎不会给人的内心,造成一丝丝的涟漪。

聂广义却是被这丝微不可察的涟漪给刺激到了。

他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表要敏感和细腻。

梦心之对“绘画演变史”的期待,意味着他抄袭事实的成立,也意味着他再也没办法解释得清楚。

“我确实看出来了。从开根号小姐发现第一张画在罗马工作室的那一天,就已经确认无疑。”聂广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我得去卫生间处理一下我的痔疮,免得玷污了开根号小姐的座椅。”

宣适的家。

宣适的沙发。

就这么就成了开心小姐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