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寂静了许久,还是二皇子不惜拖着伤体赶到昇帝面前打破了这种谜之僵局。
“父皇,儿臣方才……”
他跪着,白皙的脸上满是淤青与伤痕。可他求饶的话还未说完,便?迎来了昇帝怒不可遏的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干脆利落,掷地有?声,整个场上都能?清晰地听?见。
“你先是马匹受惊,后是谋害手足,你的心肠到底有?多恶毒!”昇帝怒意高?涨,几欲青筋爆出。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儿子,伸出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其踹下了阶梯。
二皇子身上本就伤痕累累,又?经他这么一踹滚下阶梯,痛得当场直接昏厥过去。
“随从?御医呢!个个在这杵得跟木头?一样!”昇帝怒吼着,指着经人搀扶着的卫岘迎,道?:“朕的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提着脑袋来见朕!你们的家人也别想好过!”
他抛下这几句话,直接拂袖离去。
这一幕,倒叫人明了昇帝心中哪个儿子的分量更重。即便?卫岘迎的生母不是什么出身很高?贵的妃嫔,命格还不是很好,但他就是被昇帝看重。
宋楚潍呆望着被人搀扶离去的卫岘迎,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宋志闫和宋嘉屏瞧着事情平息得差不多了,便?匆忙赶到了她身边,满目含忧地询问着可伤及了何?处。
宋楚潍摆摆手,哑着嗓子道?:“爹,二哥,我没事。”她抬眸,却是一双雾蒙蒙的眼眸。
宋嘉屏仔细端详着妹妹,见她大致是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回?多亏了七殿下,不然...唉。”
宋志闫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脑袋,怜惜道?:“没事了潍潍,我们回?家,过几日爹会和你二哥亲自?进宫向七殿下道?谢。”
宋楚潍闷闷地应了一声,过了好许,攥住了宋志闫的衣袖,道?:“爹,此事有?异样。”
“回?府再说,”宋志闫压低了声音,“现在不宜说此事。”
她乖巧地点点头?。
回?府的路途格外漫长,宋楚潍有?些困倦,便?倚在了宋嘉屏的肩膀上打了个小盹。
“爹,此事的确蹊跷,应是有?人故意针对二皇子。”宋嘉屏展开腿边的披风,轻轻为她盖上,整个动作都极柔缓,生怕惊着了本就睡得不大安稳的宋楚潍。
“是,立太子之事本就触了陛下的逆鳞。可近日朝中不少大臣都上了奏折,希望陛下能?尽早立了太子,个个话里话外都是推荐二皇子和十皇子。可十皇子性情顽劣,难以堪当此重任,一看便?知是幌子。”
回?忆着前几日的朝堂,那可真是分外惊险。昇帝永远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张脸,好像真把这些意见听?进去了。
“是,陈贵妃此步走错了。”宋嘉屏道?。
宋志闫摩挲着下巴,“非也。陈贵妃乃名门出身,最是知晓分寸,呆在陛下身边数年盛宠不衰,可见其本事。这件事,应不是陈家的意思?。”
“那会是?...”
“嘉屏,你莫要细想了,知晓太多对你并?无好处。”宋志闫的眼神由温和转为晦涩难懂,他轻声道?:“就如你大哥一样。”
车轱辘滚滚,马车在丞相府前停下。
宋嘉屏拍了拍宋楚潍的肩膀,道?:“潍潍,起来了。”
宋楚潍揉揉惺忪的眼,瞅见身上正盖着披风,心里一暖,道?:“好。”
“稍后请郎中来瞧瞧,你先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宋志闫道?:“我和你二哥有?要事要谈,你若有?事就去书房寻我们。”
宋楚潍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琉莲忙迎上前,朝三人行了礼,随后朝她道?:“大小姐,宗二小姐在厅堂候着,有?东西要交由你。”
“好。我现在去。”
宋楚潍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一把发饰了。但马上就要进宫了,宗长玉为何?要特地来府上找她呢?
抱着疑惑的心态,宋楚潍一脚跨进了厅堂之中。
正坐在座椅上的宗长玉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睛一亮,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
可能?就连宗长玉自?己都察觉不到,她的语气?是多么的轻快。
“在射柳场耽误了一会儿。”宋楚潍解释道?。
宗长玉注意到她的裙摆上沾染了尘土,联想到射柳场那惊险的一幕,敛容道?:“你没事就好,我父亲硬是要我提前走,我来不及去看你。”
“你这不是来了吗?”她眉眼弯弯道?。
宗长玉轻叹一口气?,从?衣袖中拿出被手绢包的好好的发饰,道?:“给?你。”
宋楚潍接过,“你没必要特意跑一趟。”
“不是,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我猜测你应该想知道?。”宗长玉道?:“七殿下的脚在射柳会前就扭伤了,这次中了箭,听?说是伤得不轻。”
宋楚潍一愣,追问道?:“伤得不轻?”
“我叔父在太医署,听?说很棘手,最坏的结果就是今后能?够行走,但骑术是再也碰不得了。”宗长玉观察着她的神色,似乎了然了什么,继而陈述道?:“但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宋楚潍点头?,喃喃道?:“你说得对。”
道?完这件事后,宗长玉便?赶着离去了。即使宋楚潍想留她用?膳,她也以还有?课业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丞相府又?一次静了下来。
宋楚潍终于能?够躺在床榻上,开始冥想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宿主,此次经验值+200点,剩余经验值:1000点】
——“多少可以开启商城?”
【2000点。】
——“好吧,你先退下吧,我很困。”
【宿主还有?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核了,不要忘记任务。】
宋楚潍这才想起那个被自?己早早抛之脑后的任务——在女官进修班考核中,阻止宗长玉夺得第一,手段不计。
——“你这个‘手段不计’...像是在引诱人做些不好的事。”
【有?吗?没有?吧,你在想些什么呢?我亲爱的宿主。】
——“行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来听?听??】
——“还能?怎么办,考过她呗。”
系统那边久久未传来声音。
宋楚潍没有?理睬它,把被子一蒙,进入了梦乡。
-
皇宫,重华阁。
宫婢与宦者们端着血水忙进忙出,整个重华阁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中药味。
御医用?衣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时?不时?用?眼去瞟榻上的卫岘迎。太医署的麻沸散恰好用?尽了,而取箭却事不宜迟,他只能?让七皇子忍着疼将箭取下。
察觉到御医的小心翼翼,卫岘迎道?:“宗御医不用?顾忌太多,尽管拔箭便?是。”
射柳的弓箭头?十分尖锐,且带着倒钩,瞬间将箭拔出的疼痛实在是难以想象。
“殿下,得罪了。”宗御医一咬牙,猛地一用?力。
那箭拔出的一刹那,溅了不少温热的血出来,连带着剜下了一块皮肉。宗御医不顾脸上被溅的血液,忙接过副手早早准备好的止血粉,撒上了伤口。
他用?棉布使劲捂住伤口,对副手道?:“稍后给?殿下缠住伤口,我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
副手道?了声“是”,随后接替了他的位置。
宗御医一刻也不停地赶往厨房,不知不觉中,他早已是汗流浃背。也不晓得是这天过于炎热了,还是他太紧张了。
陛下的意思?是要七皇子的伤能?够恢复如初,这实在是太艰巨了,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但看这伤势,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
然而,待他赶到时?,那煎着药的小瓦罐前早已有?了一个人。他五官清俊,面如白瓷,一张脸约莫是被火烘烤得微微发红。他的手上执着一把小蒲扇,全神贯注地对那煎着药的小瓦罐扇啊扇,完全没注意到宗御医的到来。
“五殿下?”宗御医讶异地叫道?。
卫岘容手一抖,那蒲扇险些掉进了火堆之中。他红着一张脸,低着头?道?:“宗...宗御医。”
“您怎么在做这种事?”宗御医上前,二话不说掀开瓦罐的盖子,觉得火候有?些微弱了,便?往里边添了一把柴。
“我...重华阁的宫人们都很忙,我就……”卫岘容又?开始支支吾吾了,“我就过来帮忙了。”
宗御医自?然明白他的想法。重华阁是众皇子成年前一同住的地方,五皇子又?一向与七皇子交好,这时?难免也想出一份力。
“这里有?卑职就足够了,您可以去瞧瞧七殿下。”宗御医提议。
“阿...阿迎他还好吗?”
想了片刻,宗御医如实回?答:“卑职无能?,无法让七殿下的伤完全恢复。”
卫岘迎的肤色本就苍白,现下倒是惨白了。他急切地追问道?:“真的...真的无法完全恢复吗?”
“是。”宗御医黯然神伤道?。
“...我...我当时?在二哥身边,有?一个人撞了我们,这箭就偏移了...我……”卫岘容的语气?满是愧疚,头?低得更是看不清容颜。
“您说有?人撞了您和二殿下?”宗御医心下猛地一惊,察觉到了这话的不对劲之处,“您可与陛下说了?”
卫岘容道?:“并?无。”
“如今二皇子昏迷不醒,陛下无法听?到真相,您可以与陛下说这件事。”宗御医道?。
“嗯,我现在去找父皇!”
卫岘容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一般,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