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起了个早去了天海寺。
寺庙香火很旺盛,供的是文昌,来的游客大抵都是年轻人,很多都是背着包的学生。
沈蕴开始还担心没法顺利找到程子由,结果他和祁暄刚到门口就远远看到一个高个儿男生朝他们招手,嘴里还大声喊着“学长”。
沈蕴觉得自己对这个学弟的认知正在不断地在进行体系的崩塌与重构。
开始他看地图上手绘的可爱的画风,以为是个小姑娘,翻翻微博发现是个男孩子,所以没见面之前他觉得这个男孩子大概是拿着清清秀秀很乖巧的类型。
万万没想到,学弟是位猛男。
高大健硕,隔着T恤能感受到澎湃的胸肌的那种男生。不像建筑学院的,像体育学院的。
沈蕴本来想中午吃个饭就可以,结果学弟很热情地说可以带他们一起逛B市,沈蕴就定了天海寺。程子由来得很早,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他们寒暄了几句,沈蕴倒是回忆起了点别的事情。
他在学院里好像是见过这样一位猛男选手,准确来说是在校运会上。他们建筑学院有个厉害的铅球选手,第一年拿了冠军,第二年破了校记录,体育学院都震惊了,王文瑞特地去拉沈蕴一睹铅球冠军的风采。
这么一回想,他合理怀疑程子由就是他们的铅球冠军,似乎年级也对得上。
程子由看了一眼边上的祁暄:“学长,这位是?”
沈蕴随口说:“哦,我远方表弟,刚好带着他出来一起玩的。”
解释起来麻烦,沈蕴懒得费劲儿。
程子由对B市的景点显然相当熟悉,他告诉沈蕴自己父亲就是干建筑这一行的,自己小时候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受了不少熏陶,也选了建筑这一行。
程子由:“这天海寺五年前遇上了一场大火,把前殿给烧坏了,现在这个前殿就是当时我爸爸带的项目组重新修缮的。”
沈蕴看到面前建筑的颜色比周围的确实要新一些:“你爸爸擅长古建筑?”
程子由颇为自豪:“古建筑修复,他的看家本领,师从……”
一下子蹦出个令人敬仰的名字,沈蕴心头一跳,不免的有点激动。
同行遇同行,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程子由边走边跟沈蕴讲,沈蕴听得津津有味,差点把边上的祁暄给忘了。
沈蕴正朝前走呢,突然发现身边少了什么,猛地回头找人,发现祁暄还站在后殿的门口,正有些发愣地殿内的一尊大佛。
沈蕴走回去:“怎么了?大佛这么好看?”
祁暄看着沈蕴:“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沈蕴:“?”这是什么鬼话。
“有更好的导游了,你就喜新厌旧了。”祁暄撇撇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话是从昨晚的小说里学来的,典型的拿来主义。
沈蕴:“……”
这都哪儿跟哪儿。
沈蕴揉揉太阳穴:“人家是我学弟,所以多说了会儿话而已。还有,你别乱用谚语和成语啊。”
祁暄换了句现代的口水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蕴乐了,捏捏他后颈:“都哪里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等出了寺庙门口,程子由摸出手机递给祁宣:“小朋友,能帮我和学长拍一张合照吗?”
祁暄不情不愿地拿过手机,慢吞吞地挪到前面,找准了位置给他们拍照。
起初,沈蕴和程子由站得还有点远,程子由先发现了,然后站到沈蕴边上,不由分说地揽过沈蕴的肩膀。
沈蕴微微一吓。他不太习惯别人直接触碰他,除非他自己主动,不然就会感觉很奇怪。
但他没有把自己的抵触表现出来,只是飞快地蹙了下眉。
祁暄又稳又准地按下了快门键,拍完后回看了下照片,然后很满意地把手机递给了程子由。
拍完照,三个人便步行去饭店。
程子由翻了下照片,照片上沈蕴表情淡淡的,精致俊秀的一张脸特别上镜,而他,则笑得十分开心,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这他妈——他照成瞎子了啊。
遗憾犹如滔滔洪水将他淹没。
程子由拍拍祁宣肩膀:“小朋友,下回拍照要仔细一点,你看照片里我眼睛都闭上了。”
“这样吗?”祁暄无辜道,“主要是你眼睛本来就小,我看不清你到底睁没睁。”
程子由:“……”
听见他们对话的沈蕴:“……”
他总觉得这小孩是故意的。
沈蕴边这样想,不动声色地又想伸手捏祁暄的后颈,祁暄脑袋后面跟长了眼睛似的,敏捷地闪到另一侧。
他们路过一家网红冰淇淋店,祁暄拉拉沈蕴,态度非常明显。
沈蕴给祁暄买了巧克力味,然后转头问程子由喜欢什么,程子由作为一介猛男,不大好意思地表示自己喜欢草莓味儿。
祁暄从沈蕴手上接过冰淇淋,问道:“你不吃么?”
沈蕴:“太凉了,不想吃。”
昨天晚上他睡半夜被空调冻醒,发现被子被自己踢开了,今天吃早饭的时候胃都有点隐隐的不舒服,估计是受冻了。
祁暄看程子由接过了沈蕴手里的甜筒,正默默吐槽此人口味娘里娘气时,程子由却突然道:“学长,你手真好看。”
沈蕴跟祁暄均是一愣。
沈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还留着些刚才甜筒外壁落下来的凝水。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只好尴尬地笑笑。
程子由也觉得刚才说的好像有些突兀了,摸摸后脑勺:“抱歉学长,我就是有感而发,你可以不用理我,哈哈哈。”
他这么冷不丁一提,祁暄也觉得沈蕴的手确实是好看的,之前喝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沈蕴的手白皙修长,指甲圆润明净,骨节处没有色素沉淀,而是泛着淡淡的粉色。
不过程子由的话总让祁暄感觉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得知程子由预约的是一家火锅店后,沈蕴其实不太想去。
但现在已经到饭点了,附近的餐馆早就人满为患,再去找实在麻烦,沈蕴只好作罢。他表示自己不是很能吃辣,程子由便很贴心地点了个鸳鸯锅。
沈蕴看到鸳鸯锅上来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呵呵”了一声。
清汤那么小一块缩在中间,鬼才看得见呢,对不能吃辣的人也太不友好了。
他在心里默默拉黑了这家火锅店。
一盘盘肉卷和蔬菜上来后,祁暄突然对程子由道:“学长,你涮肉的时候可以小心点吗,别再溅到清汤里了,不然待会儿清汤都要辣了。”
沈蕴转头看了祁暄一眼。
这一秒,他简直想跟祁暄拥抱一下。
虽然祁暄是个很能吃辣、口味重得离谱的叛徒,但只要尊重清汤的尊严,都是一条战线上的好同志。
沈蕴早在心里吐槽程子由了,但怕显得自己事儿多,没好意思开口。结果祁暄帮他把这事儿提出来了。
程子由缩回筷子,赶紧道:“哦哦,抱歉。”
祁暄跳下凳子扭头就走,沈蕴开始以为他去卫生间,结果回来是祁暄手里抓着个卡在清汤上面的金属挡板,防止溅辣油进去的那种。
沈蕴心里一时居然有点感动。
不过祁暄说话和行动实在是太不客气,程子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是那里惹到小朋友了。
吃到一半,为了解辣,程子由点了瓶冰啤酒,碍不过他的热情,对酒无感的沈蕴陪着喝了一点。看着菜快要吃完了,沈蕴借着上厕所为由去前台把账给结了。
程子由特别不好意思:“本来是我想尽地主之谊,请学长吃一顿的。”
沈蕴摆摆手:“我是学长,哪里好意思让你请。”
推脱一番后,沈蕴和祁暄跟程子由在饭店门口道别。程子由本来想陪着他们再逛一个下午的,结果家里临时有了点事情,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祁暄看着手机里的导航:“我们下午怎么去博物馆啊,这附近好像可以做地铁直接过去。”
他说完好久,没听到沈蕴答复,疑惑地抬起头。
沈蕴一只手撑在围栏上,另一只捂着肚子,他蹙着眉,面色有些苍白,额头浮着一层薄薄的汗。
祁暄惊慌道:“你怎么了?”
沈蕴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胃难受。”
祁暄赶紧跑到路边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沈蕴半扶半拽地弄到车上,然后催师傅赶紧去附近的医院。
他急切的语气弄得司机也害怕了起来,差点走错车道。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里嘴唇毫无血色的沈蕴:“小伙子,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沈蕴艰难道:“估计是急性胃炎,以前就有。”
司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开始他还以为是心脏病什么的。
司机:“年轻人要注意饮食,注意休息,千万别乱来啊,现在趁着身体好可劲儿造,以后后悔的地方多着呢……”
到了医院,祁暄让沈蕴现在大厅的椅子上歪着,自己拿了沈蕴的身份证和钱包去窗口挂急诊。
他们去的是一家三甲医院,人特别多,祁宣焦急地看了看前面排队的,数了下,将近十个人。
沈蕴等了好久,终于看到祁暄拿着单子朝这边跑过来。他勉强地笑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卷着我的身份证和钱跑了呢。”
祁暄没好气道:“没看到队伍那么长吗!我还是跟前面一个大姐说了下,让她准我插队呢。”
沈蕴坐下来休息一阵子后,痛的感觉没刚才那会儿锐利了。
他想象不出祁暄去恳求大妈样子,问道:“你怎么跟人家说的啊?”
祁暄不好意思讲,含糊道:“就说了下你比较急呗。”
沈蕴猜多半是人家看到小孩子在挂号,心生怜悯,就把排到的位置让给了他。
三甲医院挂号的队伍长,排在诊疗室门口的队伍更长,祁暄给沈蕴去倒了点热水,沈蕴捧着慢慢喝了好久,他们才等到小护士出来叫号。
医生简单询问完病史和饮食情况,就安排沈蕴去挂点消炎的水,祁暄接过单子就熟稔地跑下楼去拿药。
过了二十分钟,沈蕴终于坐进了输液室。
护士给沈蕴扎针的时候,祁暄看到滋着水的银闪闪的针头,突然害怕起来,心里像是有一面小鼓似的咚咚的不规则敲着,于是找了个灌热水的借口跑了出去。
祁暄再进输液室的时候,沈蕴已经打起了点滴,正在跟护士聊着天。
护士挺年轻,身材纤小可爱,说话声音也很活泼,她见沈蕴长得好看,扎完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手腕冷的话可以弄个热水袋垫在下面,你要的话我帮你拿一个。换水的话直接摁边上的铃就行。”
沈蕴勉强地笑笑:“嗯,谢谢你了。”
小护士口罩下的脸一红:“不、不客气。”
祁暄默默听了会儿他们的对话。
他看着小护士离开的背影,眨眨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词——
小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