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次为了困住崔行舟,绥王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可他万万没想到,刚刚杀出重围的淮阳王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个回马枪!

他与绥王妃虽然也算不得什么神仙眷属,可是若是绥王妃被劫持的消息传扬开来,叫他皇室正统王爷的脸儿往哪搁?

原来,崔行舟解了离岛之围后,得到眞州失守的消息,只带了一队精兵从水路进发,一路冲破关卡,直杀回了眞州府。

而大部队因为行程不够快,而留在后面,正好可以遮人耳目,作淮阳王并没有回来的假象。

这一路他是恨不得生出双翼,真是遇佛杀佛,逢魔斩魔。

可是如此日夜兼程到了王府,昔日的朱门高墙却已经是被火燎过后的断壁残垣,还有一地的尸体。

看着自己的王府里一片惨状,崔行舟的心都紧缩了,飞身扑过去翻检着有无眠棠和母亲的尸体。

那等癫狂的样子,让手下的侍卫们都看得胆战心惊,连忙也过去帮着寻找。

等到手下检查一遍,并没有看到王府的任何一位主子后,崔行舟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疲惫地躺入血泊之中。

东州的祸乱刚刚解除,自己的后院却起了火。

现在是眞州府里乱得很,不光是有匪兵,还有一群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可是崔行舟一路走来,也很清楚,这些敢明目张胆毁了王府的人,绝对不是眞州的那帮泥腿子。

而是一直隐匿的暗处,伺机捅他刀子的人。

这样的老阴货,除了绥王刘霈,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至于他的目的……崔行舟稍微打探了一番后,才知前段时间有人大批搜捕两个贵妇人,听着那画像的样子,就是他的母亲和眠棠。

看来绥王是准备捏住他的软肋,然后予取予求。

当时逮捕了不少的人,都用马车运走了,也不知道眠棠和母亲是否在其中。

此番眞州之乱并不难查,崔行舟逮住了几个未及撤退的匪军,吊起来抽,只问出了他们是原来青州石将军的旧部,临时得了这趟差事,得了厚重的金银行事。

虽然用了石将军来遮人耳目,可是崔行舟已经笃定行事的就是绥王了。不管眠棠和母亲在不在他们的手上,自己都要拿捏了绥王的七寸才好。

所以崔行舟拨来快艇,连夜出击追赶绥王的妻儿。这类急行军,对于崔行舟来说是家常便饭,于是稍微费了一番周折,便将绥王妃和绥王小世子给擒拿在手。

绥王此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既没有擒获住趁手的人质,又没法跟淮阳王交换。

最要命的是,两厢做的都不是什么地道的事情,没法直达天庭,弹劾崔行舟掳人之妻儿的下作。

为今之计,只能加紧撤走兵马,不留下什么话柄,再派人说和,只说误会一场,绥王并不曾抓过太妃和淮桑县主,叫崔行舟放人。

两个王爷互相掐架不提。

再说柳眠棠,在山野里又停了几日,始终不见人来搜山,派出侍卫侦查,才知那伙子匪兵已经陆续撤了回去。而淮阳王的大军已经开拔回来了。

听闻这消息时,楚太妃潸然泪下,多日未洗过的脸上,淌出两道泥冲河床,昔日的雍容华贵当然无存。

眠棠宽言安慰楚太妃马上就要否极泰来,然后吩咐芳歇服侍楚太妃,去溪边稍微洗漱一下,免得下山失了淮阳王府的体面。而自己带着碧草去外面探探风声,再定接下来的行程路线。

其实眠棠也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待得将一名侍卫派下山去找寻淮阳王的卫队通报行踪后,她只带着碧草从山后径直去了山下的荒草店。

这几天,她对鬼头鬼脑的陆全避而不见,一直在琢磨着自己竟然便是陆文这件事。

对于十九岁的眠棠来说,这等子身份实在是太骇人了。她那时是有多年少无知,又是对子瑜公子何等痴情,才会干这种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玩命买卖?

不过再细细去想,既然刘淯如今称帝,仰山上的勾当俨然就是帮助贤帝匡扶正位的千古功绩。

她柳眠棠就是陆文了又能怎么样?反正如今也祸及不到家人!至于崔行舟若是知道了的话……眠棠有些不爱再往下想,总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她也不是故意欺瞒着他,实在是她自己却忘了这一遭的经历。

现在,眞州祸乱将歇,眠棠忍了又忍,还是想再看看那帮子自称是她忠仆的人,想再了解下隐情。

所以今日她才支开不相干的,独自前往荒草野店。

还没等走下山,远远地便看到那日在店中遇到的两个正笔直地站在店外,还有一个,由着几个部下搀扶着等候。

想来是陆全隐在暗处看见她寻了过来,便去叫来他口中的“忠义两”三人,在外等待自己。

领头的那个,想来是老大陆忠,恭谨迎上前道:“知晓大当家会来这里,我们便一直候在店外,等待大当家吩咐。”

陆全看眠棠一脸的迟疑,不肯靠前的样子,倒是熟门熟路地吩咐道:“快,亮出刺字让大当家的验明正身!”

于是剩下三人毫不迟疑地露出了肩膀,蚯蚓乱扭般的“忠义两全”刺字再次晃瞎人眼。

眠棠有些不能直视自己曾经荒诞走板的青葱岁月,只扭头尽量不看道:“不必了,你们都把衣服穿好吧……”

那个受伤的是老二陆义,看上去倒是斯文俊秀极了的样子,看着眠棠时,一直激动的眼眶发红,却强自忍耐的样子。

只是他的伤势似乎很严重,胸口不断有鲜血冒出。

西北恶风锤炼出来的赤脚郎中倒是可以再次重出江湖。

眠棠对这类皮外伤倒是很有法子,验看过了陆义的伤口后,觉得伤口还好,并没有化脓的迹象,只是皮肉外翻,难以愈合,于是便让碧草拿来了随身携带的针线包,用小皮囊里御寒的药酒燎火,再用燎火的药酒浴洗了针线消毒,然后便亲自上阵,穿针引线,替陆义缝合伤口。

几兄弟发现,大当家的似乎又添本事了,缝合针线的姿势当真是行云流水,很有架势。

其实这是柳眠棠第一次给人缝合伤口,以前也不过是看过一两次赵泉是如何行事的罢了。

好在她在北街上跟街坊婆娘们纳鞋底的功力还存了三分,初时几针有些粗鲁之外,以后便也像模像样了。

那陆义虽然长得清秀,却也是条汉子,在没有服用麻药的前提下,愣是忍着一声不吭,只让大当家的专心缝合。

只是柳眠棠散鬓垂发,身上似乎总有股子似有似无的香气撩拨,让陆义的面颊愈发红晕,跟大当家的如此挨近,他的眼睛简直不知该放向哪里……

待伤口缝合好了后,柳眠棠将剩下的药酒抹在他的伤口上消毒,然后涂抹伤药包扎,抹了抹额头的汗,缓缓松了一口气。

陆全在一旁看着二哥缝合好的伤口,不由得赞叹道:“大当家的,您真是高,这般细密的针脚,一般人可缝不出来!”

这话听得一旁的碧草只翻白眼儿。因为他曾经提议要将碧草扔下悬崖杀人灭口,所以碧草真是看他一百个不顺眼。

虽说主子行事,作为下人是该尽心捧场,但是能谄媚成这小子的德行,当真叫人想要呕一呕!

陆义方才一直忍着疼,直到包扎了伤口后,也才松懈下来,整个人如水捞的一般。

眠棠见陆义能开口说话了,倒是可以问问他们扯大旗与淮阳王交战的过程了。

陆义似乎是读过书的样子,回答甚是有条理,也说了自己几次精心布局,差点就逮到淮阳王,断了他援军的经历。

眠棠听得心惊肉跳,不过倒不是替忠义兄弟担心,而是替崔行舟捏了一把汗。

就算现在她知道了自己曾经是陆文,但缺少了那段记忆,也很难有什么带入感。

若是可以,她倒情愿自己就是单纯的柳眠棠,这样面对自己未来夫君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负罪之感……

陆义见眠棠对待他们兄弟时,一直冷冷淡淡的样子,再不复以前的倚重信任,原本眼里激动的热忱似乎也慢慢冷却下来。

容得空了,才问眠棠:“大当家,您现在在何处安身?”

眠棠斟酌了一下,觉得倒不用撒谎隐瞒,只说开了,让他们不必再对淮阳王抱着仇怨之情也好。

于是她老实说道:“我……寄住在淮阳王府……”

话音刚落,陆全便一拍大腿道:“大当家的好胆识,我们怎么就没想到潜入淮阳王府呢!”

柳眠棠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决定再接再厉道:“过些日子,我便要与淮阳王成亲了……”

这话一出,果然是炸翻了四兄弟的脑子,只见他们皆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直瞪着柳眠棠。

紧接着,几兄弟全都噗通通跪下了:“大当家的!使不得啊!淮阳王府戒备森严,就算你使用计谋迷住了那色胚,可若新婚行刺,您万难逃离王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