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除开工作原因无法入睡,一向好眠的聂繁心竟然难得地失眠了。
她辗转反侧,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绪无限放大。
褚晚宁喜欢谁?为什么原本拒绝邀请,却在万漪点头之后突然改口?思来想去,她开始莫名地心慌,一个答案像是要呼之欲出。
三年前褚晚宁不辞而别,她都不曾这般难受,为什么猜测褚晚宁喜欢的对象极有可能是万漪的时候,情绪开始不受控制的烦乱,失落······
然而时间越往后推移,困到下一秒即将昏睡过去的聂繁心甚至在想,如果自己青梅竹马的两个姐姐两情相悦,她也愿意祝福,并且希望她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大不了如裴茸所说下一个更乖。
可是,心里难以避免的,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以致于第二天起床,她口干舌燥,头重脚轻,接过万漪递来的体温计一量,38.3°,破天荒发烧了。
万漪收着体温计,嗔道:“发烧还那么开心?”
聂繁心顺腿往沙发上一躺:“小姨说偶尔感冒对身体有好处,我上一次感冒在三年前吧?”其实是正好找到理由不去看电影。
万漪握着水壶把手,准备烧水,问她道:“下午,还去吗?”
聂繁心捂着心口摇头:“身子弱,不能吹风。”
万漪眼底有温柔的笑意浅浅流淌:“夸张了。”
“不夸张,下午在家陪外婆,对吧?”聂繁心仰起头,冲着阳台浇花的赵帼英裂嘴笑。
赵帼英抬手撑了撑鼻梁架着的老花镜,笑着说:“对,你最乖。”
***
一家人聚在一起度过短暂的两天,写报告,看画展,爬山。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才把赵帼英送回养老院。
放完假,回警局上班,聂繁心刻意避开褚晚宁,没事尽量不接触,需要开会的时候,她总挑距离褚晚宁最远的位置。
女人应该以事业为重,聂繁心告诫自己。
临近农历新年,家家户户提前置办年货。2月中旬,外地工作的同胞返乡高峰正式开启,市民们荷包鼓起来,自然吸引不少眼红的人。短短半个月,南云区刑侦大队通过深夜蹲守,走访排查的方式,破获12起入室盗窃案,涉案金额多达30余万。
聂繁心便是其中一位徘徊在大街小巷,废寝忘食的民警。
这天,聂繁心和陈安佑一组,加上三位辅警,准备抓捕紧盯四天的入室盗窃嫌疑人。路边的车上,他们目视着嫌疑人熟练地撬开防盗窗,翻窗而入。
耳机里传来褚晚宁的嗓音:“行动。”
五个人分工行事,聂繁心和辅警小刘从正门开锁,刚推门,只听一声惊呼:“啊!”
嫌疑人似乎发现什么,拧开防盗门拔腿就跑,却恰巧与聂繁心撞个正着。
“叫什么叫?”聂繁心扣住他的肩膀,反手将人制服,按在墙上。
“鬼,鬼啊,屋里有鬼。”嫌疑人哆哆嗦嗦,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被压着的脸,因为过于恐惧,显得异常狰狞。
“鬼在哪?我看你是想逃吧。”楼下的陈安佑听见声响,上楼按住他另外一只手。
“卧室,没有头的鬼。”嫌疑人回忆画面,浑身抖得更厉害。
聂繁心朝陈安佑递眼神:“去瞧瞧?”
陈安佑咽了咽口水:“心姐,我可不敢,从小就怕那东西。”
聂繁心将嫌疑人推向陈安佑,嫌弃道:“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怕。”这间屋子可能因为常年欠电费,按不亮客厅的灯,她只好举着手电筒往前移步。
滴答,滴答,窗外下着雨,房间诡异的气氛蔓延。越往里走,臭味越大,聂繁心半掩口鼻,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嫌疑人又说道:“就在卧室进门的地方。”
虚弱的白光一点一点摇晃着前行,地上突然出现一张污黄色的脸,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婴孩的脸,可怖的面目几乎分辨不出他有的模样。然而,在他左边,躺着一位四肢长着藤壶,锁骨往上有着巨大豁口的人。
纵使已经做过心理建设,加之平日里偶尔见过受害者惨死状态。然而此时此刻,聂繁心也不可避免地双手发抖,手上的电筒险要跌落。她别过头,一次一次呼吸,以此缓解过于起伏的心跳。
“万阳路123号一单元三楼发现腐败尸体,打电话通知研究所,注意带上防腐设备。”
“什么尸体?”陈安佑轻松地问,他的视线刚落在尸体上,下一秒便捂住嘴,踉踉跄跄往外跑。
指挥车上的褚晚宁三分钟之内赶到,现场很快被封锁。
聂繁心简单说明:“没有照明设备,四周潮湿,电路应该存在问题。”
褚晚宁递给她脚套和手套:“嗯,痕检和法医马上到,我们先找找线索。”
深夜,23点20分,研究所的车在楼下停稳,万漪全副武装,拎着箱子上楼。
她绕过人群,看见聂繁心,问道:“尸体在哪?”
万漪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聂繁心听出她的声音,担心道:“不是在家睡觉吗?怎么又来了。”
“接到电话,人员不够就来了。”
聂繁心领着万漪进去,连忙别开脸:“两具尸体都在这儿。”
万漪蹲在尸体旁,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抬起尸体的手臂观察:“尸蜡化。”
“尸蜡化?”褚晚宁蹙起眉,她曾经听说尸蜡化的尸体,只是没见过。
“嗯,至少经过半年才能形成,而且需要在特殊环境下。”万漪站起身,环视四周,“这里多久没住人了?”
褚晚宁答道:“房东在外省,租给别人长达三年,后来租客又转租给其他人,具体是谁还在查。”
碰巧小梁挂完电话走过来,表情严肃:“褚队,查到了,10个月前,租客张某转租给钱某。但是只管收钱,对方身份证都是假的。”
聂繁心问:“10个月前张某住这儿?”
小梁继续说:“嗯,张某说这套房子经常漏水,房东在外地又不管。他去年3月挂在网上转租,以为租不出去,谁知刚挂两天,就有人上门。”
“漏水······”万漪摸了摸唯一开着的窗户边沿,“这个玻璃窗是刚打开的吧?”
聂繁心指了指墙边蹲着的人:“嗯,入室盗窃嫌疑人开的。”
万漪再次蹲下来:“潮湿,无风,闭塞,确实能形成尸蜡化。”
陈安佑刚吐过,头还晕着:“这个婴儿,是她的孩子吗?应该不可能是自·杀,毕竟女尸无头。”
万漪轻轻地摸着女尸颈部的豁口:“我现在无法回答你,需要解剖。”
陈安佑又跑开:“不行,太臭了,我还得吐。”
万漪站了起来:“豁口整齐,组织分明,凶手应该懂得解剖。”
褚晚宁脱口:“什么意思?”
万漪又蹲到婴儿尸体旁边:“凶手很有可能从事法医,或者外科手术医生相关的工作。”她的手慢慢往下,“婴儿脐带还在,胎盘也在,可能是刚出生不久死了,也可能还没出生就死了,需要实验再下定论。”
聂繁心去痕检那边询问消息,褚晚宁立在万漪的身旁,问出关键点:“死亡时间能大概推测吗?”
“不能,根据尸体农场的表现,至少6个月以上,但具体的死亡时间无法推断。”
褚晚宁再问:“死亡原因?”
万漪展开白布遮住他们:“目前看来有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嫌疑,不过还是那句话······”
褚晚宁默契地接她话:“需要等你解剖。”
外屋的聂繁心瞧着两人的互动,哼了一声,把记录本往刚回来,依旧还在犯晕的陈安佑怀里一塞,迈开长腿朝楼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