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元已经下了西山,走向京城。
卫天元的心里也是充满疑团,如今他就是去寻求答案。
谁是当年出卖他父亲的那个人,以徐中岳的嫌疑最大。卫天元这次前来京师,也就是为了要查究他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的。
“想不到我还没有机会去找徐中岳算账,却先是见着了他的女儿。”
但最令他诧异的还是碰上了扬州大侠楚劲松。
“奇怪,楚大侠怎的会当上了穆志遥的打手?他的女儿又和徐中岳的女儿同游西山?难道他已经和徐中岳同流合污?”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猜疑是不合情理的。他运了口气,把挡路的一块石头踢得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裂成八块。他对自己这一踢的力道颇为满意。心里想道:“楚劲松的确是没有用上阴力,嗯,昨天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焉能还踢得碎这块石头,恐怕走也走不动了。”
昨天他和楚劲松对掌之后,虽然早已察觉楚劲松无意伤他,未用全力,但多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的。因为上乘的武功中,有一种是用阴劲伤人,要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方始发作,这时才知道是否受到内伤的。现在已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功力丝毫不减,当然知道是没受内伤了。
不错,昨天的对掌他也是未用全力,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感激楚劲松的,楚劲松非但没有把他当作无恶不作的“小魔头”,而且敢于在彭大遒的眼皮底下对他手下留情,彭大遒可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的总护院啊。虽说以彭大遒那点道行,未必就能看得出来,但最少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楚劲松是并未堕落成为鹰爪孙的了。
“穆志遥和徐中岳不知还找些什么人来对付我?楚劲松若不是他们找来的人,怎的又会跟彭大遒混在一起呢?穆志遥那两个宝贝儿子也好像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卫天元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他倒是想冒险去见一见楚劲松,问个究竟了。
不过,吸引他去找楚劲松的还不仅是这个原因。
由于碰上了楚劲松,他自是不免想起了楚劲松的儿子。在洛阳徐家,曾经一度与他交过手的楚天舒。
楚天舒虽然还不能说是他的朋友,但最少他已是可以相信他不是敌人了。
他曾经误会楚天舒和姜雪君要好,如今虽然早已经过了姜雪君的解释,这误会也还是未能完全消除的。他曾经看见姜雪君和楚天舒同一条船,而且并肩坐在船头,形状颇为亲热。他也知道姜雪君和楚天舒都已来了京师。
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姜雪君和楚天舒都已来了京师,但他们并不是结伴同来的。
要找寻楚劲松并不困难,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楚劲松是震远镖局的客人。他依理推测,楚天舒若然到了京师,即使不是和父亲同住,他的父亲也必定知道他的住址。
卫天元相信姜雪君不会对他变心,无论如何,他也要见到姜雪君一面。
“其实楚天舒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即使不是为了打听姜雪君的下落,我也应去找他的。”他想。
此际他已打扮成一个样貌十分平庸的普通人,在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什么特点,这样的普通人是不会有人注意的。他在山涧旁边临流照影,心里想道:“这个世界上,要是还有人认得我的话,最多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我的爷爷,一个是我的师妹。除了他们二人,即使是姜雪君,恐怕也未必认得我了。”他对自己的化装,很感满意。只是在想起师妹之时,心情不觉有点波动。
“师妹如今不知是在哪里,那天她虽然和雪君、天舒同在一条船上,但想必不会跟他们一起同来京师的吧?她以为我会回家,想必如今在家中等我。”
想到还有一个在痴心等待他的师妹,他自是不免有点内疚于心。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去找姜雪君的念头。姜雪君的影子渐渐遮盖了师妹的影子,他加快了脚步。
楚劲松和玉虚子已经由汤怀远命人把他们抬到震远镖局去了,在震远镖局养伤当然安全得多。楚天舒也到镖局随侍父亲去了。
不过在这幢房子内还有两个人留下,是楚天虹和徐锦瑶。
人已散,庭院飘香,她们就并肩坐在梅花树林下。
徐锦瑶不知从何说起,先来一段“引子”:“你家里刚刚出了事情,我就来麻烦你,请你原谅我这不情之请。”
楚天虹道:“反正已经有哥哥替我服侍爹爹了,我乐得松一口气。不过,徐姐姐,你却又是因何不愿到镖局去呢?”
徐锦瑶道:“镖局里人多嘴杂,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嗯,楚姐姐,我有麻烦的事情,却找不到人商量,只好不辞冒昧,交浅言深了。”
楚天虹笑道:“我年纪比你小,你就叫我一声妹子吧。你我一见投缘,姐姐你又何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说无妨。”
徐锦瑶道:“这固然是我的麻烦事情,但和你也有关系的。妹子,你是聪明人,想必也能猜到几分了?”
楚天虹想了一想,说道:“敢情是和昨天在西山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徐锦瑶道:“正是。穆志遥那两个宝贝儿子调戏咱们,我气愤不过,回去就告诉爹爹,哪知,哪知,当真是爹爹,有,有……”
楚天虹道:“是你爹有意把你许配给穆家的大少爷的?”
徐锦瑶又羞又气,红了脸说道:“也难怪你们看轻我的爹爹,我有这样的爹爹,也觉得羞愧。他,他不但要逼我嫁给穆家的大少爷,还要我来劝你,劝你也嫁给穆家的二少爷。你说这不是要把咱们往火坑上推吗?”气愤之下,把父亲胁诱她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了。
楚天虹听罢,笑道:“好呀,原来你是奉令尊之命替我做媒的。要是给你爹知道你反而是来找我商量对付他的办法,他一定后悔选错媒人了。”
徐锦瑶道:“你还取笑我呢,我若不是假意答允他,我焉能跑来会你?”
楚天虹道:“但若给你爹知道,你就做不成孝顺的女儿了。”
徐锦瑶怒道:“谁说我还要做他的孝顺女儿?”
楚天虹道:“着呀,既然你不是与他同流合污,那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也不必因他羞愧了。”
徐锦瑶苦着脸道:“话虽如此,但目前我可还是跟着爹爹住在他们穆家的呀。就像住在狼窝一样,我真是有点提心吊胆。要是我不肯依从他们,只怕,只怕……”
楚天虹笑道:“你怕给色狼吞了?”
徐锦瑶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事情已经找到咱们头上,总得想个法子对付呀。你打算怎样?”
楚天虹道:“我不相信他们敢来抢我,我爹虽然卧病在床,也决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徐锦瑶苦笑道:“你有好父亲,又有一个好哥哥,我可是没人保护的孤女!”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楚天虹道:“别急,别急。你把我当作妹妹,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哥哥,我们不会不理你的。你说吧,你希望我们怎样帮你的忙?”
徐锦瑶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希望和你一起逃走的,但如今令尊正在养伤,你怎能还走得开?”
忽听得一个人笑道:“徐姑娘,你说错了,我正是奉了爹爹之命,叫妹妹回家的。”
原来是楚天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楚天虹喜道:“哥哥,你来得正好。”
楚天舒笑道:“是来得正好,你们说的话我都已听见了。”接着又道:“徐姑娘,你有此心意,那也正是最好不过,有个人还在担心你不肯离开你爹呢。”
徐锦瑶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人?”
楚天舒道:“迟些再告诉你。你们既然决定离开京城,那就事不宜迟,我给你们准备车辆,妹妹!你也得收拾行装了。”
楚天虹说道:“且慢,急也不急在这一时,我想知道爹爹为何要我马上离京,难道他也知道了这件事?”要知楚劲松昨日从西山回来。立即就给汤怀远请去镖局,等他回到寓所之时,楚天虹早已给齐勒铭点了穴道了。楚天虹被穆志遥的儿子调戏的事情,一直还没有机会告诉父亲。
楚天舒道:“爹爹要咱们回家,不是为这件事情。他是不想咱们留在这是非之地。爹爹的病有汤伯伯照料,用不着咱们操心。所以他认为咱们还是早日回家的好。”
楚天虹喜道:“既然爹爹有命,那我马上准备行装。”
徐锦瑶思疑不定,说道:“楚大哥,你说这许多话都有时候,为何不能现在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只要知道他的名字。”
楚天舒笑道:“最多半枝香时刻,他就可以来到你跟前,我先让你猜猜,看你是否猜得着。”说罢就走了。
果然不到半枝香时刻,楚天舒就回来了,而且多了一个人与他回来。
徐锦瑶一见此人,不觉又惊又喜,失声叫道:“郭师哥,真想不到是你!”
原来和楚天舒一起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心上人郭元宰。
郭元宰道:“我也想不到在这里能碰上你,我到震远镖局打听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和师父住在穆府的呢。”
徐锦瑶道:“我是和爹爹住在穆家的,如今正是为了不想在穆家住下去才要离开的。我的事情,楚大哥已经告诉了你吧?”
郭元宰道:“已经告诉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去见师父了,马上就和你离开!”
三人上了马车,楚天舒道:“郭兄多多拜托你了。”
楚天虹怔了一怔,说道:“哥哥你不走么?”
楚天舒道:“有郭大哥送你们回去,我想留下来服侍爹爹。”
楚天虹道:“这样也好,那么我和徐姐姐先走一步,只盼爹爹早点痊愈,你们也能够赶快回来。”
徐锦瑶道:“家父不见我回去,恐怕会来找我的。还有穆家那两个少爷,恐怕也会来找麻烦,楚大哥,你最好避开他们。”
楚天舒道:“我理会得,你们走吧。”
送走妹妹,他就立即回镖局等候消息了。汤怀远答应过他,为他侦查齐漱玉的下落的。要知他之所以要冒险留在京师,固然是为了看护伤还未愈的父亲,但另外一个原因,则正是为了放心不下齐漱玉的。
郭元宰等三人从西门出城,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条岔路,郭元宰打开一份地图,说道:“咱们是走官道还是走小路,官道是去怀柔的,小路是去涿鹿。”
楚天虹笑道:“怪不得你好像熟悉道路,原来你早已准备了一份地图的。但我可是人生地不熟,连地图都不懂得看的。何必问我,那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话:问道于盲了。”
郭元宰道:“这份地图,是一位热心的老镖师给我的。他们镖局绘制的地图,比市面出售的一般地图详细得多。”
走上山道,马车虽然有点颠簸,徐锦瑶却是开心得很,笑靥如花。
“来了京城大半个月,除了天虹妹子外,我每天见着的都是令我讨厌的人,住在穆家,也好像被关在鸟笼里一样。哈,今天才算透一口气。”
郭元宰趁她高兴,说道:“对啦,你和师父来到京师之后的遭遇如何,我还没问你呢,你可以告诉我么?”
徐锦瑶笑道:“发生的事情那可多了,我真不知从何说起。”
她说了几桩在穆家的所见所闻,虽然她不会说自己父亲的坏话,但从她所说的那些事情中,郭元宰已知外间所传不虚,他的师父,有中州大侠之称的徐中岳,即使还不能说是“卖身投靠”,最少也可说得是以巴结权贵为荣了。
他的心里暗暗叹息:“在洛阳之时,鲍老伯曾经骂过我的师父是伪君子,我几乎和他反脸。想不到师父的行为,比鲍老伯骂的更恶劣!”
还有一样令他感到遗憾的是,从徐锦瑶的口中,听不到姜雪君的消息,他怕师妹多心,又不敢问她。
徐锦瑶忽地笑道:“有一件事,你一定猜不到,飞天神龙原来并不像爹爹说的那么坏,他还曾经帮过我和天虹妹子的忙呢!”
郭元宰吃了一惊,说道:“你们碰上了他了?”
徐锦瑶道:“是呀,就是前天在西山碰上的。”
郭元宰道:“就只他一个人么?”
徐锦瑶一怔说道:“你以为还有谁?”随即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知道姜雪君是不是和他同在一起。”
郭元宰面上一红,说道:“你家里的人都说姜雪君是和飞天神龙私奔,我忍不住好奇,故此问一问你。”
徐锦瑶望着他道:“你相不相信?”
郭元宰并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坦然说道:“依我看多半乃是谣言!”
徐锦瑶道:“他们私奔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但即使姜雪君跟飞天神龙私奔,她也不敢和飞天神龙一起来京师的。她的武功远不及飞天神龙,他不怕我的爹爹把她捉回去吗?”
正在说话之际,徐锦瑶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对啦,说什么也得把她捉回去!”
徐锦瑶吃了一惊,揭开车帘一角,回头偷望。只见小路上出现了三骑快马,一个是穆志遥的大儿子穆良驹,一个是曾经做过大内侍卫,现在是做穆府总护院的彭大遒,还有一个则是以前未见过的陌生汉子,这汉子身躯魁伟,坐在马背上好像铁塔一般。
说话的那个人正是穆良驹,徐锦瑶的父亲也正说是要把她许配给穆良驹的。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跑得不快,那三匹马追上来了。彭大遒大声喝道:“前面那辆车子停下!”
郭元宰当然不肯停下,那魁梧大汉追到后面,突然从马背上飞身跳起,扳着车辕,只这么一扳一拉,登时把这辆马车倒拖回来,拉车的两匹健马倒了下去,跟着马车也翻倒了。
郭元宰与徐、楚二女在马车翻倒之前的那一霎那,及时跳了出来。
彭大遒对那魁梧汉子赞道:“佟大哥,你号称大力神,果然名不虚传!”
穆良驹则在对彭大遒赞道:“彭总管,你真是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是走小路!”
原来徐中岳不见女儿回来,请彭大遒去打听消息。这件事给穆良驹知道,他也要同去,而且多带了一个他的父亲最近才用重金礼聘来的教头。这个教头就是如今扳倒马车的那魁梧大汉,名叫佟开甲,绰号大力神。
他们到镖局打听消息,汤怀远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但却有一个人向他们告密。这个人正是将那份地图送给郭元宰的那个老镖师。这个老镖师是已经知道他们从西门出城的。
郭元宰跳下马车,大怒喝道:“你们干什么,白日青天想拦路打劫么?”
穆良驹歪着脑袋向他瞧一瞧,哈哈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徐中岳已经把他的女儿送给我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抢我的人,反而骂我!”
徐锦瑶又羞又恼,唰的拔出剑来,斥道:“胡说八道,谁是你的人了!”
穆良驹侧目斜睨,冷笑说道:“怪不得你不肯嫁我,原来是看上这个小白脸。”
徐锦瑶大怒,一剑就刺过去。
但穆良驹的武功可比她高明得多,脚踏蹑云步法,一闪就闪开了。穆良驹笑道:“想要谋杀亲夫么?”反手夺她的剑,不过几招,徐锦瑶已是给逼得手忙脚乱。
郭元宰叫道:“师妹退下,让我教训这个小子!”
楚天虹来得更快,她一声不响,就扑上前来,剑尖几乎指到穆良驹的咽喉,这才喝道:“你杀了我的坐骑,我要你赔!”
幸亏穆良驹的步法灵活,但饶是他迅即移形易位,只听得“嗤”一声,肩头的衣裳已是被剑尖划破,只差一点没伤着琵琶骨。
楚天虹正要追上去刺他穴道,忽见一团黑忽忽的庞然大物,向她飞来。原来是大力神佟开甲把一匹死马高高举起,向她掷去。
那样一个庞然大物迎面飞来,楚天虹还未给它碰上,呼吸已是为之不舒,只好赶忙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出数丈开外,斜掠避开。劲风所及,徐锦瑶亦是身不由己的连连后退。
佟开甲冷冷说道:“我赔你的坐骑,你为何不要?”
穆良驹惊魂稍定,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态度,笑道:“楚姑娘,你是我的弟妇,应该对我这个做大伯的客气一些才对。你这么凶,不怕我叫弟弟不要你么?”
楚天虹骂道:“下流胚子,你莫要恃着你爹是御林军统领,须知我们楚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好,你不许我走,我就回去叫爹爹与你们评理!”
佟开甲道:“彭总管,你拿个主意。”
彭大遒做好做歹,说道:“楚姑娘,我们少爷和你开开玩笑,你莫认真。但说真的,穆统领也的确有和令尊议婚之意,不过令尊如今是在病中,议婚之事只好从缓罢了。这样吧,你要回家,你先回去。但徐姑娘可是她的父亲托我们找她回去的,她的事你就莫管了!”
楚天虹怒道:“我是给你们胡乱开玩笑的吗?徐姐姐是我的客人,你要抢走我的客人,除非先把我杀了。”
彭大遒道:“贤侄女,你懂不懂,我是买令尊的情面才容忍你的,我劝你莫胡闹了!”
楚天虹哼了一声,道:“你们才是胡闹呢,徐姐姐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怎能强迫她回去?”
彭大遒笑道:“儿女总得听父亲的话吧,小孩子固然要听,长大了也还是要听,对吗?我们是奉了徐大侠之命来接徐小姐回去,怎能说是强迫?”
徐锦瑶道:“那就请你转告我的爹爹,你说我是决意不回去的了!”
彭大遒道:“这我管不着,我只知奉命而为。你一定要走,你和大公子说吧。只要大公子点头,我们做下人的自当遵命。”
穆良驹道:“待我打发了这小子再和她说!”此时郭元宰正要走过去与徐锦瑶会合,穆良驹拦住了去路。
郭元宰冷笑道:“穆大少爷,你是带了打手来的,你还是叫你的打手替你卖命吧!”
穆良驹怒道:“笑话,凭你这小子我还怕你不成!用不着他们帮手,我和你比划比划!且看是你教训我还是我教训你?”
郭元宰笑道:“穆大少爷肯和我比划,那是求之不得。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家都不要别人帮忙,郭某恭候穆大少爷指教!”
穆良驹曾听父亲说过,说徐中岳虽然被人尊称为“中州大侠”,却是浪得虚名。若论武功,他最多只能算是二流脚色。对付一般的江湖人物,他是绰绰有余;碰上武林中真正的一流高手,他就不堪一击了。穆良驹心想,父亲能够做到御林军的统领,武功当然应该是属于第一流的了。而且穆家的蹑云剑法,被称为武林一绝,这也是他不知听过多少武林中的名人说的,他自是相信不疑。就因为他认为必定可胜得过郭元宰,他才敢逞这威风。
岂知他的估计却犯了一个大错。
不错,穆家的蹑云剑法的确是第一流剑法,比徐家的剑法高得多。但穆良驹一来只练得几成,二来他练了剑法却从来没有对敌的机会,平时和门客拆招,那些人当然是让他的,这样的拆招,对他非但没有益处,反而有害。三来郭元宰是拼着把性命豁出去的,穆大少爷却怎敢拼命?
结果他一上来就几乎吃了大亏。
他第一招使出的是蹑云剑法中的“云龙三现”,这招剑法三虚一实,诡谲异常,本来是一招难以捉摸的上乘剑法。
哪知郭元宰根本不理会他的虚招实招,给他来个硬碰硬接。“云龙三现”一招三式,最后一式,剑尖已是直指他的咽喉,他陡地一声大喝,反手就是一剑!
穆良驹可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打法,焉得不慌?
本来他的剑尖只要一伸,就可以刺穿郭元宰的咽喉,但他却给郭元宰的气势所慑,生怕对方这一剑砍下,就能把他的一条手臂砍掉!这一喝喝得他失魂落魄,哪里还敢冒险进招,只好连忙躲避。他的剑法比郭元宰高,步法也比郭元宰灵活,但求自保,倒是不难避过。
但如此一来,他可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了。郭元宰虽然在急切间伤他不得,但那副狠劲,已是把他打得越来越怯了。比武最忌胆怯,一怯本领就使不出来,迟早都要落败。甚至性命都可说是交到了对方手上。
佟开甲发觉不妙,忽地说道:“怪不得徐大侠说在他的门下弟子之中,以这个姓郭的小子最为不堪造就,简直像是蠢猪!”
徐锦瑶笑道:“我爹最没出息的弟子也能打败你家的大少爷,你说我的郭师哥是蠢猪,那么给蠢猪打败的又是什么?”
楚天虹笑道:“是癞蛤蟆。”
其实郭元宰在同门中年纪最轻,本领却数他最高。徐中岳非但从来没有骂过他蠢,而且一向都认为他是最得意的弟子的。
那么佟开甲为何要编造谎言呢,原来他是为了要达到暗中帮助穆良驹的目的,这段话不过是个“引子”。
接着他就冷冷说道:“我说这小子是蠢猪,你不服气吗?好,我解释给你听,打架哪有只会蛮打的,这小子只知狠而不知稳,若不是穆少爷手下留情,他十条性命也都没了!”
徐锦瑶笑道:“好,那你就叫他莫要手下留情吧。”
佟开甲不理会她的冷嘲,继续说道:“你不相信,我再略加指点你吧。只狠是没用的,比如说他使这招横云断峰,假如对方抢先来一招玄鸟划砂,他左胁的空门就是致命伤了!”
此时郭元宰正使到一招“白鹤亮招”,要下招才变为“横云断峰”的。
穆良驹倒是有点小聪明,他初时一怔,迅即醒悟是佟开甲指点他变招,“玄鸟划砂”从佟开甲口中一说出来,他便依言施展,果然他一施展,郭元宰的“横云断峰”就刚刚使将出来。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郭元宰衣裳给剑尖划破,幸亏穆良驹还是有点害怕他的狠劲,一沾即退,郭元宰受的只是皮肉之伤。
徐锦瑶怒喝:“不要脸!”拔剑向前。
彭大遒道:“徐姑娘,你干什么?早已说好了让他们单打独斗的!”
佟开甲哈哈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徐姑娘,你看不过眼,你也动口好了。”
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相貌十分平凡,但出言却是特别。
他是哼着小调走来的。
“有个姑娘艳如花,引得小伙子为她打架,哈哈,只不知哪一个是姑娘的心上人。哪一个是姑娘眼里的癞蛤蟆!”
楚天虹心中一动,嗤嗤笑道:“过路的大哥请看明白,哪一个小伙子为我这位姐姐流了血,我姐姐的心上人就是他。那个大少爷是她眼里的癞蛤蟆!”
那人哈哈笑道:“对了,对了,我早应该猜得中的,要人帮忙打架的当然是癞蛤蟆!”
佟开甲大怒道:“你胡说什么,快快滚开!”
那人说道:“这条路是你的吗?”不但不滚开,反而靠着一棵树,坐下来观战了。
佟开甲是老江湖,见他如此,料想他不是普通百姓,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哪条线上的朋友,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那人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什么针针线线,我又不是找老婆,要你穿针引线?哼,哼,你撵不走我,就想和我拉交情么,我可没功夫与你胡扯!难得路上有人打架,这热闹可不能不看,看了热闹再走!”
佟开甲想要发作,但一看穆良驹正在连连后退,原来穆良驹得不到他的指点,又给郭元宰一轮猛刺猛砍,杀得手忙脚乱。
佟开甲忍住了气,想道:“待少爷杀了郭元宰这小子,我再收拾你这浑蛋。”当下回过头来,不再理会那人,只顾凝神观战。准备在紧要关头,找出郭元宰破绽,便即指点穆良驹痛下杀手。
那人看了一会,看得似乎忘了形,忽地叫道:“好呀,拳打南山野狗!”
其时穆良驹正自西面向郭元宰进招,他的蹑云步法变幻无方,霎时间就转到南面。郭元宰的注意力跟不上他的步法转移,险些又给他刺中。
那人说“拳打南山野狗”之时,谁都莫名其妙,郭元宰在剧战之中,更是根本没有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此时险些吃了大亏,方始蓦地心中一动,“莫非这个人也是像佟开甲指点穆良驹一样,他也是在暗中指点于我?”
楚天虹家学渊源,年纪虽小,武学上的见识倒是比郭元宰还要高些,噗嗤笑道:“这位大哥,你的招名好新鲜呀,我只听过拳打南山猛虎,没听说过打野狗的?”
那人说道:“本来是打猛虎的,但这里没有猛虎,只有野狗,不打野狗打什么?”接着叹道:“连野狗都不会打,怪不得人家骂你蠢猪。小姑娘,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最后这两句简直是画蛇添足,莫说郭元宰不蠢,就是真的蠢材,也听得懂是指点他了。
佟开甲喝道:“你发神经吗,胡嚷什么!”
那人说道:“你才发神经,你懂不懂南拳北腿的奥妙,哈,好呀,脚踢北海泥鳅!”
此时,穆良驹正在南面进招,和这人说的方向刚刚相反。
郭元宰当机立断,马上飞身踢腿,这一脚正是踢向北方。
对手从南面攻来,他却向着北面反击,要是穆良驹方向不变,这剑就能从他后心刺入,前心穿出。郭元宰依从那人指点,简直等于是拿生命来作赌注!
但这一宝他押对了。
穆良驹的蹑云步法有如水蛇游走,快速之极,郭元宰一脚踢出,刚好迎上他的身形,只听得“砰”的一声,穆良驹的屁股给踢个正着。登时跌了个狗吃屎。
那人一叫“脚踢北海泥鳅”,佟开甲已知不妙,冲着那人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人冷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这句话未说完,穆良驹已经倒在地上了。
佟开甲又惊又怒,骂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暗算我们少爷!”要不是顾忌这人了得,他自忖没有取胜的把握,早已扑上去厮打了。
那人笑道:“我不过学阁下所为,只是动口而已。你们不是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么,焉能指责我是暗算?”
佟开甲为之语塞,铁青着脸,只好先跑过去,打算把少爷扶起来再说。
穆良驹被踢中屁股,摔的虽然很重,但因受伤之处不是要害,倒还能够自己爬起来。
他一爬起就骂:“小杂种,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道:“小杂种,你骂谁?”
穆良驹怒道:“我的爹爹是御林军的统领,我骂你,怎么样?”
话犹未了,只见人影一闪,那人已从佟开甲的身旁掠过,抢快一步,到了穆良驹面前。
穆良驹怎也料不到他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慌忙一剑刺出!
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响声,穆良驹已是给他打了两记清脆玲珑的耳光!
这两记耳光一打,穆良驹的脸上登时好像开了颜料铺,瘀黑了一大块,鲜血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他的剑亦已给人夺过去了。
那人哈哈一笑,“咔嚓”一声把那柄剑拗断,说道:“也没怎样,普通人骂我,骂一句我给他一记耳光,御林军统领的公子自当特别优待,骂一句就赏他两记耳光,穆大公子,你若嫌不够,可以再骂!”
穆良驹躲到佟开甲背后,颤声喝道:“你们还不赶快把这人拿下!”他被这人打了两记耳光,虽然恨得要死,但也被打得果然不敢再骂了。
佟开甲只好硬着头皮出手,他练的是鹰爪功,一出手就抓那人的琵琶骨。
那人神色自若,不躲不闪,只伸出一根指头。这根指头对着佟开甲的掌心。指尖弹起的一缕冷风,佟开甲已是隐隐感觉得到。
佟开甲虽然不是点穴名家,却也是个识货的人,一见这人如此出指,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好像是齐家弹指神通的功夫,若是给他戳着掌心的劳宫穴,只怕我还未来得及抓碎他的琵琶骨,我的武功先就给他废了!”
他不敢冒这个险,一声大喝,迅即变招。把形如鹰爪的五指收拢,改为重拳打出。他绰号“大力神”,一拳打出有千斤之力,那就不怕对方的弹指神通了。
只听得“蓬”的一声,佟开甲这一拳打个正着,但给他打着的却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自己。
原来在他一拳打出之时,那人只是轻轻一拨,就把他的力道转移。武学中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这人用的已是最上乘的借力打力功夫。佟开甲给他一拨,拳头转了方向,竟是不由自主的打在自己的胸膛上。
佟开甲大叫一声,口喷鲜血,登时倒了下去。
那人笑道:“大力神果然名不虚传,只一拳就打得自己晕了过去,佩服,佩服!”
彭大遒大吃一惊,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你,你是谁?”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料想也瞒不过彭大总管的法眼,难道直到如今,你真的还未知道我是谁吗?”
彭大遒心目中早已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曾令他吃过大亏,只因为面貌不同,他尚未敢断定两人是否同一人。如今听了此人说话的口气,不啻证实了他的所料不差,眼前这个人正就是令他吃过大亏的那个人了,他不禁吓得发抖。
穆良驹尚未知道这位他倚作靠山的彭总管心中已是害怕之极,催他道:“彭总管,你怎么还不上去拿这小子?”
彭大遒苦笑道:“大公子,别惹事了,咱们快走!”
穆良驹诧道:“咦,你好像有点怕他,他是谁?”
那人笑道:“你们不许人家走,如今你们要走,我也不让你们走得这么容易了!”大笑声中,双掌已是向前拍出。
那人拦住他们去路,但距离大约还有十步之遥的。说也奇怪,他在十步之外双掌虚拍,彭大遒和穆良驹就给他推得脚步都站不稳了。彭大遒晃了几晃,才退一步;穆良驹则已是脚步踉跄,接连退出了五六步,几乎跌倒。
这情形就正像彭大遒刚才阻拦楚、徐二女一样。楚天虹拍掌笑道:“妙呀,妙呀!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想不到彭大遒总管原来并不比我们高明多少!”
彭大遒涩声道:“我已经甘拜下风,阁下还要赶尽杀绝么?”
那人说道:“刚才你是怎样做法,如今我也是怎样做法。”
彭大遒莫名其妙,说道:“我可没有对阁下出手,对这两位姑娘,我也不是真的出手。我的做法即使不对,也是留有余地的。”
那人说道:“你是如何留下余地,我已经知道了。待会儿我会按照同样的尺寸,给你留下余地的。你们搞得人家车倒马翻,先得做点善后工作。请你把这辆马车翻过来。”
彭大遒尴尬之极,心里想道:“人有面,树有皮,当着少爷的面,我若是任凭你像仆人一样使唤,以后如何还能在穆府立足?”但他实在惧怕此人,若不答应,只怕会给弄得更加难堪。
那人说道:“彭大总管,你不愿意是吗,尽管说好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彭大遒鼓起勇气说道:“这辆车子可不是我弄翻的!”
那人淡淡说道:“我知道,车子是给这姓佟的掀翻的,但可惜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了。他是你们少爷带来的人,也算得是你的副手,要是你不愿替他善后,那就只好责成你们的少爷了。”
穆良驹叫道:“什么,你要我替你做苦力?”
那人说道:“穆大少爷,你不愿意做,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想你也不愿意像‘大力神’这样躺下来吧?”
大力神佟开甲自己打晕自己,胸骨也断了两根,此时人还未醒,鲜血也仍在汨汨流出。
穆良驹见他这副可怕的模样,吓得连忙说道:“彭总管,我知道你的气力并不在老佟之下,谁叫他是咱们的人呢,他拆下的烂污,你就替他收拾吧。”
彭大遒不敢再加推搪,说道:“好吧,那就让我试试。”当下把马车翻转过来。
那两匹拉车的马,在车子翻转之时已脱了缰,幸好没有怎样受伤,只是伤了一点皮肉。
那人说道:“彭大总管,我还要借用你的大内秘制的金创药,不用给我,请你给这两匹受伤的坐骑敷上。”
用大内最好的金创药为畜牲治伤,说来当真是天下奇闻,彭大遒奉命唯谨,一瓶金创药用去十之七八,剩下的一点才给佟开甲涂上。
穆良驹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那人说道:“彭总管,对不住,请你用脚走路。你们的坐骑我要留下。”
穆良驹又叫起来:“什么,你要我们走路回去。”
那人冷冷道:“穆大少爷,我不是叫你回去。至于彭总管回不回去,那也是他的事。”
穆良驹吃一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说道:“我只是叫彭总管走路,他去哪儿,我管不着!”
彭大遒道:“阁下刚才说过的……”
那人道:“我怎样说?”
彭大遒道:“你说可以手下留情的。”
那人道:“你记错了吧,我是说可以按照你的尺寸给你留下余地,亦即是说刚才你是怎样做法,如今我也是怎样做法。”
彭大遒道:“留下余地与手下留情,那又有什么不同?”
那人笑道:“你忘记尺寸了。我问你,你刚才对付这两位姑娘,是不是想留下一个,放走一个?”
彭大遒道:“接这位徐姑娘回去,是她父亲的意思。”
徐锦瑶说道:“谁知道你是否捏造了我爹的说话,你应该问我的意思,我是不愿意回去的!”
那人说道:“彭总管,你现在是应该听我的意思,你懂不懂?”
彭大遒只好说道:“请问阁下的意思是……”
那人说道:“和你刚才的做法一样,我也是要放一个,留一个!”
穆良驹道:“彭总管,那就委屈你暂且留下吧!”
那人说道:“穆大少爷,我是要你留下!”
穆良驹大叫道:“我爹爹是御林军统领,你怎能将我扣留!”
那人笑道:“穆大少爷,可惜这里不是你爹爹的统领府,而你又太过倒霉,偏偏碰上我这个不怕御林军统领的人!”冷笑声中,已是把穆良驹一把抓住,穆良驹全身麻软,嘴穴亦被封闭,叫不出来了。
彭大遒大惊道:“你捉了我们的大公子,叫我怎样回去?”
那人说道:“彭大遒,有几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彭大遒道:“请指教。”那人说道:“我知道你是穆府的总护院,是穆府的头号奴才,但头号奴才也还是奴才,你做皇帝的奴才那还罢了,做穆志遥的奴才你不觉得羞愧么?”
彭大遒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多谢指点。”回身立即飞奔。
徐锦瑶道:“这样的人,亏你还苦口婆心劝他。”
楚天虹笑道:“他虽然坏,总比穆家的人好些。他碰上你,也算是倒霉了。身为穆家的总护院,连穆家的少爷也保护不了,其实你用不着劝他,他也不敢回去!”
徐锦瑶道:“这个宝货,你准备如何处置?”她恨意未消,回身踢了穆良驹一脚。但想起自己的父亲还在穆家,却又不敢杀他。
那人说道:“我还没有想好,且先借用你们的马车,让他躺一躺。”说罢把穆良驹掷入马车。穆良驹身子不能动弹,知觉还是有的,被那人重重一摔,痛得他咿咿哑哑怪叫,好像哑子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形状甚是滑稽,徐锦瑶拍掌大呼痛快。
郭元宰已经裹好了伤,上前道谢。隐隐觉得此人似曾相识,说道:“多谢恩公相救,不敢请问高姓大名。”
徐锦瑶已经平静下来,此时也正在仔细打量那人。忽地“咦”了一声,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似的,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她还没有开始猜,楚天虹已经叫出来了:“你、你、你是飞天神龙。”
徐、郭二人登时呆了!
飞天神龙笑道:“徐姑娘,你还恨我吗?”
徐锦瑶叹口气道:“你打伤我父亲,又抢走了我、我爹的新娘,(她本来想说继母的,觉得这两个字不妥,只好把姜雪君说成是父亲的新娘。)弄得他当着天下英雄丢脸……”
卫天元微笑道:“这样说你是还在恨我了?”
徐锦瑶道:“不错,我是还在恨你。但你两次救过我,我也应该感激你。仇恨和感激只好一笔勾消了。”
卫天元喟然叹道:“恩仇两忘,那是最好不过,只可惜有些事情不能一笔勾消!”郭元宰听得他的慨叹似有无限伤感,暗自想道:“他心中定有难言之痛,恐怕多半还是我的师父对不住他。”
卫天元回过头来,说道:“楚姑娘,你因何独自回家?”
楚天虹道:“还不是为你的缘故?”
卫天元一怔道:“此话怎讲?”
楚天虹道:“我爹不愿充当穆家的打手来对付你,他怕我也卷入漩涡,因此叫我回家。徐姐姐不愿意跟他的爹爹住在穆府,因此她也宁愿跟我到扬州去玩。”
卫天元道:“既然令尊不想卷入漩涡,因何他又不和你一起回家。实不相瞒,我正是想去拜访令尊的。”
楚天虹道:“我爹爹受了伤,如今已经搬到震远镖局养伤了。”
卫天元大吃一惊,说道:“是何人伤了令尊?”
楚天虹道:“你是不是有个师妹叫齐漱玉?”
卫天元道:“不错。怎么样?”
楚天虹道:“伤我爹爹的人就是你这位师妹的父亲!”
卫天元愕然说道:“不会吧,漱玉的父亲是早已去世了的。”
楚天虹道:“我不知道你这消息是真是假,但齐姑娘却是亲口叫那个人做爹爹的。”
卫天元道:“你亲耳听见的么?”
楚天虹道:“那人一来我家,就点了我的穴道。不过我的哥哥是亲耳听见的。”
卫天元道:“哦,令兄亦已到了京师,不知还有谁人与他一起?”
徐锦瑶噗嗤一笑,说道:“想必你也是要打听姜雪君的下落吧?我告诉你,楚天舒并不是和她一起,你可以放心。楚天舒喜欢的人也不是她,是你那位师妹。”
楚天虹道:“卫大哥,你觉得奇怪吧?齐漱玉的父亲虽然伤了我的爹爹,但齐漱玉却是帮我爹爹的。我爹爹非但不怪她,连她的父亲我爹也原谅他了。”
卫天元道:“我还是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天虹说道:“我已经说过,出事那晚,我是一早就被那人点了穴道的。爹爹回来的时候,我尚未恢复知觉,待到知觉恢复,爹爹已经受了伤,那人亦已走了。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只知爹爹和齐家的人结有梁子而已,什么梁子,那就不知了。或者我的哥哥知道多一些,我刚才说的那一些事,都是哥哥告诉我的。”
徐锦瑶道:“你想必有点奇怪,楚天舒为什么不送他的妹妹回家吧?”
卫天元道:“想必是要留下来服侍父亲吧?对啦,楚姑娘,令尊伤势如何,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楚天虹道:“家父本来伤得甚重,后来得到齐家的解药,已无性命之忧了。”
徐锦瑶道:“另一个原因,却是为了你的师妹,他才留下的。”
卫天元道:“他们现在是在一起吗?”
徐锦瑶道:“刚刚相反,他现在正在急于找寻你的师妹呢!”
卫天元吃一惊道:“漱玉又出了什么事吗?”
楚天虹黯然道:“她被白驼山的妖人骗走了!”
卫天元吓得几乎跳起来:“她怎会给白驼山的妖人骗走的?”
楚天虹道:“你问徐姐姐吧,徐姐姐当时在场。”
徐锦瑶道:“是否受骗,恐怕尚难断定。当时,那小子倒是来帮她的忙的,依我所见,她似乎也是心甘情愿跟那小子走的。”当下将她当时所见,扼要说给卫天元知道。
楚天虹道:“汤叔叔说,白驼山妖人有一种神仙丸,可令人迷失本性,齐姐姐当然是受他骗的,否则怎会跟他混在一起。”
卫天元无心听他们争辩,说道:“好,待我亲自去查个明白,你们这辆马车给我,你们骑马如何?”彭大遒等人留下的三匹坐骑,刚好够他们分配。
楚天虹问道:“你是先到震远镖局吧?”卫天元道:“是。”楚天虹道:“那你可得多加小心啊,汤总镖头虽然是好人,镖局里也有穆志遥的耳目的,听说他请来了许多好手对付你呢!”
卫天元笑道:“我会小心的。我有穆志遥的儿子在手,也不怕他将我难为。”如何处置这位穆家大少爷,他已经有了主意了。不过这颗“定心丸”并未能解除他的烦恼,他仍是心乱如麻。正是:
旧侣不知何处觅,师兄师妹更情伤。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