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坛的美酒被疯老头儿灌入了肚腹中。
可是他除了脸上泛起的一抹酒晕外,肚子根本没有一点儿的变化。
此时,正在低眉深思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庭院内。
立即转眼望去,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主上,属下有事要报。”
来人是一个中年大汉,便是之前封残月招入剑影阁的人之一。
“什么事情?”
左手轻放在石桌上,右手搭在自己的右腿膝盖,沉声问道。
“司马家世子今日已经入城,在戴先虎的保护下,回来了。”
中年大汉立刻低了低头,抱拳拱手的说道。
“哦?小南回来了?”
眉头轻轻一抬,有些诧异。
“是,估计现在已经快要抵达主上的府邸了。”
中年大汉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点了点头,摆手道。
随后,中年大汉便离开了王府,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人海中,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司马家世子,便是司马南,得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四个多月前,为了司马南着想。
不得不狠下心地派人将司马南送到了黑暗的地方。
并且,为了保护司马南的安全,还派了剑影阁内的一个灵玄境后期武者相随。
如今,自北伐回京,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的磨砺,司马南也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一副模样了,倒是让人略微有些担心。
哒哒哒……
不久后,他的庭院内便响起了一阵沉重的步伐声。
放眼而望,便看到了两抹漆黑的身影,一道是剑影阁的戴先虎,一道则是司马家世子司马南。
将目光放在了司马南的身上,慢慢的他便从石凳起身。
眼底那愤怒和震惊的涟漪泛起,涌动在他的全身上下。
“戴先虎!我当初是怎么吩咐的,你该当何罪!”
气势一起,直接对着缓缓踏来的司马南旁边的戴先虎震怒道。
戴先虎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紧住了双拳,不敢有任何的反驳,全身止不住地打着颤。
“不关他的事,无需责怪他。”
眨眼间,司马南便来到了他的身前不远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说道。
看着司马南的模样,即便是以他的心性,也不禁默默地紧闭上了嘴唇。
眼底深处满是复杂的神色泛起。
司马南穿着一件粗布烂衣,面容变得黝黑,以前那微胖的身材都变得瘦高了。
他当初的那一头青丝都是凌乱发油的打结了。
和旁若无人且在饮酒的疯老头儿一般无二。
最重要的,司马南的左臂衣袖,空落落的。
他的左臂,没了。
对,司马南少了一只手臂,只剩下空荡荡的左衣袖在清风中微微拂动着。
“小南。”
看着司马南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底一痛的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只能够饱含无尽思绪地唤了一声。
“我自己砍的,不怨他。”
司马南瞥了一眼害怕受到责怪的戴先虎,冷声的对着说道。
现在的司马南,宛若变了一个人。
他没了当初的那几分纨绔嬉笑的性子,剩下的只有冷峻和锋芒。
自己砍的?
砍掉自己的左手?
“你……”
嘴唇微张,看着司马南空落落的左肩,迟疑了。
“它影响了我拔剑的速度和动作。”
司马南的这一句话,令这庭院变得极为的压抑和寂静。
如同百万大山沉压下来般沉重。
戴先虎听闻后,又低下了几分头,合上了眼眸,不禁想到了这四个多月的经历。
一开始,司马南得知自己踏入到了老黑奴的地方时。
不断地挣扎和哭喊,希望有人能够来营救他。
他喊着父亲和爷爷,喊着王哥。
可是,回应司马南的并不是营救,而是无穷无尽的鞭打和羞辱。
在偏远的山区,司马南被人当做奴隶的搬运巨石,修建房屋和山寨。
若是不依和偷懒,身上必定是会多出一些血淋淋的鞭印。
戴先虎只能够看着这一幕,因为下过命令,这是磨砺司马南的最好时机。
除非司马南受到生命危险,不然绝对不能够出手。
因此,这四个多月,司马南被人当成狗的呵斥鞭打,只能够咬牙沉默。
因为若是惹得那些老黑奴一丝不满,不仅逃不过一顿毒打,而且几天都不准吃饭。
这些天,司马南所没有碰过的东西和吃过的苦,都一一体验了个遍。
他吃过干瘪的树皮,只为填饱肚子,以免没有力气干活。
因为不干活的人,基本上都被杀了。
有一次,有人直接累死了,老黑奴当着司马南等人的面,将尸体扒皮抽筋。
然后把骨头熬成汤,让众人喝下去,当成是一天的伙食。
残忍,都根本无法形容那儿的黑暗。
那一次,司马南没有喝,恐慌惊惧地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他想逃离,多么想回到自己的司马家,高床软枕、美味佳肴。
可是,司马南跑不掉,只能够没日没夜地干活。
那犹如地狱的地方,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底。
终于,前几天在挖山挖矿的时候,一块巨石坠落下来,刚好砸在了司马南的左手上。
“啊………”
司马南痛不欲生地大喊了起来,手中的铁铲也随即落地。
他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自然也引起了老黑奴的注意。
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提着一柄铁剑走到司马南的旁边。
想要直接将司马南给杀了,免得他一直在大喊大叫。
司马南看着步步而来的一个老黑奴,内心压抑了无尽的恐慌终于爆发了。
他即便再怎么贪玩,也是司马家的人,修为达到了人玄境后期。
望着提着铁剑的老黑奴,司马南眼底的恐慌和惧色渐渐变得狠辣了起来。
他压抑了四个多月的情绪彻底地迸发了。
于是,司马南从朝他走来的老黑奴手中,抢夺了铁剑。
然后,一剑狠狠的斩出,将那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劈成了两半,血染一片。
戴先虎一直注意着这边。
他知道自己不能够隐匿了,立刻冲到司马南的身边,欲要保护。
在戴先虎动用修为的那一瞬间。
他那灵玄境后期的气势迸发出来时,司马南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
原来都是安排好了的,一切都是王哥计划的。
“不要过来,滚开!”
对于欲要保护自己出手的戴先虎,司马南凌厉至极地呵斥道。
然后,司马南看着冲杀过来的许多老黑奴,再低头看了看被一块巨石压着的左手。
司马南大笑的一剑挥出,便斩掉了自己的左臂。
无尽的痛感,仿佛都没有了,全然被心里的怒意和狠辣充斥住了。
那天,司马南杀了很多人,几乎一大半的老黑奴都被他屠戮殆尽了,血染深山边荒。
最后,看着司马南流血过多的要昏倒了,戴先虎才出手,彻底终结了这一切。
这些经历,注定会永久地停留在司马南的内心深处,永远也不会消除的。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也知道了自己老爹和老爷子不会护他一辈子。
“你,恨我吗?”
看着司马南的英俊面容,感受着他气息中的一丝狠辣。
沉吟了许久后,终究是开口了。
他的这句话是那么轻缓,却是犹如天沉下来了一般,让整个王府庭院都充满了悲意。
司马南就这么冷峻地盯着,良久良久,才开口回答道。
“在这个世上,我最信的人便是你。”
“我知道。”心底一颤,面容肃穆的点头道。
“我恨你,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所承受了什么。”
司马南慢慢地握住了右拳。
眼帘中似乎又浮现出了那犹如地狱般的一幕幕,沉声道。
“但是,我却没有资格恨你。”
“对不起,小南。”
合了合眼眸,第一次感觉有些话卡在喉咙无法说出口。
司马南自嘲地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你让我真正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我应该感谢你。”
闻言,沉默了。
整个庭院内,只有疯老头儿如无人般的自顾饮着美酒的声音,似乎痛快不已。
一会儿后,司马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肩,再次凝视着,开口道。
“我,还能够相信你吗?”
这句话,犹如利箭般刺入到了他的心底深处。
话虽朴素,但是却掺杂了无比锋利的利箭,是那么的令人感到窒息。
“自然。”
暗暗地沉了沉心,郑重地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