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你文华子站了出来,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可能诸位暂时还没收到消息,从明年开始仙盟将会为十州每一位府民发放一枚符牌,每一枚符牌对应一位府民,从明年起,若被府卫查出身上没有符牌,府卫有权利就地格杀。”
“所以说无垠兄让炎州加入仙盟这是对你我都是有益之举,这是为大家好,若是到了明年你们身上还是没有符牌,就算你们在炎州也没用,仙盟的暗卫会一个一个找到你们,你家有几口人就杀几口,绝对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他说话时虽然面带微笑,可语气格外的森冷,听得人不寒而栗。
此言一出,那些府民果然脸色顿时一片惨然,每个人眼神中都透露着绝望。
他们中很多人是见识过仙盟的手段的,所以对文华子的话深信不疑。
有了这一番威胁,在文华子跟桑无垠看来,就算是桑无垠不愿让炎州加入仙盟,恐怕这些胆小如鼠的下等府民也不会同意。
作为一府之主,文华子见识过太多这种府民,太了解这些人了。
这些人世代被奴役,奴性早已深植神魂,他们哪怕是像一条狗一样的苟且活着,也不愿为了更好的生活区冒一点风险。
所以在他看来,桑小满选择相信这些只懂苟活的贱民,是一件极其愚蠢且幼稚的行为。
她或许是一个好符师,但肯定不会是一个好家主,奴才永远是用来罚而不是宠的。
果不其然,就因为文华子刚刚这一番话,蜃楼虚像内那些普通府民们一个个神情委顿,先前脸上刚刚出现过的一丝光彩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些失去了希望的府民开始一个个散去,他们甚至连选择都不想选择。
见时机已到,桑无垠这时候又站了出来。
“大家也不用灰心丧气,我与仙盟盟主曹铿交情深厚,他早已向我表明,若我接任者家主之位,他只会仙盟府卫进驻炎州几座大些的城池,至于其他的地方仙盟府卫不会插足。”
此言一出,这些府民脸上原本委顿的神色,顿时明亮了许多。
“只是几座城池,还能接受。”
“对啊,加入仙盟这也是大势所趋,总不至于一天到晚跟仙盟作对,没好处的。”
不少人开始动摇了。
转变之快,就算是场内一些桑家符师,也是错愕不已。
而桑无垠所做的,只不过在对他们一顿“鞭笞”之后,往地上扔下一把“糟糠”,只是一把“糟糠”立刻令他们忘却了刚刚的鞭笞之苦。
某种意义上,文华子对这些人的评价并没错。
他们懒惰,他们不思进取,他们爱贪小便宜,他们怕事不愿做出头鸟,比起面对风险,更愿意一成不变的苟活。
桑无垠对于此刻的情形很满意。
毫无疑问,这一幕再次证实了他的驭民之道是正确的。
对于这些府民态度的变化,她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神色丝毫不为所动,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一脸的平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桑无垠忽然表情略带讥讽地看向桑小满:
“小满侄女,轮到你了,趁着这人还没走完,说说吧,若是你当了这家主,你会带着炎州走向何方?”
对于桑无垠此刻的讥讽,桑小满更是不以为意。
她没有理会桑无垠,而是扫了眼面前蜃楼虚像中的炎州府民们。
“刚刚我无垠小叔说的这三点,你们都明白了吗?”
她面色平静地一边说着一边边很随意朝前踏出了一步,然后下颚微微扬起接着道:
“不如我来跟你们解释一遍吧。”
她这话自然是跟头顶蜃楼虚像上的那些普通府民说的。
“你不用解释了,听没听懂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想被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恩怨牵连。”
一个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忽然从虚像之中传来。
不过人太多,也不知道说话的是谁。
只是这倒也很符合这些府民们的作风,混在人群中,不愿做这出头鸟。
听到这话,五云楼上一些符师发出一阵哄笑,毫无疑问在这些人眼中,他们既在笑着胆小如鼠的府民,又在笑真把这些府民当回事的桑小满。
“不,跟你们大有关系。”
桑小满既没有跟着笑,也没有因为这些笑声而感到愤怒,依旧面色平静。
“就比如我小叔要做的这第二件事,以符箓从各州府换取仙粮。如此一来的确是解了我炎州人多粮少之困,还能充盈炎州钱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了这些外来的便宜仙粮,你们这些庄户的粮食该卖往何处?卖不了粮食如何还那佃租税赋?如何面来油盐柴炭,没有柴炭怎么熬过那漫长寒冬?更不要说给你孩儿买几件新衣裳,送他们去读书识字了。”
她这番话说的格外平静,而蜃楼虚像那头的一个个普通府民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唉……各位大老爷,总得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有个老人的声音突然叹气道,在一众的沉默中,这道从蜃楼虚像内传过来的身影格外刺耳。
面对这声叹息,在场的另一部分符师也跟着沉默,人终究是有恻隐之心的,况且他们中不少人,都是从普通符民,一步一步爬到符师的位置,很能理解这老人此刻的心情。
“活路是求不来的,你们在他们眼里,就跟水沟里的老鼠,泥地里的臭虫一样,一文不值。”
桑小满语气毫不客气道。
“你这个桑家大小姐,哪里懂我们的苦,只要有条活路,就算让我们做一只臭虫又何妨?”
有人绝望的问道。
“你真的甘心做一只臭虫吗?”
桑小满的这个“你”问的不止是说这话的人,还有蜃楼虚像中千千万万府民。
这一问,那虚像中的众人又沉默了。
“其实你们不甘心,生而为人,谁甘心做一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臭虫?生而为人,谁甘心半生蹉跎连一顿饱食都没尝过?生而为人,谁又甘心自己的子女,一出生就低人一等?”
在他们的沉默声中,桑小满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尖刺,刺在这些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