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徒弟?”
看着李云生,萧长歌眼神复杂的问道。
书楼中依旧安静,安静得让萧长歌声音中的挫败感都显露无遗。
“学生。”
似乎对萧长歌的表情很满意,向来不假辞色的大先生,少见的一脸笑意。
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道:
“都是秋水弟子,学生也好徒弟也罢,区别不大,只要他肯学,我自然会用心来教。”
不得不说,两人攀比了一辈子,深知对方那点小心思。
大先生的意思很明显,尽管李云生不是我徒弟,但说到底也是秋水弟子,是秋水的弟子,我又愿意传我衣钵,这学生跟徒弟又有何分别?
不过大先生似乎多虑了,相较于李云生的身份,萧长歌似乎对李云生本身更感兴趣,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李云生一番,然后很认真的看着李云生道:
“你很好,但相较于修行,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做馒头。”
他这句话咋听下来很呛耳,但并没有什么恶意,更像是一句忠告。
很显然他已经看出了李云生身为无根仙脉的短处。
“谢谢老先生提点。”
对于萧长歌的话,李云生的情绪并无太大变化,只听他不卑不亢的接着说道:“修行也好,做馒头也罢,都不过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愿不愿意。”
萧长歌闻言愣了愣,然后笑着转头对大先生道:
“我有时候真的羡慕你的运气。”
“我运气向来不好。”
大先生反驳道。
“罢了。”
没有继续反驳,萧长歌那一直玩世不恭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你我都找到了替自己收尸之人,这一次定要分个胜负出来。”
大先生沉默了片刻道:“真的要打吗?”
“你可还记得这道疤?”
没有回答大先生,萧长歌只是撩起衣襟反问道。
只见那枯瘦嶙峋的胸膛上,一道伤疤自左肩一直延伸到肚脐,伤疤上密密麻麻的针口,让它看起来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看着自己身上这道疤,萧长歌接着道:
“我萧长歌这辈子受了无数的伤,留下过数不清的疤,唯有这道疤怎么也祛不掉。”
说着他仰起头看向大先生:
“我总不能带着这道疤进棺材吧?”
大先生如何不认得这道疤?萧长歌身上的这道疤正是出自他的手笔,也正是因为这道疤,每隔十年萧长歌便要来一趟秋水跟大先生比试一场,只是无一例外地都输给了大先生。
“如果我不答应呢?”
大先生吹了吹碗里的茶叶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萧长歌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聪明人,你若不跟我打我只好找你秋水其他弟子跟我打,不过除了你跟你们秋水正在闭关的那位,你秋水有人能拦得住我么?”
萧长歌威胁道。
“这里可是秋水,未必就没人能拦得住你。”
大先生冷笑道。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聪明人,你不跟我打,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
萧长歌一副无赖的表情道。
闻言大先生苦笑不语。
沉默了片刻后,他对李云生问道:“秋水梨花峰活水亭你可曾去过?”
“去过一次。”
李云生点点头,不过心里有些奇怪,因为那地方是秋水少有的几处人烟稀少之地。
“你带这个小娃娃去那里等我们。”
大先生边说,边递给李云生两张三级神行符。
……
支开李云生跟小澈,大先生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这次来的时间太巧,巧得让我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他们叫来的人。”
“他们确实找过我,不过我萧某人还未沦落到被他们使唤的地步。”
似乎早就知道大先生会这么问,萧长歌不慌不忙地说道。
“为了自己你不会,如果是为了萧家可就说不定了,据我所知萧家在昆仑仙府日子并不好过。”
大先生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又如何?”萧长歌不以为意道:“那帮蠢货,修炼不好好修炼,整日想着搀和仙府那些破事,败了也就败了,如果你觉得他们能拿这些要挟我萧长歌,你大先生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萧长歌显得有些不快,冷笑道:“你大先生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难道,最近那些关于秋水的传闻都是真的?”
“那些人觊觎秋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来真假。”
大先生不置可否道。
“不。”萧长歌摇头一脸狡黠地笑道:“我说的是关于你们秋水至今闭关不出的那位的传闻。”
他试探地接着道:“有传闻去年望龙峰那一战,他受了极重的伤,似乎是要堕境了。”
“你萧长歌何时与那市井小民一样,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大先生表情镇定的笑问道。
“其他人的事情我当然懒得去关心,但是那位真的让我好奇,我小时候可是亲眼目睹过那位跟阎狱鬼王那一战,打得鬼王半分脾气都没有,我还从来没见过那老鬼对谁认过怂,当真是佩服得紧。如果不是他出了问题,阎狱何敢犯你秋水?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你就悄悄跟我说说,那位是不是真的要堕境了?”
萧长歌把头探到大先生跟前,一脸好奇的问道。
“真想知道?”
“真想!”
“我如果告诉了你,是不是我们这场架就不用打了?”
大先生笑着问道。
“那算了吧。”萧长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脸狡黠地笑道:
“如果我赢了你,恐怕这秋水也没人能够替那人藏住这件事情了。”
“这么些年,你有赢过吗?”
“这次可不一样,人之将死,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了,你大先生这种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是不会懂的。”
两人边下楼边说道。
“你当真要让你孙子看到这一局?”
到了楼下,大先生郑重的问道。
“我这个孙子别看年纪小,但眼高于顶,连他爷爷我教给他的东西都瞧不上。”
萧长歌答非所问道,这看似是在批评,实则是在夸耀,言语间充满了对他孙儿的宠溺跟自豪。
“我时常跟他说起我年轻时候的威武事迹,可他全然不信,跟其他小朋友玩的时候,也从不提起他爷爷我,还老是对我嫌这嫌那,说我衣服老土,模样邋遢,真正高人哪会在乎这些身外琐事?这小子当真不是个东西。”
他接着一脸怅然的埋怨道。
大先生发现,这萧长歌一说起自己的孙子,这话匣子就关不上。
“所以这次带他来,一来是如有万一帮我收个尸,二来就是想让他瞧瞧,瞧瞧他爷爷是何等的神武!好让他日后,也能跟其他小朋友吹嘘一番。”
说着他还得意的冲大先生扬了扬下巴。
听了萧长歌这番话,一直缠绕大先生心头疑惑算是解开了。
谁能想到这萧长歌提前赴约,既不是被人胁迫,更不是为了胸口那道疤,只不过是想要堕境之前在自己孙儿面前表现一番。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