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的人总数两百三十二人,其中二十九个是妇女,三个是孩子,分明是十二的青山,十二的阿天,还有十一岁的白烨的表弟,云晚。
这批人跟营地中人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相聚时,眼泪直接打湿了衣襟。
沈延年在一边站着,眼睛都跟着泛红。
最后是白烨先回过神来,拉过了沈延年介绍给众人:“皇天在上,赐下大人救我等于危难,若不是大人,我们早就是冬日白雪下的尸骸,断不会有今日的好日子。如今族人得以回归,更是仰赖大人的仁慈,提供粮食救助!今在此,我敬告诸人,大人乃我白城之神,若有任何人胆敢冒犯不尊者!
杀无赦!”
寒凉的声音叫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对沈延年本就感激,如今更是不敢有半丝不净。
路上吃的喝的都是他的,他们又不是白眼狼,不知道感恩的!
再看沈延年,虽然以一己之力供养了他们全族,救了他们一族性命,此刻站在一边,却似乎有些无措,干净俊秀的面庞,仿佛一个将将十七八岁的孩子,听着白烨的夸奖,脸上还透着羞红,连连摆手:“白烨说的太客气了,我现在住在这里,跟你们同吃同睡,也算是白族人了,为大家做点事,我很乐意!”
听得恒叔等人登时对他产生弄弄好感!
等到老祭司带着人去食堂吃饭,一路走来,这好感便更深了。
首先外头那高耸的城墙就叫他们惊讶。
不是他们没见过这样高大的城墙,只是没想到在北地能建出这样规模!就是这上面一个个圆形的东西是干什么的?
白欣瞧着黑色城墙,还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灯具电线,心里不由得打鼓,看看白烨:“烨儿啊……”
白烨对着她安抚地笑一笑:“姑姑,放心吧,没事的。”
白欣如此,其他族人亦是如此,木梁拉着木原:“小子,这就是你说的营地?”指着那灯泡,“这都什么啊?”
木原回到家,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休息,有心卖个关子,摇头直笑:“叔,你进去就知道了!”
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被金属菱形石头装饰了的土地,当即人就愣住了。
旁边的人见他不走了,疑惑拉了拉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整个人也石化了!
“土、土、土地啊!”
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了平静,原本簇拥着往里走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也不管身体还多虚弱,齐刷刷看着那片黑色土地,呆愣片刻,然后,疯一样的冲了过去。
手在泥土中穿过,手指摩挲着土壤,恒叔突然大哭起来:“真的是土,真的是土地啊!”
其他人也都趴在田边,摸着土壤又哭又笑。
“老天爷待我们不薄,待我们不薄啊!”
“我们有土地,有土地了!”
如果说看到族人对恒叔等人来说是惊喜,看到营地是惊讶,那看到营地内外被开辟出来的土地时,他们才在这一刻,对这个地方真正放下了所有的心!对这个地方有了归属感!
他们有地了,他们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了!
白烨他们没有一个上前去催促安慰,看着恒叔他们在田间失声痛哭,默默地等待着。
足足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才依依不舍地从田边离开,抹抹眼泪,跟着白烨他们去往食堂。
他们身体太虚弱了,一路上碍于条件也没办法治疗,沈延年咨询了一些中医专家,弄出了几道食补的方子,还有容易消化的食物,等待他们先好好吃一顿,然后再进行治疗。
精心准备的美食再一次震惊了归家的旅人,两百多号人,几乎是热泪盈眶地吃完了十缸子的小米粥豆腐脑包子馒头——这还是白烨等人都没吃的结果。
沈延年几乎是惊吓着把人带去了医疗室一个个检查,确定没有一个胃不舒服才松口气。
果然是跟地球不一个量级的,这胃口!怪不得刚才白烨他们一点不担心会吃坏肚子呢!
但除了胃比较坚强,这些人的身体状况都很不好!
营养不良是最基础的,他们身上没一个不带着伤。有些事鞭打的痕迹,有些事刀伤,更有被烧伤的。
沈延年撩起云晚的裤腿时,眼泪差点没掉出来。这个孩子腿上好一块肉被咬掉了,狰狞的伤口显示当时有多危险。
白欣拉拉嘴角,却没办法装着若无其事,痛哭道:“我们做工的家的二少爷喜欢斗兽,一次不小心野兽跑出来,阿晚给撞上了,被咬的!”
云晚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娘,我这不没事了嘛,别哭!”
沈延年心头一酸,差点没跟着掉眼泪。
伤势最严重的,是姜家的姜遥叔,他整个冬日过得应该是最不好的,因为要推磨拉货,他肩膀上的肉被绳子磨得都烂了,全身上下被鞭打的痕迹更是到处都是,一些伤口都已经腐烂了,亏得白烨这一路给他们实现吃过了消炎药,才能撑到这里!
没别的好说的,开始治疗吧!
衣服宿舍都是现成的,都去洗个澡,头发都剃寸头,免得有虱子,脏衣服也不要了,全都烧掉,免得有病菌。然后穿好衣服来医疗室,基本每个人的药都配出来了,该打吊针的打吊针,该吃药吃药,该打屁股针的打屁股针!
当然,女士全都是挂吊针!
至于伤口有感染的就比较麻烦些,要先清楚伤口腐肉才行。沈延年刀法不行,下手不够很准,这些都叫给老祭司了。
于是,坐在大厅里吊水休息的人就听见老祭司办公司里传来阵阵龇牙咧嘴声,一个不注意,还有人痛苦尖叫一声,然后又戛然而止,努力忍住!
这更叫人心痒痒有没有!
待在外面等候进去的人心惊肉跳,事不关己的饶有兴味,沈延年就乘着一人不注意扎进了屁股针,打完了他才不好意思摸着伤口呲牙咧嘴走了。
当然更多人对吊瓶很有兴趣,这透明的袋子里居然装着各种溶液,他们还亲眼看到沈延年白承带着人往这吊瓶里配药。
这要不是信任族人啊,光想想身体里流进来那么多不是血的东西就让人害怕啊!
背着人,关于沈延年的讨论不由自主又开始了。
“你们宿舍怎么样?我那边二十人间,虽然上下床吧,那上面被子枕头,摸起来别提多舒服了!被套那花色,那手感,我以前看都没看过!”
“我们宿舍好像二十六个人,有自己的净房——这边叫卫生间,里头好大,好几个出水口呢,扭一下就有热水!如厕完按一下就可以了!”
“你们没用吹风机吧?我用了,我不小心弄湿的衣领刷刷就干了!”
这批沈延年带着人紧赶慢赶出来的宿舍虽然是多人间,但里面的布置,除了床铺,其他绝对五星级酒店标准!
对这些人来说,就是早年白城没破时,他们用的也没比这个更好的了!
“好像说等打完这药水,在休息休息,咱又可以再吃一顿晚饭!这边一日三餐啊,我还担心粮食不够,不过姜阳跟我拍胸脯保证了,刚收获了一次,粮食绝对管够!”
对这些颠沛流离了大半年的人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好的了!
但更引起他们热烈讨论的,还是小树人!
坐在沈延年后面乖巧看书的小树人,对着每一个好奇偷偷看他的人都是阳光的笑容,有时候视线相对,小树人满面善意,反而是他们先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
“居然真的是树人啊!咱们族里居然养了树人!”说这话的人声音都发飘,两眼无焦,隔个几秒钟就要扭头去看小树人。
其他人没有一个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因为他们也都是这样的!
树人这东西吧,他们听过,杀过,就是没养过!
“姜阳说,他帮我们种田,一个月最少可以收获一次!”说话人感觉在做梦。
“塔山说,他会识字,会说话,会交流,要是有事找他,喊名字就可以了!”说话人嘶了一声,“塔山脑子还正常吗?”
“别小树人小树人的叫,族长说了,他叫沈小禾!”说话人看看沈延年,“跟着大人姓呢!”
“嘶!”
所有人齐齐抽气。
沈延年把个单子放一边,叫道:“小禾,再去搬两箱子葡萄糖过来!”
沈小禾根茎飞舞,拖着两箱子就搬过来了。白烨抓着两盒子药经过,满意点点头:“做得好!”
沈小禾:(*^▽^*)
“……”
木梁抹把脸,推推一边恒叔:“得了,就这么个憨货,不会有威胁的!”
恒叔想想:“白烨做事向来稳妥,是我瞎操心!”
时针慢慢指向了六,已经挂完水的去帮忙一起拿饭菜,送给还没挂完水的人跟前。温暖的食堂·临时注射厅里食物香味缭绕。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而又美好!
除了……
老祭司捏着银色手术刀,因为可以切实手术下刀,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小星星!
坐在床上的伤员瑟瑟发抖!
呜~为什么最慈善不过的老祭司突然转变了画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