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人在小温室里，好好体验了一把小树人在这里的待遇。
然后，他柠檬了！
这松软的泥土，这炽热的灯，这甜蜜的水，还有营养液！
寒风？冰冷？吃不饱肚子？
在这里，统统都是没有的！
自打小树人融入成为了自己人，沈延年那可是拜托了周市长，弄来了最先进的农业研究室里的设备，虽然说，一些器具碍于体积太大实在送不来，可都努力给了小树人最好的环境。
就说着小温室里的光照系统，考虑到地球上植物还有不同喜好，沈延年可是专门拉着小树人调整了好久，白天他喜欢什么温度，晚上喜欢什么温度，甚至早晨中午下午那温度都是渐变的，保证都是小树人最喜欢的。
当然了，后面小树人学会看数字调节仪器之后就让他自己来了，现在他用这个跟白烨他们用暖气一样顺溜。
老树人呢，说句实话，虽然说他有一片自己的领地吧，但那就是片温泉土。虽然冬天不怕冷，还有层厚厚土壤，他还精心培养了各种植物来改善土质环境，吸引而来的各种动物直接丰富生物种类……
光从外观，他那绿油油的森林领地能甩白烨这光秃秃的营地十条街。
可……
天知道老树人那领地里的土壤，现在硬的跟个石头一样！寒风让他站在地面根本不敢长出枝叶，根茎必须用上十倍的力气才能将根须延伸出去……
而在这里，在这个温室里，老树人头上的枝杈早就蔓延成了树冠，叶子不断生长，充斥了整个温室，让他能够更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接受灯光照射……
“咳咳，大人？”
好舒服啊，跟在夏天一样！
光和热吸收进身体，根茎吸收营养和水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力气，能量随着经络涌动，全身都神展开了……
“大人！”
白烨的吼叫声停止了老树人沉浸在喜悦中的神智，他几乎恼怒地从享受中醒来，暴怒低头：……
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觉得不对了，这个人类，好小！
白烨耷拉着脸，好不生气道：“大人！”
老树人这才尴尬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不但涨大身体，如今他整个根茎全部扎进了泥土了，头上树冠将整个温室顶都塞满了，只留下了那些灯周围还有些空隙。
至于墙角放着的那些营养液？早就被他用枝蔓卷着，全部倒了个一干二净！
老树人：……
白烨皮笑肉不笑地：“大人，这个小温室是整个营地花费心血最多的地方，这里的造价，足够我们再重新建一个营地……”他笑得更加灿烂，“如果不介意，您现在可以把身子缩小吗？”
老树人：……
尴尬到无以复加，老树人迅速缩小回原来的形态。
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的，但看看白烨，老树人又、闭上了嘴。
还能说什么呢？丢人都丢死了！
老树人心里恨不能给自己一鞭子，他怎么就那么糊涂在敌人的阵地上被一抔土给迷住了呢？哪怕再舒服也不能……
痛定思痛啊，老树人反而比之前更加严肃了，正正身形，直接对着白烨道：“就你一个人来招呼我吗？你那些族人呢？刚才跟我聊天的那个呢？”
白烨看着他，也很直白：“我们营地不大，由我带着您参观也就够了，至于其他人……感谢您今晚的围城，他们现在都在医务室里疗伤呢！”
老树人似乎是要给自己挽回颜面，绷着脸冷笑：“是你们蛊惑的我家小树人在先，我这不过是给你们一个小小教训而已。”
白烨开始还只是不快，但听老树人这般说，脾气可就忍不住了，冰冷着脸道：“您刚才就亲自体会了我们给小树人提供的温室，我们对他还不够好？不说在这寒冷的北地，就算是温暖的南方，你们也找不到这般肥沃的土地吧？现在您说我们蛊惑他？我们要真对他心怀不轨，我们至于拿这么好的东西来蛊惑他？我们从来没有对不住小树人，我们根本不需要他。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我们中的一员！”
东西是好东西，这点老树人否认不了。
但他、不信人类！
白烨说的这些？老树人一个字都不信！
“你们人类总是会说各种好听的话，要哄人的时候也愿意做各种事！”老树人声音越发冷峻，“但是你们翻起脸来，比你们说话还要快，哪怕这边刚愿意把心都掏出来，那边剖书取晶的时候都不带一丝犹豫！”
他退后一步，突然看了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无人机：“我知道你们都在听，为什么不出来呢？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土壤确实很珍贵，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北地弄到如此松软土壤，但这样好的土壤，你们能有多少？没有树人，这些土壤只够你们种植多少季？五次？十次？没有树人细心打理这些土壤，不用多久，这些土壤就会板结，失去养分，化为沙子！”
老树人轻蔑地看着白烨，“就这么一点点的土壤，就想要留下小树给你们卖命！然后等着你们这些土壤消耗殆尽，小树消耗自己给你们催生植物，等他把自己消耗地越来越虚弱，你们人类就可以乘机弄死他，剖出木晶！你们人类，真恶心！”
老树人伸出了枝蔓，嘲讽地将一盏灯拽了下来！“倒是间好屋子，你们花心思了！”
屏幕后，沈延年的心仿佛跌进了冰窟窿。
老树人的嘲讽里带着深切恨意，沈延年能够清楚分辨，他说的——怕都是他曾经历过或者亲眼看到过的。否则，不会带着如此大的恨意！
而沈延年同样相信，以人类的劣根性，为了生存，他们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小树人可以在外流浪，其他小树人呢？刚刚长成一无所知的树人呢？
在外流浪中，遇到了仿佛善良的人类，开始时善待，哄着树人信任他们，然后利用树人催化粮食，榨干树人的每一份利用价值，在最后，举起屠刀，杀掉了善良无辜的树人……
沈延年打个寒颤，都说人类和树人族几千年的恩怨，那这其中，人类做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白烨却冷笑起来。
“大人指责我们人类？我怎么记得，最近百年来，树人族不断攻击人类，无数小部落被树人族化成了堆肥的肥料？无数攻城后，城内所有人类，无论老幼，全都尸骨无存！”白烨看着老树人，“那我们去哪里喊冤？”
老树人愤怒伸出了枝蔓：“你们这些人类，贪婪自私，占据了土地，砍掉森林树木，杀死动物，全都只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存！在你们的世界里，除了你们人类，其他的，都只是食物。”
白烨梗着脖子：“为了生存，狼会吃掉兔子，树木会争夺养分，轮到人类为了生存就是错的？”
“可是你们不仅仅只是为了生存！”老树人暴怒，“你们有些剖取木晶根本不是因为你们需要，你们只是为了存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的那个万一，所以就杀害无数善良的树人……”
白烨嗤笑：“好些普通人类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个树人，伤害过树人，可照样不是被你们树人无缘无故杀掉做成了肥料？”
“好了，别说了！”两人的争执是如此激烈，已经上升到了种族仇恨。沈延年不得不打断他们：“我们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争论这个过往历史的。”沈延年瞧着渐渐平复下表情紧抿着双唇的白烨，无声叹口气，只能劝服老树人，“今天让您来这里，是希望你看到，我们并没有亏待小树人，你对人类的防备我们知道，但无论你信不信，我能在北地弄来一批如此肥沃土壤，就能弄来第二批第三批！”
老树人身子轻轻一震，到底忍住了没有问他土壤来源。
沈延年也不客气：“如果我们要害小树人，早就下手了，他可不比你，能抵抗得住这些武器，我们当初既然留下了他，就没想过害他！人类中确实有败类，这就跟你们树人族中也有无故杀人把人当肥料的，但不是我们！”
这点，老树人看过了这个小温室，自然、也知道点！
但是！
“你们人类，永远说得好听！”老树人根本不信！
沈延年面色也冷了下来：“看在小树人的份上，我们并不想跟您闹得你死我活。你今晚带着兽群来围城，根本是想要杀光我们，就冲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炸弹轰炸过去，或许你不会死，但是我保证，你的兽群会死的很惨！”沈延年冷笑，“人会累，树人会累，野兽也会累，但我的机器不会！只要我一个人还活着，这些机器就会一直飞到你的领地里去，把你的领地轰成平地！”
老树人大怒：“果然是人类啊！你威胁我？”他冷哼着，“那你知道，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在雪堆下埋下了千万颗种子，如果我同时催化，你们这营地，也会跟着变成废墟！”
白烨毫不示弱：“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好了！”
老树人身上枝蔓瞬间暴涨！而无人机快速飞到了白烨身前。
双方对峙，白烨哪怕弱势，却完全不怕死。
而老树人……还真不敢杀了他！
炸弹的威力他看过了，无人机确实也完全不怕死不怕疼不怕累。
他不怕死，可他的领地如果真的被炸成废墟……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沈延年说道。
好说歹说，老树人并不愿意再放小树人回来，而且，他要求白烨他们搬离这里。
“北地并不适合人类生存，你们可以去南方。”老树人态度很强硬，“只要想到有一群人类住在我的旁边，我就浑身不舒服。”
但迁移这事，是完全没得商量的。
白烨他们可以走，但界限，穿越的架空层，走不了。
老树人态度很坚决：“你们比一般人类都要强大，等我死了，如果你们生起了坏心，小树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而他领土里的那些树木兽类——都将沦为人类的柴火食物！
老树人看着脸色阴沉的白烨：“如果你们不肯走，我就自爆在这里，你看着是人类族长，你该看过树人族最后爆发的记录的！”
白烨咬紧牙关：他知道那是什么结果，树人将自己的根茎枝蔓最大化蔓延扎根土壤，然后同时催化千万根枝条，他们会瞬间吸收土壤里的所有养分，以供养枝条攻击。
没有人能躲过这样多的枝蔓的攻击。
老树人斩钉截铁：“你们必须离开！”他们，太危险了！
沈延年真的不理解：“可是我们完全可以等你死了再回来，你这样的驱赶毫无意义！”
老树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祭司对着他轻声解释：“他可以吸取走这边土壤所有的养分，让这边变成荒土——这样，我们根本不能在这里生存了。”
很多地方，树人驱赶人类，就是这么做的！
没有土壤种植食物，人类根本无法存活。
居然这么狠？
沈延年还想谈判，但这已经是老树人最后的底线了。
白烨已经不想浪费口水了。
谈到这里，根本不可能再继续。
一个不能走，一个不放心，彼此没有商量的余地。
老树人也不想呆了，让人类自己考虑去吧，他不会让步的。
就在他将要走得时候，沈延年突然道：“如果我能治好你身上的虫病，那你愿意和我们和平相处吗？”
老树人身子一颤，在空中飞舞的枝蔓瞬间凝固。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沈延年坐在屏幕前，小温室里扫描仪正不断扫描着老树人的全身上下。X光照射下，老树人身上那密密麻麻移动的小点点，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沈延年叹口气：“如果你能一直活下去，那就不怕我们到时候会对你的领地做什么了！”他再次重复，“如果我治好你，我们就和平共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