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倚晴十分配合:“当然,出岫院内任凭江姑娘搜查。”
因蒋倚晴是京城蒋家的千金,叶凡和李康都很给她面子,眼下既然是蒋倚晴自己答应要查,这些人就不客套了。
出岫院不大,房间不多,蒋倚晴只用了主屋,两个侍女住西侧偏房。男人们不好进闺房,便由江月查看蒋倚晴的屋子。
屋内陈设简约,但布置得巧妙用心,蒋倚晴的私人用品不多,都整齐地收在柜中,一眼就能看完。
江月看完衣物和首饰,在屋内站了一会儿,有风带着白宝珠的花香吹进窗户。她突然明白为何觉得这房间不对了——太干净,不是洁净,而是痕迹太少,少到似乎不像是让人住过好几天的屋子。
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是半新的,头油也用过,可床上却没有丝毫气息。蒋倚晴若用了这些,枕头上至少会有头油的香味,可枕头和被褥都是新的,没有染上任何香味。
江月抓起门帘嗅了嗅,隐约闻到熏香的味道,可香炉却是空的,连一点香灰都找不到。但香炉中残存的香味,与门帘上浸染许久的气息不同。
江月没有逗留太久,去了西侧的房间。侍女的屋子看起来倒比蒋倚晴的屋子复杂些,至少多了居住的气息。女人最在乎的地方,便是妆台,所以江月一眼就看到妆台上摆放的物件。
那两个侍女一直站在门外,但江月隐约听见另一个侍女小声问阿玉:“姑娘让你扔的头油你扔了吗?”
阿玉说:“扔了。”
江月闻言,开了阿玉的梳妆盒,在盒中一瓶头油,她与李康递了个眼色,李康立刻立即拿出备好的竹管,倒了些头油进去封好口,并记录在册。
江月将妆盒恢复原样,假作没动过的样子。
两刻钟之后,出岫院搜查完毕。
蒋倚晴恭敬得体地把江月等人送出院子,这做派当真找不出半点错处,让人不由感叹,果然是京城来的千金,才能有这等教养。
江月跟着叶凡等人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向叶凡等人行礼道:“大人,叶公子,我忽然想到一些线索,想要回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懿王亲卫首领立即问:“什么线索?不如让你跟你一起回去。”
江月解释道:“倒是不必,要想查这线索,最好悄无声息。”
李康随即帮了江月一把:“既然如此,不如让她快去快回。”
于是江月得了准许,一个人避开他人耳目,折回出岫院,李康等人则进了一处凉亭休息。
江月寻了处偏僻的墙角翻进院子,听到了蒋倚晴主仆三人的动静之后,便贴着墙根靠近。
没了外人,才可能听到最真实且隐秘的信息。
但这主仆三人竟跟哑巴一样,都不开口说话,江月听了片刻,只听见走动声与梳妆声。就在她打算放弃时,那两个侍女回了自己屋子。
江月的位置依旧可以将西侧房中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侍女一进屋子,与江月对峙过的阿玉就开口了:“那江月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破落户,姑娘竟让我向她道歉!阿夏,我越想越不甘心。”
阿夏立刻让她噤声:“别说了。”
阿玉:“我为何不说,从头到尾都是姑娘……”她似乎被人捂了嘴。
阿夏叹气:“我们是姑娘的人,自然要听姑娘的话。姑娘让我们做什么,我们照做就好了,不要埋怨。你这性子该收一收,以免给姑娘惹麻烦。”她默了默,又问:“你这妆盒不是让你收起来吗?怎么还放在外面?”
阿玉立刻把妆盒放回柜子里:“早上起来收拾时忘了。”
阿夏提醒她:“姑娘不喜欢我们涂脂抹粉的,以后别让姑娘看到这些。”
阿玉闷闷不乐:“知道了。”又趁着阿夏不注意,自己小声嘀咕:“姑娘自己的水粉不用了也不赏我们,我难道不自己备一些吗?”
阿夏问:“你说什么?”
阿玉:“没什么。”
阿夏轻笑:“你就是装得乖巧,要不然姑娘早就把你配人了。”
接下来两个侍女说说笑笑,江月没再听下去,离开了。
追上叶凡李康等人,懿王亲卫首领立即问:“如何?查到了什么?”
江月轻轻摇头:“暂且不好说,请大人容我细细想想。”
亲卫首领也顾忌有叶凡和其他人在场,没再追问。
叶凡起身,理了理衣裳,说:“接下来要查的是植杖院。这院中住的是汝南长川派成家公子。成家公子身体不好,一入庄子就病了,不喜人打扰。”
亲卫首领蹙眉:“难道不可查吗?”
叶凡说道:“当然是要查,不过在下建议,只进去少许人就可,依大人之见呢?”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亲卫首领当然要给叶凡面子,便说道:“如此也好,不过我的人要守在外面。”
叶凡颔首:“那是自然。”
于是江月一行人便到了植杖院院外,走进了,那庭院的门依旧紧紧关着,院内院外冷冷清清,也没人来应门。
叶凡敲了许久,江月才听到有人落地的声音,她推测,应是那喜欢站在树上看景的少年人。果然,紧接着门开了,那少年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内,挺拔且清瘦的身躯挡住门缝,问:“叶公子,所为何事?”
叶凡客气地说:“归云庄内出了命案,眼下需查探一番,请小先生向成公子通传……”
少年人依旧站着没动:“原来如此,公子已经给我说过了,他说为朝廷办事,是应尽的本分,公子与诸位大人尽管搜查便是。”说罢,他打开大门,请叶凡等人入内。
天色已晚,江月不想再多拖延,当即进了院子。甫一入内,便闻到很浓的药味,但整个院子的气息却是清爽的,入眼处一尘不染,净如晴空之雪,洁如满月清辉。
因太过干净,江月查得很快,而且,这院子里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因为昨夜,成公子成澜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突然疾病,归云庄便派了三名大夫连夜看诊,三个大夫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使成澜的病情好转。
这院中除了成澜公子与那位少年人,就只有一个护卫,这三人一直都在三个大夫的眼皮底下,根本没机会出院子。
因成澜公子需静养,所以江月入房查看时,也与他隔着一道帘子。江月只能听见他轻弱均匀的呼吸声——他身体这般差,想来也无法出去杀人。
待所有的地方搜查完毕,天色已经全黑了。
叶凡让人安排晚饭,将江月等人带去用餐,餐厅离懿王亲卫的院子很近,主要是为了方便懿王的人。江月早就饥肠辘辘,单独吃完后去见叶凡等人。
叶凡、亲卫首领、李康也刚吃过饭,正在饮茶,见江月进门,叶凡便问:“江姑娘,这一天查下来,可有发现?”
这案子关系到归云庄今后的命途,他自然最关心。
话音一落,亲卫首领先于江月开口:“关于案情的细节,只怕应该先告知周大人,待周大人定夺之后,再决定是否公开,还请叶公子体谅。”
叶凡倒是好气性,也不恼,笑道:“大人说的极是,只是事关归云庄清誉,在下不免在乎了些。”
江月端着侍女上的茶,默默不语。她并不想介入这些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眼下不说话才是最好。
叶凡当然不会不识趣地紧追着这个问题不放,他见识广博,与人交流起来很是顺畅,这个话题便被他轻易揭过去。
只是江月还有一件事没办,她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就听亲卫首领说道:“那件在花盆底下发现的血衣,可知道是谁的了?”
江月起身行礼:“请大人恕罪,我暂时还没查出来。”
亲卫首领:“为何?”
江月便说:“那件衣服的主人只怕身份不凡,归云庄内的人都不敢轻易透露。”
亲卫首领了然:“这么说,那件衣服,或许与叶家有关?”
叶凡放下茶盏,正色说:“如果与叶家有关,在下自然不会轻饶任何人,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是否与叶家有关,还需要详查吧。”
亲卫首领立即江月把血衣拿上来。
这边的动静也自然让叶之梁和周烈知道了,等血衣送上来,这两人也刚好到达此处。
都入座之后,周烈看向叶之梁,说道:“叶庄主,这如何说,归云庄的人竟都不愿意透露这血衣的线索,既如此,只好由鄙人亲自询问叶庄主了。”
叶之梁说道:“在下岂敢有所隐瞒,”他让人把血衣拿到近前来,看了眼,让身边的随从细看,问道:“这衣服是谁的,立即如实告诉周大人!”
随从看了半晌,面色为难恐惧,犹豫着没开口。
周烈轻笑:“怎么?难道这血衣是无主的吗?还是说,你们都在包庇凶手?”
那随从立刻惊得下跪,将头埋得极低。
叶之梁顿时生了怒意,厉声说:“你且如实说,我饶你无罪,若有隐瞒,我立刻将你逐出去,任圣上和懿王殿下发落!”
那随从这才开口:“这衣服……好像是小、小公子的。”
小公子叶申,是叶之梁兄长的儿子,也是叶之梁的亲侄。
叶之梁的兄长名唤叶之桥,曾是归云庄上任庄主,因事务繁忙,叶申从小就被生父扔给兄弟教养。
即便是受到同样的教化,教出来的人也是有区别的。
众所周知,归云庄叶家有两个公子,大公子叶凡,才学卓然、仪表堂堂。而小公子叶申,却是个资质平平的,文不成武不就,连纨绔都算不上,还因为贪吃、贪睡、贪财,得了个“三贪公子”的诨号。时间久了,世人都只知道叶家大公子,叶家小公子便完全被人忽视,连他的生父叶之桥也对他失望之极而疏于看管,更别说接替庄主之位后,同样忙得焦头烂额的叶之梁了。
所以,小公子叶申穿了什么衣服,做了什么事,叶之梁也不怎么关心,因此当他看见那血衣时,当然认不出是叶申穿的。
但叶申再无能无才,那也是他的亲侄,出于血缘亲情,他还是护短的,他根本就不愿承认此案与自己侄儿子有关。
叶之梁当即说道:“在下那小侄儿虽然平庸了些,却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这其中只怕有误会,在下这就让他来交代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归云庄前庄主:叶之桥。儿子叶申。
归云庄现庄主,叶之梁,叶之桥亲弟。儿子叶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