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娘家

瑞王府门口,一溜四辆马车。两辆装着回门的礼物,一辆坐两个丫头,前面那辆最显奢华的则不用说,是凌夜轩和秦诺要乘坐的。

秦诺瞧了瞧站身边的凌夜轩,见他面无表情,神色疏淡,不由得心底暗骂。她说不用他去,他偏要去,却又摆出这样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脸子,也不知是给谁看。

她心里,颇有几分为秦府的上下老小担心。

听碧桃说,小姐出嫁,秦府陪送了一百六十台嫁妆,外加两个庄子,两处房产和两个店铺。说起来,秦府只是书香门第,并非贵族世家,只看陪嫁的庄子、房产和店铺,就知家道并不殷实。但毕竟是嫁给瑞王做正妃,绝不能让人笑话了去,那嫁妆,凑也要凑够一百六十台。

何况贴身服侍的,就只跟过来一个丫头,连乳母都没来,若是嫁妆再不丰厚些,难免会让人生疑,也让人议论。

秦诺自然明白为何只跟着碧桃一个!想在那秦府,知道她并非秦暮雪的,也并没有几个人!

只是,今日她要“回门”了,难道秦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看不到她?尽管碧桃说了,她跟秦暮雪长得十分相像,这也是她无辜代嫁的原因。可,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即便是孪生姐妹也有不同之处,何况她跟这秦府毫无血缘关系。

可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么多。秦府的人把她迷晕了进王府,她没有马上逃脱,还等着他们去找秦暮雪,已经很厚道了!

看着两个丫头扶着秦诺上了马车,凌夜轩的双眸微微一暗。他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淑仪,可如今,淑仪还在养伤,他却要陪着另外一个女人回娘家,且还是一个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

缓步走到马车旁,凌夜轩瞄了一眼对他行屈膝礼的碧桃和鸣柳,微微矮下身子,钻进马车,随手便放下了车帘。扭头,瞧见另一侧的秦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对他的进来毫无反应,不由的浓眉一拧。

“放下!”

秦诺回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放下帘子!”凌夜轩冷声又重复了一遍。

秦诺嘴一撇,好似没听到凌夜轩的话,扭头继续望着车外。尽管外面确实没什么好看,但总比这厮的扑克脸强!秦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相由心生,这心,可不只是指那人自己的心,还包括看客的心。

反正如果瞧着一个人怎么都不顺眼,那他长得再漂亮再妖孽,还是不顺眼!就像她现在,只想看外面,不想看美男。

其实放不放下车帘,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凌夜轩原也没那么在意,可秦诺爱理不理的模样,还是深深刺激了他。他不由自主地便往她那边靠近,伸出手臂,隔着她的身子,忽地将帘子放下。

秦诺转头,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夜轩,慢条斯理的开口。

“王爷,你可真幼稚!”

凌夜轩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脸瞬间便热了起来。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用这种好似很宽容很迁就,其实很不屑的语气跟他说话,且还是说他——幼稚!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张淡然的让人咬牙的俏脸,忽然邪气地一笑,俯过头去,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暧昧。

“王妃是在抱怨本王,这两日冷落了你?那今晚,本王就长大给你看!”

“长你个鬼!”秦诺连想也没想,一拳就捣了过去。

凌夜轩一个不防,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女子听了这样的话,不是要么脸上泛起红晕,故作娇羞状,要么低头不语,故作懵懂状吗?怎么这个女人的本能反应,竟然是打他,还打的这么狠这么出其不意。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秦府距离瑞王府并不是很近,马车吱吱咯咯地走了快一个小时,方才到了。

手表也是秦诺从另外一个空间带来的,蓝水晶、珍珠串就的银链,纯净蓝的精致表盘,不仔细瞧,就是个漂亮小巧的手链。那个回原来空间的镯子是彻底废掉了,她还是戴个手表,更实用一些。

秦枫那个混蛋虽做了龌蹉的事,却也勉强算是个小人中的君子,人虽被他迷晕了,随身的东西,倒是一样儿都没少。

秦府的人早就站在大门处等候。凌夜轩虽是晚辈,却是王爷,因此,秦丞相带着夫人,亲自迎接。

秦诺下了马车,便得体地跟在凌夜轩身边,面不改色地受了秦丞相等人的礼,方才行女儿之礼。反正她也不是秦家的亲生女儿,又为了去清朝自我催眠了很久,对跪拜之礼不说得心应手,倒也没觉得太别扭。

但秦府门口的这几个人,却让凌夜轩眼中,闪过一抹幽暗。

秦诺自然明白,为何在门外迎接的,只有秦丞相夫妇和秦枫三人,就是后面跟的家仆,也不过是寥寥几个,且除了丞相夫人和她一个贴身丫鬟,其余都是男子。秦暮雪是闺中女子,府里见过她的男仆并不多,就是见过,也不敢仔细去瞧。但家里的丫鬟婆子,可都眼尖的很,哪怕是细微的不同,怕也逃不开她们的眼睛和八卦之心。

将凌夜轩和秦诺让到里面,凌夜轩由秦丞相父子作陪,秦丞相的兄弟和子侄们,早就在厅内等候,寒暄见礼自不必说。

秦诺和碧桃、鸣柳,并几个跟车的丫鬟婆子,则被丞相夫人请到后院。鸣柳虽奇怪为何迎接王妃娘娘的只这么一主一仆两个,却很识趣地没有表露出来。反正王妃娘娘嫁给王爷时,也只带了一个贴身服侍的,估计这秦府的门风,跟别个不同吧!

丞相夫人安排人请鸣柳几个到旁厅用茶,室内,只剩下她和秦诺,及二人的贴身丫头冬卉和碧桃。

秦诺含笑看着丞相夫人。

从碧桃口中,她知道丞相夫人姓王,是秦丞相的填房,并非秦枫和秦暮雪兄妹的生母。但为人倒还贤惠,至少没有如秦诺曾看过的宅斗文里那般,虐待或故意捧杀原配子女,也没有祸害姨娘和姨娘的孩子。

因此,丞相府里除了秦枫和秦暮雪兄妹,还有继母王夫人生的两个儿子,并两位姨娘各有一子。许是因秦暮雪是府里唯一的小姐,虽从小饱读诗书,却也颇为娇憨任性。否则,也不会干出大婚之前逃出府去的大事。

王夫人见秦诺微笑,忙要给秦诺见礼。秦诺见状,赶紧扶住王夫人。在外面以王妃娘娘的身份受礼也就罢了,她也以女儿的身份给他们见了礼,可如今又没旁人,她可不习惯一个年纪比她大的人对她又跪又拜的!

“妾身感谢王妃娘娘救命之恩,否则这一家老小的性命休矣。”王夫人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

秦暮雪虽不是她亲生,却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儿,整日在她跟前说笑解闷,如今忽然不知去向,虽险些给整个秦府带来灭顶之灾,她的担心,倒是多于怨恨。

“夫人不必多礼。”秦诺一笑,和王夫人双双就坐。“只希望秦丞相和秦大公子,能早日找到小姐,也好让我早日离开王府,不做这个挂名的瑞王妃。”

秦诺的话虽隐晦,但王夫人是个聪明的,立刻在这话里听出了别意。

“王妃娘娘的意思是……”

“莫名其妙成了秦府的小姐,被送进王府,我若不知如何保护自己,岂不是要吃大亏?”秦诺微笑。“待秦府小姐回来,她还是真正的瑞王妃。”

“如此更要多谢王妃娘娘,也难为了娘娘。”王夫人说着,起身服了服。“妾身一定会督促枫儿,早日找到暮雪。只是,毕竟是不可张扬之事,只能亲近之人去寻找,怕是……”

王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诺微微蹙眉。本来,她对秦枫那厮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可一见今日门外迎她回门的几个人,便知道事情不妙。秦府一直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人,要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秦暮雪!

若是到了一个月,秦暮雪再不回来,她可就要跟妖孽进宫了。那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可不比这丞相府。

“我已经尽力了!”秦诺笑笑。她不想吓唬一个内宅的弱女子,看来,就算她不找秦枫算账,也得跟他谈谈。何况,有仇不报也不是她的作风。“夫人,我可否跟秦大公子见上一面?”

秦诺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咬牙起来。

“好!”王夫人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毕竟她身在内宅,什么也帮不上,一切还得指望在外面的人。

冬卉出去不久,秦枫便到了,先见过王夫人,不待秦诺说话,便又对王夫人开口。

“母亲,儿子有事跟王妃娘娘说,还请母亲带着丫头,且回房里歇着。”秦枫轻声开口,稍嫌底气不足。

王夫人知当日之事是秦枫主使,连面前这位王妃娘娘,也是秦枫寻回来了。方才听王妃娘娘提到秦枫的语气,可不似对她一般温和。两人之间的误会,最好能当面解开,否则,王妃娘娘若一气之下离开王府,那受罪的还是秦家人。

“王妃娘娘,妾身先告退。”王夫人站起身,对秦诺满含歉意地笑了笑。

秦诺也站起来。

“夫人请!”

看着王夫人出了门口,秦诺立刻对碧桃开口。

“你也出去!”

“是!”碧桃应着,一行往门口退去,一行颇为担心地看了一眼秦枫。王妃娘娘可是连瑞王爷和鬼都不怕的人,今日,大公子怕是要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