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烟柳依依。
上官明棠一身白衣,站在庭院中,望着进进出出的宫女和太监。
院子里那几棵桃树不知何时偷偷积攒了几个花苞,这会儿沐浴着春光,竞相开放着。
上官明棠凝视着,忽而叹息了一声,这个时候的紫荆山积雪该是融化了。
李英携了小玄子入院,开口道:“奴才是替皇上前来问询,小姐在这翠玉轩可住的惯。”
上官明棠回了一抹微笑。
奴牙上前忙替他回了话:“回公公的话,小姐住的很好,劳皇上惦记了。”
“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也没过来探望,这不今日得了空便吩咐奴才过来,皇上感恩小姐治好了太后的头痛,特意让奴才把赏给带来了”,李英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玄子,“还不快把玉如意给姑娘呈上?”
小玄子上前,给了适才回话的奴牙。
上官明棠见状立马跪了下去。
“小姐快快请起,可使不得,奴才来时皇上就吩咐了,小姐身子弱,就免礼了。”
“这翠玉轩几十年不住人了,定是要大肆修葺一番,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大可以差了人来吩咐奴才,主子还等着奴才回话,这就退了……”
事到如今,上官明棠依旧不知这李英为何总是照顾着自己。
这事他曾经寄信给江南,却没得到实质的回应,信上只浅浅谈了一句,“不是敌人便好。”
这就叫他有些摸不清了。
“小姐……小姐……您快过来看。”屋内忙着打扫的婢女突然跑了出来,“奴才发现了这个。”
上官明棠凝望着画中的女子,那眉目于他很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得是在哪里。
“主子,可是见过?”
上官明棠抬手,想要去抚摸一下那画中人,不知何时起了风,吹乱了画。
上官明棠看着褶皱的画,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是他,真的好像他,但为何是女子的画像。
“主子……主子,怎么了。”
上官明棠摆了摆手,眸光掠过画中侧影,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奴牙见他神色暗淡,便收画,安排了其他事务给一旁的婢女。
晚些时候,他要去颐和宫陪太后用膳,奴牙便摘了些桃花放在瓷瓶里,叫他带着。
“公子,听你前几日说太后她老人家腿部有肿胀迹象,奴牙便摘了些桃花,过会儿去颐和宫的时候公子便带着,桃花味甘辛,性温,有活血、利尿、通便的作用,桃花利水比较强,可治疗下肢水肿。”
上官明棠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也怪不得老神医怎样都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看来那救世神手是得了你这么个好徒儿,有人继承他的衣钵了,自然可以放下一切云游四海,如今你跟了我可是屈才了,心里可有怨恨?”
奴牙跪了下去:“奴牙不敢,公子现在就是奴牙的主儿,奴牙一切听公子差遣。”
“差谴说不上,不过是快用到你了,妙手神医爱徒的名号我是给你打出去了”,上官明棠遥望了窗外的血色夕阳,缓缓道:“待明日这个时辰你便在那醉玉楼里候着,到时自会有人来寻你。”
奴牙颔首,“公子可是要我救什么人?”
上官明棠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人是要救的,不过不是要你救命,而是把他的腿给我治瘸了……”
奴牙一听,面色微变,继而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就听到上官明棠又说:“如果可以把人毒哑了,最好也给他治治那张嘴,也省得到处祸害人。”
“谨遵公子吩咐。”
上官明棠垂眸,深深的凝视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又后悔道:“毒哑就算了,本公子可不想跟一哑巴争锋相对。”
奴牙这下是看不明白了,这人对公子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既然如此恨又何必要救,既然要救,却又让人生不如死……
奴牙面上微闪的神色被上官明棠捕捉在眼里,他看着她说:“是否觉得我狠了?”
奴牙一惊,忙道:“奴才并没有这种感觉。”
“有……又怎样,我何不是生不如死的状态,可我选择不了,爹要我活着,师傅要我活着,死去的将士们需要我活着。”上官明棠说:“如今我是苟延残喘了下来,可心是死的,没有一腔热血,只有仇恨。”
上官明棠看向她“这种感觉你不会不懂?我说得可对……南宫婉。”
“公子说的没错。”奴牙说,“那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感觉,尝过一次便够了。奴牙倒是奇怪,公子又是何曾知道我身份的,明明师傅同我从未对他人提起过。”
“不难。”上官明棠拽过她的手腕,“之前听闻,南宫世家都有试毒的习惯,而我见你的手臂泛红,多日不见好转,便有了猜想,前几日又见你饮花叶上的露水便证明了我的猜想。”
“行医之人,大多以露水饮之,为何公子会认为我是南宫家的人。”
上官明棠笑着:“因为你饮之前的动作暴露了你,小时候听爹说起过,南宫家有饮晨露的习惯,饮之前会对着东方祈祷,感恩上天的馈赠,看你如此认真,便了然了。”
奴牙说:“公子猜得没错,我是南宫家的人,但我却不是南宫婉,公子有所不知,南宫婉是我的胞姐,南宫家那日得了一对女儿,一岁生辰时,师傅路过南宫家,便同我父亲商量要把毕生医学传于其中一人,因此,师傅带我避世山中,若不是南宫家被满门抄斩,我现在仍是山中人。”
上官明棠把瓷瓶收入袖中,说:“南宫家的仇,我会帮你。”
“师傅让奴牙跟着公子,不管报不报得了仇,奴牙都会好好跟随公子。”
上官明棠笑着看向她,随后出了翠玉轩。
……
紫荆山的雪化了。
从城门上眺望,那山看着更俊秀了些。
东方月拿着手帕擦拭着挽月,“你来这荀北作何,府里出事了?”
夜羽回:“是丞相让卑职来寻公子。”
“虞都可有什么动向。”
夜羽俯首,“太后和皇上赏了那小姐。”
“可还有其他?”
夜羽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扭扭捏捏做甚,说。”
“丞相应下了公子的婚事,这次来就是让夜羽把公子带回去。”
东方月蹙眉,不悦道:“我寄回去的信爹可看了?”
“回公子,看过的。”
“爹怎么说?”
“丞相要公子回虞都。”
东方月将挽月放回剑鞘,说:“荀北战事胶着,胡合部步步紧逼,如今却要我回去结亲?我是该庆幸还是该忧伤……”
“没来荀北之时,我只觉打仗不过就是奋力直冲那样简单的事,来荀北两个多月,我才体会了荀北人民的难处,胡合部是打不死的狼,越是激进,便被他咬得越紧,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是冲进来夺了粮食,还是掳走了妇孺……”
东方月站起身,“荀北是虞都命脉,一旦失防,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丞相也需要你。皇上和太后近日频频提起,朝堂众臣皆以你为避婚才来了荀北,如今那玉都已经传遍了,说丞相与大将军不和,更不会让将军之女进了那丞相府。”夜羽说。
东方月勉强的笑了笑,“别人传什么就是什么了,皇上和太后也信。”
“信与不信全凭他们之念,丞相说皇上和太后早有此意,公子是避不掉的。”
利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东方月手持挽月,眉宇凌厉:“是了,我在这里不过是个监军,又能做什么,还不如回了我那地方,蒙了双眼,继续做我的世家公子,在那醉生梦死,玩尽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