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灵听得此话,一时分不清是关?心还?是嘲讽,有些不确定地去看他神?色。
穆淮也不知?自个儿怎的了,方才见锦嫣被扇巴掌时,他下意识便想到?,她用这?么大力?气?,手该震麻了。
见穆淮神?色中的确带着关?心,姜宁灵抿了抿唇,也不去多费力?气?将手抽出来,只淡淡道:“臣妾那两?巴掌扇在锦嫣公主面颊上,陛下应当去关?心锦嫣公主才对。”
听着有些吃味。
穆淮轻笑一声?:“一个锦嫣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穆淮说这?话时并未多想,待说出口后才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忽觉这?话中带着些隐隐约约的承诺意味,未免有些太纵着她了。
不过话已出口,也没有了收回的道理,但姜宁灵瞧着仍是方才那副神?情,并未有何转变,穆淮有些无奈,耐着性子再哄了一句:“当真为这?等小事同朕置气??”
小事。
姜宁灵忽地明?白了,穆淮身为皇帝,三宫六院再寻常不过,而她身为他的皇后,他的正妻,必须得有这?容人的气?量。
即便现在没有锦嫣,日后也还?会出现更鲜活更灵动的女子。
姜宁灵也不知?自个儿是怎的了,明?明?从?前宫中有陆婕妤唐才人时,她尚能心平气?和地与她们相处,如今来了一个锦嫣,倒叫她患得患失起来。
姜宁灵觉得这?有些不大像自己。
但那又何妨呢,不日,她便要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决定再给自己一个回心转意的机会。
“陛下当真要纳锦嫣公主入宫?”
“那是自然。”
姜宁灵张了张口,却又将话尽数吞回腹中。
穆淮以这?般回护的姿态将锦嫣纳入宫中,封妃甚至是封皇贵妃,那她姜宁灵当真便是一个笑话。
姜宁灵不知?晓的是,穆淮也自有许多思量,只是不曾一一说与她听。
二人各怀心事,相拥而眠。
千秋节很快便到?来,晋国那些使臣也正如穆淮所料,以赵恒弥为首的几人打着锦嫣和亲的名号,向燕国讨要了不少好处。
穆淮自然不可能全盘应下,但也做出了不少让步,使得赵恒弥尝到?不少甜头?,而后行?事便愈发不顾忌起来。
穆淮见姜宁灵这?几日一直有些恹恹地,仿佛精神?头?不大好的样子,便特?地命林青黛日日入宫陪她,一是确认姜宁灵身体无恙,二是能她二人自幼便相熟,也能聊天解闷。
林青黛日日都来,有时只坐一炷香的功夫,有时能说一两?个时辰,但有她陪着,姜宁灵觉得自个儿心中的确舒缓不少。
至于出宫一事,姜宁灵原不想牵扯进太多人来,但思来想去,觉得林青黛既是可靠之人,又能帮上不少,便模棱两?可地说了两?句,看看林青黛态度。
若林青黛不想淌这?趟浑水,只需做个没听懂的便可。
让姜宁灵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林青黛不过讶异一瞬,便直言会站在她这?一侧。
姜宁灵感?动之余,心中又翻涌起一阵酸涩来,林青黛明?知?帮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身后。
而穆淮,明?知?她的喜好与厌恶,却只将她的意愿推得往后、再往后。
姜宁灵知?晓自个儿生出这?样的念头?有些任性和自私,但又无可抑制地想从?穆淮身边离开。
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会变得更任性、更自私,变成一个贪婪而善妒的人。
千秋节如期而至,晋国、陈国与西北之地的游牧部落皆送来了贺礼。
陈国与游牧部落献上的贺礼与往年大同小异,无非是一些名贵珍宝,又编了些寓意两?国安好的故事在里边儿。
晋国却有所不同,从?一开始,赵恒弥便高调地称,他准备了一件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世间仅此唯一,可待旁人再往下细问时,他又神?神?秘秘地不肯多说了。
姜宁灵也听了一耳朵,在赵恒弥说“世间仅此唯一”“陛下定会欢喜”云云时,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若不出所料,赵恒弥口中的稀世珍宝,应当并非是件“宝物”,而是——一个人。
待赵恒弥献礼时,他环视一周,见殿内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顿觉自个儿仿佛是这?天下的中心,便故弄玄虚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掌拍了拍。
一时间,众人纷纷又往门口看去。
殿外缓步走来一名女子。
一身火红的衣裙衬得肌肤如雪,眉间一点朱砂更添妩媚,轻纱遮盖住面颊,不仅无损于美貌,反倒叫人更想一探究竟。
赵恒弥见众人或惊奇或讶异,顿觉自个儿这?先声?夺人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不禁沾沾自喜,而后对立在殿中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女子会意,向穆淮行?礼道:“望陛下允锦嫣为您献舞。”
姜宁灵侧身向穆淮看去,只见他眸中虽无甚波澜,目光却一直落在锦嫣身上,未移开分毫,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瞧他。
锦嫣翩翩起舞,舞姿与燕国寻常的动作不大一样,想来是晋国独有的风情。
那衣裳显然也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不仅能很好地勾勒出锦嫣柔软的舞姿,衣袂翻飞间,一双手臂若隐若现,红衣雪肤,引人无限遐想。
这?支舞一看便是下了一番狠功夫,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只不过令姜宁灵想不明?白的是,锦嫣怎的会在大殿之上当着各国使臣的面献舞。
这?样能让穆淮眼前一亮是没错,可此举倒也同乐坊里的那些舞姬无异了。
大殿之中,有姜宁灵这?样疑虑的,不止一人。
但赵恒弥却丝毫不觉不妥,楚妃护他护得紧,他年幼时装病装痛便能不去读书,享乐十天半月,渐渐的,教习他的夫子便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任由他偷懒,赵恒弥又资质平平,以至于诗书礼易都只学?了个浅显的皮毛,能糊弄过楚妃便可。且楚妃又惯宠着他,教了他不少明?争暗斗的妇人手段,赵恒弥又是个男子,只顾着考虑锦嫣勾不勾得住穆淮,一时间倒把面子不面子的早抛去脑后了。
一曲舞毕,赵恒弥很是满意地勾唇笑问穆淮:“锦嫣公主这?支舞,不知?陛下可满意?”
穆淮见他神?色掩不住的得意,似笑非笑到?:“不知?晋国献的礼,究竟是舞,还?是人?”
穆淮这?话语气?平和,可听在耳中,莫名有些怪异。
赵恒弥皱了皱眉,没料想穆淮会这?么直白地挑明?问他。
他原想着,让锦嫣进来跳一支舞,穆淮自然会顺水推舟笑纳美人,不必让他挑明?晋国的贺礼便是一位公主。
可穆淮偏生这?般问了。
虽说赵恒弥本就打算将锦嫣当做礼物,可在大殿之上这?般说出来,莫名又觉得有些谄媚。
赵恒弥皱着眉,心中对穆淮又添一笔记恨:“早便听闻陛下与锦嫣公主两?情相悦,如今公主的父皇不在跟前,孤这?个做皇弟的便替皇姐做主,还?望陛下莫辜负佳人期盼。”
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的,却将穆淮架到?了一个没有退路的地方,若穆淮说不,便是明?摆着不领晋国之情了。
不过穆淮并未再多问,叫赵恒弥松了一口气?,听得锦嫣一跃成为贵妃,更是喜不自胜。
虽说赵恒弥的举动小家?子气?了些,但这?一结果实属大家?意料之中。
待宫宴结束后,姜宁灵随穆淮一道回勤政殿。
一路无话。
眼见着步撵就要到?勤政殿门前,穆淮侧过身来,看向姜宁灵道:“朕见你兴致不高,怎的了?”
姜宁灵摇摇头?,寻了个借口道:“臣妾这?几日有些疲累,还?望陛下莫怪。”
千秋节这?几日,宫中忙上忙下,姜宁灵也不例外,穆淮不疑有他,便没再问,过了一会儿,想着她也许又会因得锦嫣一事而有些脾气?,便又道:“朕从?前便说过,锦嫣左不过一个皇贵妃,再怎样也越不过你。”
姜宁灵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却还?是应了一声?:“臣妾知?晓。”
待入了内殿,姜宁灵正要唤若竹来为她卸下妆面,却被穆淮拉住手腕,轻轻巧巧一使力?,便被带到?他面前,与他之间不过毫厘。
“今儿可是朕的生辰,朕等了一日,怎的还?没等到?月儿的礼物?”
穆淮故意委屈几分,听起来颇有些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姜宁灵心中一顿,犹豫了片刻,而后抬手抚上他胸膛。
她一直在等他问。
“臣妾为陛下准备了许多礼物,可挑选许久,也不知?该将哪一件送予陛下,思来想去,只有一件最合适,可臣妾若想送陛下这?件礼物,需得陛下应允才行?。”
怀中美人眼眸清澈明?亮,盛着些许期待,又带了许多忐忑,仿佛是害怕他会拒绝。
穆淮自然不忍心说不,却也并未直接应允:“月儿要送朕什么,先说来听听。”
姜宁灵咬了咬下唇,很是苦恼的模样:“陛下是天下至尊,什么稀奇珍宝都有了,臣妾若送些珍宝,在陛下看来,也不过平平无奇。臣妾思来想去,只愿陛下身体安康,福泽延绵,便想着,若是能去安国寺中为陛下祈福,也算圆了臣妾一个念想,陛下可愿意让臣妾去?”
见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穆淮只觉呼吸都慢了几分:“你说想送朕的生辰礼,便是去安国寺为朕祈福?”
姜宁灵点点头?,而后仰起脸来看着他。
美人粉面桃腮,一双眼中似有情意流转,又带了些怯怯的期待,穆淮心中不自觉柔软下来,低头?在姜宁灵饱满的朱唇上落下一吻:“朕哪有不允的道理。”
说罢,打横抱起姜宁灵,一面往里间走去,一面问道:“可想好了何时去?”
姜宁灵勾着他脖颈,思索一番道:“陛下新纳宫妃入宫,自是要忙上一阵,臣妾等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再去也不迟,陛下说可好?”
穆淮微微蹙眉:“莫说旁人,扫兴。”
说着,又想起什么,笑道:“待事情安排妥当后,锦嫣也该封妃了,月儿莫不是怕自个儿醋劲儿太大,索性眼不见为净?”
姜宁灵嘟囔了两?声?,却并未否认。
穆淮只觉心中更柔软几分:“罢了罢了,你就当出去散散心,待锦嫣安置妥当,你再回来也不迟。”
姜宁灵伏在他肩上,嗔道:“陛下方才还?不许臣妾提旁人呢,这?会儿自个儿倒一口一个锦嫣。”
穆淮哈哈一笑:“朕的错,一会任由月儿做罚。”
姜宁灵仿佛被他逗笑了,又仿佛有些羞赧,埋首在他肩上,掩去了神?色。
心中却道,待锦嫣封妃,她便不会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我来啦!
啾咪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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