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落水

唐才人这两步退得极妙,明明是她勾起姜宁灵的手往她腰间拉去,可若是离得远了来看,倒像是姜宁灵抬手推了唐才人一把。

不过姜宁灵到底没有推她,这船舷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唐才人若是想翻落下水里,须得自个儿用力往后仰才行。

所以她才将脚翘得高高的,正好能借着往上踢起来的力向后倒去。

姜宁灵正觉得唐才人举止有些奇怪,待看她往后仰去时,瞬间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这是觉得陆婕妤被禁足了还不够,要她这皇后也因事被责罚才行?

火光电石间,姜宁灵来不及多想,反手按住唐才人踢起来的腿,想让她先站稳身子再说,可不能平白被她扣帽子。

谁知唐才人这一脚踢得十分用力,带了势必要翻落下去的决心,使得姜宁灵不仅没能按住,反倒还被这股力道带得一个踉跄,一同往船舷上扑去。

眼看着将人制住已是来不及,姜宁灵便索性顺着唐才人的力道,一起往船舷另一侧倒去。

“噗通”一声,溅起水花无数。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整船的人,立刻便有会水的宫女跳了下去,游向二人。

若竹和吟南离得近,最先反应过来,吟南立刻跳入了水中,拉着姜宁灵就往回游。

姜宁灵被吟南护着,很快便回到了船上。

与此同时,若竹也捧了干净的外袍过来,一面往姜宁灵身上裹紧了,一面道:“奴婢从舱房里寻了件备用的衣裳,娘娘先将就着披一会儿。”

姜宁灵本就会水,哪怕落入水中也不慌,加上吟南来得及时,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湿.透.了衣裳。

若竹怕湖上风大,吹着姜宁灵,便又将那件外袍紧了紧,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待这一切做完,唐才人才被宫人从水中捞了上来。

方才离唐才人最近的侍女不会水,眼见着二人跌落下去,只能在原地跺着脚干着急,而那些会水的人一个二个跳了下去后,才发觉并没有人吩咐他们该先救谁,自然便先去救姜宁灵这个皇后,待看见吟南稳稳带着姜宁灵往画舫回的时候,这才想起唐才人来。

按说唐才人与姜宁灵一同落水,距离应当很近,哪怕吟南先带走了姜宁灵,后边过来的宫人也很快能捞着唐才人才对。

可没成想这唐才人是个不会水的,入水之后立刻便慌了,早将什么冷静什么谋划都抛去了九霄云外,只顾手脚并用地瞎扑腾。

瞎扑腾时踢了姜宁灵好几脚不说,也阴差阳错借着这股力同姜宁灵拉开好了一段距离。

这便让半路才折去捞她都宫人多花了些时间。

唐才人被拉上画舫时,哪儿还有先前半点风光,呛了好几口水不说,身上也湿了个透,湖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待瞧见唐才人打哆嗦,那急得不行的小宫女才想起去找件衣裳给唐才人披上,一番折腾下来,唐才人唇色都泛着白。

众人好一番忙乱,场面才平息下来。

姜宁灵拢着衣袍,冷眼瞧着唐才人身边几个宫女转来转去,直觉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唐才人被安顿好后,她身边的宫女便朝着姜宁灵发难了。

“皇后娘娘,我家主子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推我家主子落水?娘娘真是好狠的心呐!”

说话的宫女眼中含着泪,声音里带着隐忍地哭腔,一副委屈至极地模样。

湖上起了风,姜宁灵身上衣裳都浸了湖水,被风一吹,即便若竹找来了干燥的衣袍为她裹在外边儿,也还是觉着凉。

姜宁灵觉得身上别扭,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探唐才人究竟想做什么,只皱了眉道:“何人在这儿挑拨是非?话可不能乱说,吟南,去掌嘴。”

吟南立刻上前,还未等那侍女反应过来,一巴掌便结结实实落了下去,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画舫上,又被裹入风里。

那侍女显然被打得一愣,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迎面挨了第二巴掌。

吟南这两巴掌虽未刻意卯足了劲儿,却也毫不手软,那侍女连着挨了两巴掌,已是有些晕头转向了,见吟南复又扬起了手,眼看着第三巴掌就要落下来了,那侍女忙向唐才人求救:“主子,主子!”

这侍女正是唐才人自个儿带入宫的侍女秋萤,唐才人原是吩咐过秋萤,计划着上演一出“皇后因妒推人入水”的戏码,可没成想姜宁灵也跟着一并跌落了下去,秋萤一见情况失了掌控,登时心里有些乱了。

不过唐才人到底落了水,该做的小动作也全做了,在旁人看来,姜宁灵应是在唐才人腰间推了一把才是,秋萤思虑再三,又同唐才人对过眼神,还是依着原来的计划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只是到底没底气了许多。

唐才人神色复杂,见姜宁灵竟然直接命人掌嘴秋萤,更是觉得这事儿同她预想的有太多偏差,但既然被架到了眼前,唐才人便心念飞转,想着要如何才能扳回几分局面来。

“啪”地一声,吟南第三巴掌落了下来。

唐才人来不及再想许多,连忙出声阻拦道:“且慢。”

姜宁灵略略扬了扬下巴,示意吟南先停手,而后静静看着唐才人。

唐才人对上她这般冷淡的目光,心中莫名有些发怵,稳了稳心神才道:“娘娘,嫔妾先前实在不知从晋国进贡来的那斛南珠是娘娘心中所念,直至方才娘娘同嫔妾说起时才知晓。只是那斛南珠是昨日陛下赏赐下来的,嫔妾当时只得接下,若娘娘喜欢,嫔妾立刻便命人送去永安宫里,还请娘娘莫要为难秋萤了。”

唐才人声音打着颤,像是冷的,又像是被吓的,细声细气地说完了这番话,便小心翼翼地拿眼去瞧姜宁灵。

一副忍气吞声又别无他法只得受欺负的模样。

姜宁灵听这话的意思,很快便捋明白了唐才人想做什么。

先是勾着她手让众人以为是她推唐才人落水,而后又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来让大家认为她是嫉妒唐才人得了圣心,这才下了毒手。

其他几人离得远,听不到她二人方才说了什么,唐才人胡诌一番也不怕被拆穿。

而这一番话下来,唐才人可怜模样尽显。

姜宁灵冷眼看着唐才人做戏,心中也是有些犹豫。

昨夜里穆淮同她说了那些话,她自是要寻个机会为难唐才人。

眼下便是个送上门的机会。

都不用她刻意去挑事儿,只要胡搅蛮缠一番,将事情闹大些,惊动了穆淮,穆淮便能顺理成章地“偏袒”唐才人。

刚好唐才人也将话递到了面前,若是顺着话中什么南珠不南珠的事情说下去,很快便能寻到由头让穆淮来决断。

只是这样一来,她几乎便要坐实推唐才人入水一事了。

虽说她这是顺着穆淮的意在做事,可是否推了唐才人落水一事,姜宁灵还真没把握穆淮会信她。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日后便难根除。

抛开穆淮信不信她一说,唐才人平白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也着实叫人不痛快。

姜宁灵思索一瞬,很快便有了决断。

来日方长,想挑事儿有的是机会。

“你是说,本宫推了你?”姜宁灵声音淡淡,无甚起伏,仿佛唐才人说的那人不是她似的。

唐才人心中略微有些不安,却还是咬着牙道:“娘娘息怒,待画舫靠了岸,嫔妾立刻便命人去将那斛南珠捧来!”

唐才人想的很清楚,船上写几个宫妃都是心思浅的,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念头,她若一口咬定是姜宁灵推了她,再加上方才她故意做的那些举动,这些人多半便信了。

哪怕姜宁灵发怒,日后穆淮追究起此事来,其余几人的口风也都是倒向她这边的。

唐才人这般想着,眼角余光一瞟,果然就见旁边那几人互相咬起了耳朵。

好一个答非所问。

姜宁灵自是没错过唐才人飘忽的眼神,丝毫不理会她方才那句话,沉声问道:“你既说是本宫推你下去的,那不如便给本宫解释一二,本宫为何也落水了?”

你且顾左右而言他,我自不被影响。

唐才人见姜宁灵丝毫未被她方才的话带偏,心中不安更浓几分,见立在一旁的几位宫妃也都顺着姜宁灵的话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唐才人咬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唐才人沉默下去,姜宁灵继续道:“你无缘无故拉本宫落水,本宫尚未怪罪你,你倒好,前来倒打一耙。”

说着,示意吟南上前。

“唐才人,话可不能乱说。”

这便是要吟南掌嘴唐才人了。

唐才人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说掌嘴便掌嘴,姜宁灵此举,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跋扈了。

眼见着吟南扬起了手,唐才人心中一阵屈辱,音量陡然拔高几分:“娘娘说是嫔妾拉娘娘下水,娘娘有何证据?”

唐才人双目紧盯着姜宁灵,缓缓勾起一抹笑,将她方才的话照搬了过来:“娘娘既然说是嫔妾拉娘娘入水,那不如为大家解释一二,为何嫔妾自个儿也到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