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分明是晴日,可偌大的将军府却仿佛笼罩了一片吹不走的乌云,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刚踏进门府,便听到从东苑里传来的声声呜咽。
姜辰奕搀扶着她,唉了口气,“阿玉,生死并非你我可以左右,要看开些。”
葛凝玉垂眸,缓缓走进去。
床榻边围着许多人,除了二哥哥以外都在场。
她不顾众人的嫌恶的目光,恭维一揖,“义父,儿臣不孝,来迟了。”
葛父听到她的声音,轻颤了颤眉,努力的掀起开了眼皮,撑着最后一口气坐起身来,命周围的人都出去。
“父亲……”
葛凝玉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心中有个许久未解的疙瘩,连带着筋骨,拧在一起。
“玉儿,”苍老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葛父的眼神仿佛怅然了许多,“为父知道这些年苦了你,在朝堂上受尽欺辱,在家中受尽白眼,父亲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女儿明白。”
葛凝玉沉着脸,将神情埋藏在发丝之下。
在她穿越来之前,父亲与两个哥哥在出征时接连遭小人的暗算。
父亲无端被断了双腿,大哥哥被断了双臂,而二哥哥,至今毫无踪迹。父亲膝下没可以出征的男子,地位一落千丈的同时,也带来了众人的耻笑。
他们都说将军府得势时太过猖狂,如今糟了报应。
她也遭到暗算,在一次与贵族小姐的梅花宴上,被推下了湍急的河流,一命呜呼,幸运的是被一个好心的妇人捡到,送回了将军府。
只不过,是以男子的装扮,义子的身份,这也是葛父的决定。她继在正妻名下,可终名义上终究是义子,难免会受葛家人的眼色。
“父亲,女儿明白,女儿定会查清楚残害将军府的小人,重振葛家的门楣。”
古代把门楣与荣耀看的比命还重,即便是从前辉荣如今没落的将军府,也在苟延残喘的不放过任何一丝逆风翻盘的机会。
即便父亲知道她是女儿身,也要狠下心来,让从前的娇柔小姐,重生为少将军。
“除了这些,还有……”葛父的神情多了几分肃意,“温景渊。”
温景渊?
葛凝玉瞳孔微颤,试探的问道,“父亲,葛家的种种可是他做的?”
葛父摇摇头,“非也,他那人居心叵测,对朝堂不利,对将军府也没有任何好处。我葛家学的是精忠报国,忠心不二,可前不久那银王篡位,为父想,兴许是温景渊在背后出谋划策……”
什么?!葛凝玉的两条眉毛拧到了一起,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连个消息的影儿都听不到。
况且,篡位就算了,背后的人是温景渊算了,怎得偏偏还是银王。
当年先皇废分封,实郡县,收服各路王侯时,也连带着收回封地与部分军权。十八路诸侯中,银王齐鸿才偏傲固执,宁死不屈,死守着那封地,握着手中的兵权,甚至要与先皇决一死战。
最后还是她想的阴招,让他不得不服。
如今他成了新一代帝王,那她将军府上下岂不是那待宰的羔羊。
葛凝玉回神,坚定了三分神情,“父亲莫要担心,定要相信儿臣,儿臣……定当想出办法。”
“定要找到前朝太子,帮他……重掌大汉……”
声音渐渐地微弱,直至没了气息。
“儿臣领命,”一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葛凝玉重重的磕个头,“恭送父亲。”
白帆挂满了将军府,可她顾不得沉浸在悲伤之中,接下来,还有更麻烦的事。
——
“少将军!将军!温大人来了!”
一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跑到南边的书房,跑的太着急以至于摔了个踉跄。
此时,她正在书房中,整理着父亲的遗物。
葛凝玉顿了一刹,慌忙将刚翻找出来的信笺塞到了暗格中,匆匆出了门。
今日才是丧事的第三天,那齐鸿才就已经坐不住了。
院中,围着一大群禁军,他们手持着赫刀,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刀尖指着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这景象就如抄家一般。
温景渊笑眼靡靡的从禁军的身后走出,“少将军,几日未见,别来无恙。”
葛凝玉攥了攥拳,“温大人,等臣收拾好了父亲的遗物,安置好将军府内外的事宜,自然会去面圣,大可不必如此。”
温景渊挑眉,“葛家的女人都是废物么,圣上等不及了,若少将军现在不肯去,那鄙人只能用‘请’了。”
“荒唐!”祖母拄着拐杖走上前,“葛家的女人何时是废物?将军府还没有落魄到你一个娼妓之子来言论!”
“许久未见大长公主,您竟还记得鄙人,真是荣幸。”温景渊陪着阴笑,“若是有机会,鄙人还真想向大公主请教一番,身为私生女的您老人家,当年是以何种手段爬到现在的位置?”
此话一出,众人都打了个寒颤。祖母是皇族的私生女,当年凭着不光彩的手段进了族谱,甚至还被当时的皇帝封为皇太女。此举遭到了先皇的忌惮,故在将军府落魄时,人人都敢啐一口。
“你!”祖母快要被气的吐出血来,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吱声。
葛凝玉挡在祖母面前,“温大人,我与你去就是了,别难为祖母。”
温景渊得到了几分满足,眉间都舒畅了几分,“那是自然,请吧。”
温景渊挥了挥手,众多的禁卫军中让出了一条路,葛凝玉脱下身上的白衣,随着温景渊一同去了宫中。
高位上的男子身着一身龙袍,极为庄重。
葛凝玉面色凝重,俯身跪拜,“吾皇登基,臣等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景渊坐在一旁,看着她这番样子,毫不遮掩的嘲讽着,“少将军这句万岁可是真心的?”
葛凝玉拧眉,这厮还真记仇,她不过往他扬了把沙子,他就可劲儿的把她往死胡同里面推。
“哈哈哈哈——”齐鸿才大笑,“温大人说这个作甚,这些年葛将军为我大汉征战,怎会不真心?倒是孤前些年不明白葛将军的苦楚,如今坐在这个位置的是孤,也便理解了。”
理解,呵,怎么可能……
葛凝玉心中一万个妈卖批,这俩人一唱一和,真的就把她阴阳的体无完肤。可她现在还不能与他们两人撕破脸,她要忍,忍到找到前朝太子逆风翻盘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