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百人呼啦啦被放出来,有许多等在城下的家属就围了上来,又摸又瞧的,发现一个个都完整的很。人吃的油光满面,连头都剃好了。
是去洗桑拿一条龙了?
当然不可能,四百多御家人现在都是恍如隔世的样子,今儿上午这短暂的半天,完全不像是他们往昔十几年在江户的生活一般。
随后幕府新编奥诘铳队的消息也传了出去,一众被编入奥诘铳队的御家人的待遇,也都被众人给抖露了出去。长久以来,或者说就是自德川幕府建立以来,二百余年,一直处于幕府底层的御家人们,突然又迎来人生曙光了。
编入奥诘铳队,一天管三顿饭,一年发三身衣裳,还加给年俸十五两,一人份扶持米。扶持米甚至已经提前预支给一众御家人了,货真价实,立马可以兑换大米的米票,就这么捏在手里。从父亲传到母亲,从母亲传到父亲,没多久,那米票就被手汗给传的皱巴巴的。
多少年了,可算是见着现钱了!
当然就有人屁颠屁颠跑过去兑换米票,想要瞧瞧是不是真的能够立刻领到一石大米。忠右卫门怎么可能忽悠他们,区区一石米,那算个甚么,都不入忠右卫门的眼儿。
谣言还在传,说所谓的奥诘铳队就是准备去堵米国鬼畜炮眼的。可是堵炮眼是将来的事,眼下确实货真价实的发衣裳发粮食,白花花的大米扛回家,省着点全家能吃好几个月。
相比较于对米国大炮的恐惧,还是眼前立刻就可以拿到的衣裳白米更香。堵炮眼就堵炮眼吧,受了那么久穷苦日子的御家人子弟,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了。能一天三顿随便吃,顿顿还都是白米饭的日子,太香了。
“嗐,你说这帮子人,说什么好”望着兴高采烈来城下集合的御家人,助六有些说不出的意思。
“饭总要吃到嘴里,才是真的!以前那是只闻着米饭香,却吃不着。所以他们自然不肯信,现在见着白米饭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忠右卫门也不好说这帮御家人。
刚捉他们的时候,那一个个脸色是啥样,现在屁颠屁颠的每天一大早来排队的脸色又是啥样的?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天差地别。
以前那就和死了爹妈一样,都以为是被送去做炮灰。现在不一样啦,现在是来侍卫将军德川家庆,那是大大的荣耀。至于堵炮眼的事情,到时再议。
人嘛,绝大多数都是着眼于当下的动物,不可能有太长远的眼光。一般人能够计划好明天,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就是招来了也不济事”助六站在操场边,和忠右卫门一道围观这些御家人的操练。
与其说是操练,不如说是“收骨头”或者“收筋”。对这帮人本身也没有太大期待的阿部正藏直到现在,才知道这帮御家人的水准。
天下承平二百多年,这帮御家人祖祖辈辈十代人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江户这座繁荣的大城市。不可避免的,这些所谓的武士,也大多沾染上了市井气,变得油滑,懒散且胆小。
和隔壁的戚爷爷说的一样,招兵是绝对不能够招城市里的浮浪小民的,要招就要招乡下的农民矿徒,老实听话,服管教,且没有什么太多的个人思想。封建军队以及近代军队,都不怎么需要士兵是个“人”,更需要的是能够绝对执行命令的“机器”。
而眼前的御家人们,别看以前日子过得惨,但他们仍旧是“爷”!
世袭罔替的铁杆庄稼吃着,只要家里不死绝,就永远有一份俸禄在,管他是一年切米五十俵,还是切米七十俵,总归到了时间,德川将军就会给我打钱!
家里一大帮子老小吃糠咽菜,不妨碍我在外面是人上人,我和一百万石的前田家那都是一个等级的,我两都是德川将军的臣子。
既是出于武家法度之规定,也是放不下那个干活的身段,绝大多数御家人就是在家饿死,也坚决不去找什么谋生的活计。除了部分偷偷养金鱼,扎纸伞的,大部分御家人绝对配得上好吃懒做四个大字。
指望把他们操练成一支能够和英国皇家海军或者美国海军陆战队抗衡的军队,难度可能比直接招募非洲祖鲁人来编练新军要大。
阿部正藏显然正在验证着这个判断,四个枪手队,已经练了三天的队列,到现在都没有办法二十人一行,一队五行,前后对齐。注意了嗷,不是要他们在前进中对齐,而是只要求他们在原地对齐。
做不到!
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情吗?什么正步走齐步走的,根本就没有想过。阿部正藏只希望这帮人能够练出一个花架子,站在原地接受德川家庆和水野忠邦的检阅。总不能像一帮流氓混混打群架似的,乱糟糟的聚个团,就往前冲吧,那像话嘛。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完全做不到。稍微站的久了一点,就有人喊累,要休息。一个人喊就有无数人应,直接坐地上的都有,阿部正藏又没有什么严厉的军规,更不可能玩一出十一抽杀。
操练时连拿根棍在一旁监督都做不到,更别说看到不守规矩的直接打了。每天早晨嘻嘻哈哈吃早饭,吃完早饭排一个小时队形,然后休息一个多小时,可不就午饭了嘛。吃完了午饭,咱们的阿部大人那是要去午睡的。
他午睡,御家人们也无人管束,各自寻着地方聊天打屁,或者睡觉休息。等到阿部正藏两点多回来,又排练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散班下值的时间。一人给两个饭团遣散,练了三天,狗屁都没练成。
面对这样的兵员,别说他阿部正藏了,忠右卫门自觉亲自上也没有挽救的可能,废物就让他们安心的做废物吧。幕府的这帮武士已经烂透底了,来个裱糊匠用水泥给你糊底都没用,糊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