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邸已破,内又起火,墙外之众,呐喊冲入藩邸!
什么“水野老贼纳命来!”“诛杀水野,匡正幕府!”“水野滨松速速受死!”之类的暴喝此起彼伏,充斥于忠右卫门的耳中。
还好还好,这年头还不是时兴什么“天诛国贼”的时候,不然水野忠邦就要提前尝一尝未来井伊直弼尝过的那一套东西了。
向滨松藩邸内冲去的人,十个有八个那估计都是为了抢夺藩邸内的财物。所以别看闹得凶,但是什么打斗之类的事情,到还真没有发生。有也是发生在抢夺财物的人之间,人毕竟是种实际的动物嘛,即使有过义愤填膺,但是零元购很显然更打动人心。
到是不出忠右卫门的意外,也挺好,抢一把水野忠邦,让他体会一些民间疾苦也是好的。最好再体会一下流离失所的感觉,长一波记性,免得未来行事还是这样的直接暴力。
正在街口看戏,滨松藩邸里面终于出现了推搡和吵闹声,忠右卫门抬头望去,原来是里面的武士大喊,让外面让开一条道,放藩邸内的女眷离开。
合情合理的要求,包围滨松藩邸的说到底主要都是江户城下的町民百姓,他们只是被煽动到这里,希望出出气什么的。本身绝大多数人就没想过会杀人,就算要杀也是杀水野忠邦,不可能杀里面无辜的女眷。
这玩意儿你就是有心人也不好鼓动老百姓去杀妇孺啊,你杀了水野忠邦老百姓虽然不一定上来帮忙,但是估计心里也是支持的,甚至可能给你鼓掌叫好。你要是杀他的老婆女儿,他老婆女儿有什么错嘛。
得了,人群很自然的分开一条道路,里面有几十名武士,护卫着一众侍女,以及侍女中间的那些水野家女眷。有水野忠邦的大小老婆,当然也有女儿之类的。
没得说,这些人就这么离开了,哭哭啼啼的,面色惊惶,有些脸上还沾着烟灰,不过好赖是安全了。水野家在江户时代,分成三家,除开水野忠邦这一支以外,还有两家做大名的,尽有可以投靠的地方。
到是藩邸内的水野忠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正想着,或许因为将女眷送出,导致水野忠邦的所在被人发现,藩邸内接连响起各种大喝。没多久藩邸内又是数十名武士,簇拥着水野忠邦和水野忠精冲出烟火缭绕的藩邸。
这里插句题外话,水野家并没有没落,水野忠精在他老子死后,不但担任了大坂城代,随后还升任了幕府老中,接棒他爹继续折腾。
见到了水野忠邦的人,人群轰动。那种感觉一般人不大好描绘,也不大好体会。就是那种不敢杀水野忠邦,却又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放水野忠邦走,希望有人带个头,上去给水野忠邦一拳,把人打翻在地,然后我再上去踹一脚出气就跑的状态。
绝大部分包围滨松藩邸的老百姓都是这么一个想法,走是不会让你走的,走了我心里这口恶气又出不来。但是因为普通人本身胆气不够壮,也因为这个时代是个封建时代,尊卑观念还比较浓厚,就是没有人敢冒大不韪去攻打水野忠邦的队伍。
就算是有心人也不敢,他们是得到了某种暗示,但是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魏帝曹髦起兵诛杀司马氏的时候,成济得到了贾充的暗示,这才上前杀死曹髦。可是之后呢?司马昭毫不犹豫的诛杀成济全家,夷灭三族。
现在也一样,参与攻打曹髦的军队成千上万,他们只是跟着干的,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置,但是弑杀曹髦的成济却死的很难看。如果谁先打了水野忠邦以及他的护卫一下,这个人除非当场死了,只要还在日本,就跑不了一个大卸八块。
说什么封建王权不下乡,那是封建王权觉得成本太高。像是攻杀十五万三千石大大名,还是帝师的水野忠邦这样的大罪,和谋逆基本没有任何区别。德川家庆不搜山检海把你抓起来,他就没脸做这个将军了。
所以所有人都不愿意当那个第一人,只是推挤水野忠邦的队伍,不让他这样轻易的离开。
而水野忠邦也根本走不了,他虽然是大大名,还是德川家庆的亲信,可是他还是不敢让护卫在江户城下乱杀人。他只要敢在江户城下拔刀杀人,不管是他杀得,还是他麾下的武士杀得,这个锅就大了。
土井利位或许等的就是水野忠邦拔刀呢,只要你拔刀伤了人命,那水野家就绝对不是一个下野能完事的,减封甚至直接改易都有可能。将来给你个两万石作为养老隐居料,那就是骑在你脸上撒尿羞辱你啊。
场面就这样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僵持之中,水野家的护卫拼了命的往外挤,包围的老百姓又死命的挤回去,不希望水野忠邦就这么跑了。
很尴尬
“那边有人拔刀了!”原本双手拢着,陪忠右卫门看戏的天野八郎突然又轻又快的在忠右卫门耳边说道。
“哪里!”忠右卫门一听,心中一惊。
顺着天野八郎的眼神,忠右卫门勉强在大量火烛的照耀下,发现了泛出寒光的刀具。伴随着一个浪人模样的中年人,再具体便看不太清楚了。眼下那人正在往人群中挤,绝对是有所图谋。
他现在把刀拔出来藏在袖中,只要一割衣袖就能把刀取出来伤人。若是等到进入推挤的人群中,怕是就没有足够的空间来给他拔刀了。
这里面绝对有人搞事!
“都住手!尔等夜半执火犯禁,意欲何为!”忠右卫门当了两年的亲民官,对老百姓这一声喝,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猝然一嗓子,左近的老百姓纷纷一抖。
拦在水野忠邦面前的人正准备骂你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瞧见了忠右卫门那张名动江户,传扬关东的脸。
“江江江江户川大人”
如波分浪开,人群伴随着忠右卫门的所在,居然就这样分开了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