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右卫门自问记性实在不行,以前看书也不求甚解,结果这会子跳进幕末这个大火坑里面,放眼望去。
这也不认识,那也不认识!
当初一拍脑门,就记得一个1853年“黑船来航”事件。也得亏记得这么一个大事,才顺便记住德川家庆就是在黑船开来之后,又病又急去世的。
除此之外,绝大部分幕末人物的生卒年都完全记不得。也就西乡隆盛因为西南战争兵败,随即切腹自杀,才记住了死于1877年。还有伊藤博这厮被朝鲜义士安重根开枪打死这事也记得清楚,但到底是1909年还是1910年却也没那么笃定。
说来伊藤博这小子好像就最近出生的吧
而且重中之重的是,日本人这改名字的本事,绝对在世界上挂的上号。要是把包括苗字、名、字、号、通称、幼名等所以构成姓名的要素都算上。一个人没有十几个名字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多的人一辈子有三四十个名字组合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都不用说句难听的,你这样没完没了的改名字,你自己个儿都没办法全部记清楚,遑论是只能从史料上面看人名的忠右卫门了。
像是刚刚送走的藤田诚之进,忠右卫门感觉他相当有才学,又出身水户藩,怎么着也不应该是个无名之辈。可咱就是不认识,没办法,人家报上的名号不是后世里最通传的那个。对忠右卫门而言,等于报了白报。
也就是咱们眼前的这个吉田寅次郎,实在是大名鼎鼎,成为了忠右卫门少数几个还能连通称都记住的人物。
没想到这位历史上培养出久坂玄瑞、高杉晋作、木户孝允、伊藤俊辅博、山县狂介有朋、井上馨、前原一诚的大拿,居然还是个半大孩子!
就算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换上武士的衣装,仍旧遮盖不了眼前的吉田寅次郎是个少年的事实。到是让以为吉田寅次郎怎么着也和自己差不多同岁的忠右卫门有些吃惊,你小子原来还是娃啊!
“在下江户川忠右卫门,不知贵介?”按捺住稍有激动地心情,忠右卫门与吉田寅次郎见礼。
“在下萩藩藩士,吉田寅次郎矩方!”
一看忠右卫门居然一直赶到大门口来迎自己,吉田寅次郎心生好感。毕竟忠右卫门乃是幕府旗本,又任江户盗贼火付改方,乃是德川家庆之直臣。而吉田寅次郎不过是防长萩藩的一个小小武士,乃是臣下之臣。两人的地位虽然不至于天差地别,亦不如云泥一般,但也确乎差上许多。
或许有人看过大河剧坂上之云,其中的男主之兄秋山好古,因为在江户学习,便借住于一户旗本家中。结果旗本家的小姐看上了一心向学的秋山好古,而小姐的女仆却极力阻拦自家的小姐。称两人身份差别太大,秋山好古乃是臣下臣,不配与三千石旗本之家的女儿结缘。
作为幕府旗本,忠右卫门的身份理论上和萩藩藩主毛利敬亲一样,都是德川家庆麾下的家臣,属于武士等级鄙视链中较高的那一级。吉田寅次郎自然不能与忠右卫门同日而语。
“快请进,快请进”见吉田寅次郎稍有迟疑,忠右卫门立马上前挽住他的手,把人往屋子里面迎。
可把最近一直在守门的寺泽新太郎给看迷糊了,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值得这么热情邀请嘛。之前来的人地位比吉田寅次郎高的人不知凡几,忠右卫门顶多站在台阶下面相迎,今儿这回真稀奇。
“新太郎,去把高岛大人送来的那盒菓子取来,招待寅次郎。”把人请进屋内,忠右卫门又吩咐道。
高岛秋帆送的菓子可不是一般的菓子,乃是如今在江户也算是高档点心的洋菓子。若要说他的花名,那便称作长崎蛋糕。若要通俗一点讲,就是蜂蜜蛋糕。
别小看这么一块长崎蛋糕,那可是又要用精面粉,又要打鸡蛋,又要掺蜂蜜和砂糖,基本上都不是穷人能消费得起的玩意儿。加上还需要烤制,光是这道工序,就能让绝大多数菓子店望而却步。吃了忠右卫门很多请的高岛秋帆,好容易舍得拿来送给忠右卫门。
“江户川大人不必如此款待。”吉田寅次郎看着面前的茶与长崎蛋糕,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到底是十三岁嘛!
装的跟个小大人一样!
“诶!寅次郎上门拜访,乃是在下的荣幸,有何不可。”忠右卫门最近假笑已经练得非常真诚了,绝对看不出什么破绽。
再说了,本来忠右卫门就对吉田寅次郎十分的好奇。若不是以前无缘得见,可能早就登门拜访了。眼下人就在面前,微笑都不需作伪。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朝忠右卫门低了一下头,吉田寅次郎捏起长崎蛋糕,咬了一口。
若是个现在人,吃块长崎蛋糕根本不会有什么惊艳的感觉。可对于吉田寅次郎这个俸禄微薄,甚至有段时间还要在家里自己种菜吃的武士而言,那真就是人间美味咯。
“如何?”忠右卫门早就吃过这玩意儿,没那么馋了。
“确实美味!”
“此番寅次郎前来拜访,所为何事啊?”
“啊啊啊听闻江户川大人向将军様上书,又与滨松侯痛陈海事之利弊,心中向往,特此前来,想向您请教。”吉田寅次郎连忙放下半块长崎蛋糕,端正了身子,向忠右卫门回话。
到时个能拿能放的人,明明那么喜欢长崎蛋糕,却能说放就放,不错不错。
“英国攻打清国之事,你可清楚?”
“此事前番于主公御前讲义时,都已知晓。”
“那清国之战败,你亦知晓了?”忠右卫门有心瞧瞧吉田寅次郎对时局的了解。
“这是自然!”吉田寅次郎急忙应是。
“好,那我且问你,清国是败在甲兵不利,还是败在”
“败在君昏臣贪,举国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