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骑从匈奴军阵中夺阵而出,一路扬鞭,到了与秦城相距两三百步的伊稚斜旁边,对他耳语了一句,而后就拔马回阵了。
听了这个军士的话,伊稚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怪异,竟然笑了半盏茶的功夫。
秦城冷冷的看着狂笑的伊稚斜,手握在刀柄上,盘算着是不是趁他笑、要他命。
终于笑罢,伊稚斜对秦城阴恻恻道:“秦城,你完了!”
说完,理都不理会秦城,直接调转马头回阵。
看着伊稚斜莫名其妙一阵大笑之后回阵,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伊稚斜叫秦城出阵所谓的一战,就是骂架而已……
就在伊稚斜回阵的同时,秦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他已经看出了什么。
秦城半举右手臂,手指握成拳头,而后猛然向前一挥,拳头变成手刀状。
“吼!”
一阵响亮的吼叫声骤然爆发出来。
随着秦城方才的动作,骠骑营众将士,引弓,横秦戟,而后拍马前行,在秦城身后,开始冲阵!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秦城拔刀而出,身后,八千骠骑营,吼声连连,卷向血狼大军!
而于此同时,伊稚斜长刀出鞘,向骠骑营一指,其身后血狼大军,纵马而出!
战斗,触发只在一瞬间!
而这场战斗,却并不只是两军面对面冲阵那么简单!
就在骠骑营和血狼大军启动之时,在骠骑营后方,突然响起一片“嗷嗷”的喊杀声!
来得突兀,而且爆烈!
那是两条白色才长龙,一左一右,从不远处汇集而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骠骑营后背!
那是血狼!
骠骑营后方怎么会有血狼?
却说之前,伊稚斜领军追赶秦城的大军,好不容易追到阿伊河,奔行在前的游骑告知伊稚斜,汉军在阿伊河边停下,正在列阵,好似是没有再跑的意思。
当时伊稚斜就感觉奇怪,转念一想,暗道汉军莫不是又有什么诡计不成?于是伊稚斜下令后队分出六千人,一左一右,迂回了一个大圈,避过汉军的视野,向汉军后面包抄。
伊稚斜之所以这样布置,一来是为了查看这周围特别是汉军后方是否有伏兵什么的,以免中了汉军的计策。若是有,则根据形势采取不同的应对手段。要是汉军伏兵多,则大军回撤再作打算,要是汉军伏兵兵少,或拦截或歼灭,同时主力再向骠骑营发动冲锋,则胜券在握矣。
二来,若是发现这周围并无汉军,那么这迂回的六千人,则在主力向汉军发起冲阵的同时,从汉军军阵后方,发动突袭,如此两面夹击,汉军必败无疑!
只是施行这个计策,却需要时间,毕竟匈奴骑兵绕的圈子不能小了。小了就有可能被汉军发现,为了避过汉军的视野,这六千匈奴骑兵绕的圈子必须要很大才行。
这也就是伊稚斜千方百计拖延时间的原因。
而方才,那奔行而来跟伊稚斜耳语一番的军士,正是告知伊稚斜,周围并无汉军伏兵,六千骑兵已经在汉军后方就位,只等伊稚斜率主力发动冲锋,便一起行动!
是以,得意的伊稚斜,看秦城就如同看白痴一样,想不放声大笑一番,那都忍不住啊!
血狼主力一万四在前,六千在后,只消须臾,两者合围之势形成,骠骑营就将腹背受敌!
“将军,军阵后方十里之外,六千匈奴骑兵!”冉闵报告道。
他说的很简洁,因为他知道,秦城明白。
“箭!”秦城举刀大喝,招呼轻骑放箭,对冉闵的话,好似没有听见似的,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冉闵却没有再说第二遍,只是和轻骑一起弯弓搭箭。
先前出征与伊稚斜骂阵之前,王二就已经向秦城禀报过了,后方十余里之外,发现匈奴骑兵。
血狼这六千骑兵自以为绕了一个大圈,没有被骠骑营发现,但实际上,自打他们进入骠骑营周边十余里的范围之内,便被骠骑营散布出去的游骑监视起来了。
只是,那又如何呢?
秦城现在没有精力去对付他们,也没有兵力去对付他们。若是分兵,根本连对面的一万四千血狼的正面冲锋都顶不住!
“冉闵,伊稚斜!”秦城令道。
“诺!”冉闵应了一声,神色之间有些兴奋,秦城的命令很简洁,意思却再明确不过,他是让冉闵射伊稚斜!
冉闵的箭术,若是在军中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就连乐毅,也不过是跟他不分伯仲罢了。
“放!”秦城一声令下,骠骑营轻骑,立即攒射出一阵箭雨!
冉闵一箭射出,四棱铁箭对准伊稚斜,“嗖”的一声飞了过去!
冉闵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铁箭的尾巴,眼神随着铁箭,瞬间到了伊稚斜面前!
十步,五步,眼看就要射中伊稚斜的喉咙!
这时候,突然从伊稚斜身边扑过来一个匈奴骑士,挡在了伊稚斜面前,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箭!
“护住王子!”随着那人中箭摔下时的一声嘶吼,一群亲兵立即将伊稚斜围在中间,将空隙堵得死死的!
冉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没有多余的恼怒,这种事本就是做成则幸,不成也正常,没什么好说的。
与此同时,血狼大军也是一阵攒射!
箭矢砸进双方军阵,伤亡却是不一。
血狼虽然人多,但是放出的箭多半被骠骑营重骑挡下,能给轻骑造成伤亡的要少了很多,因而其效果,不过是跟骠骑营轻骑的一轮齐射差不多。
骠骑营两面受敌,虽说后面的六千血狼还没有咬上来,但是其造成的威压,却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
但是骠骑营近八千将士,只是在秦城的指挥下,冷静而不失杀气的冲锋、放箭,对身后十余里之外的匈奴骑兵,充耳不闻。
任它围困千万重,我自八风不动!
“骠骑营,向前!”
……
骑兵冲阵,相碰的速度自然快,一轮箭雨过后,纷纷下弓上刀,冲杀在一起!
“秦城小儿,哪里跑!”伊稚斜举刀而来,向秦城喝道。
“找死!”秦城冰冷的眼神,盯在伊稚斜身上,话出口,只不过是两个极简单的字!
伊稚斜的刀,不是匈奴军中惯用的长刀,而是一柄弧度很大的弯刀。刀身明亮,闪着夺命般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刀柄呈黄色,仿佛是度了一层黄金一般,在刀柄最尾处,还镶着一颗钻石般的珠子,异常显眼。这一切,都在展示着,这是一把非同一般的武器,一把似乎能将shā • rén变成艺术的利刃!
相比较而言,秦城的环首刀就要显得朴实简单多了。这是大汉制式环首刀,现在主要是装备中央的南北军,秦城的骠骑营也仅有五百把,还是刘彻特别照顾才有,一般的边郡屯军一把都没有。不过环首刀的硬度和韧度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可观的,总之,用来shā • rén,最合适不过了。
秦城和伊稚斜在军阵中交上手,双方你来我往,出手都是毫无保留的杀招,都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斩杀对方。
两个主将在军阵中间冲杀的带劲,旁边的亲兵自然战成一团。能进入亲兵队的军士,功夫自然不能差了,因而这众人的一场厮杀,倒是场中最为激烈的地方。也是视觉效果最好的地方。
血狼被伊稚斜称为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即便有些水分,实力自然不会差了,而骠骑营有重骑冲锋在前,任凭你再强,先给你将阵形冲乱,一丈八的秦戟也无需过多挥舞,只需要稍稍往前一送,便是好几个匈奴骑兵落马,因而虽说是八千对一万四,骠骑营短时间也不至于落了下风去。
面对数量明显多于自己的对手,骠骑营的对敌策略一般而言都是重骑冲锋在前,从对方军阵中间杀出一条血路,轻骑紧随其后扩大战果。待从对方军阵中穿插出去,便是一轮冲锋结束,而后再调转马头,以同样的方式从对方军阵的不同方位杀进,从相对的方位杀出,几个对穿下来,对方想不溃都难!
但是这回,伊稚斜岂会让骠骑营如此轻易的穿插出去?仗着人数上的优势,他一面令人正面死挡,一面领人两侧迂回,冲击骠骑营军阵中央,试图将其拦腰截断!
正因为如此,这场大战一开始,便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混战!
秦城和伊稚斜错身而过,杀入对方阵营中,一阵乱砍,冉闵这时喊道:“将军,后面的匈奴骑兵要咬尾巴了!”
“他娘!”秦城张嘴吐出一口-含血唾沫,方才和伊稚斜互殴,两人都有损伤,“别管他们,继续向正面冲阵!”
说罢,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下令道:“给乐毅传令,给他一千轻骑,让他把后面那六千匈奴人给我挡住啰!”
“诺!”冉闵也不多问一千人怎么挡得住六千人,这些事不是他该纠结的,他只需要执行秦城的命令即可。
秦城得空看了南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心道老子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要是还让我骠骑营挂在这,老子非得给刘彻托噩梦去!
彼时乐毅正率领轻骑前部在奋力厮杀,一脸的鲜血,听到冉闵的传令,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道:“告诉将军,有我乐毅在,匈奴人进不来一步!”
“乐将军保重!”冉闵一抱拳,转身而去。
冉闵转身的同时,乐毅对在不远处的纪铸喊道:“纪将军,护着我!”
说罢,对手下将士吼道:“轻骑前部前曲、左曲前屯,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