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阴差阳错的迷香

雁回觉着这三尾狐妖的鬼魂如今变得有点不对劲。

她不敢大意,便特意挑了正午的时间,找了个镇里鲜少有人柳树林,摆好了阵法。

她坐在阵法正中,搓了搓手:“你压着那阵法的线站着,要是看见那狐妖想上我的身,立即把旁边的那块石头给我踢远点。动作要快啊,要不然我被如今这好似厉鬼一样的狐妖上了身,你我都不好过的。”

“我没你那般迟钝。”天曜明显对雁回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有些不耐烦,“做你的法去。”

雁回撇嘴,倒也没再和他争个口舌之利,只闭了眼,拈指念诀,不一会儿,雁回身边便黑气升腾。宛如地上烧起了来自炼狱的火焰一般。

天曜是看不见这黑气的,但他也能够感觉到四周陡然降了下来的温度。

雁回被这黑气唬得连法也不想做了。这戾气……怕是已经要成厉鬼了。

便在雁回心颤想要放弃的前一刻,三尾狐妖蓦地出现在了雁回面前。

她半透明的魂魄飘在空中,周身隐隐透出一些暗红色,她披头散发,面容死白又枯槁,但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瞳之中却渗出些许阴厉杀气,看得雁回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这世间天道自由轮回,有强大执念让自己滞留在时间的鬼魂一千个里挑不出一个,而能变成厉鬼的,更是一万个鬼魂里挑不出一个。雁回活到这么大,见了不少小鬼老鬼,有成天哀哀凄凄的,有喜欢捉弄活人的,但还愣是还没见过这般不说话便让人打心眼里发寒恐惧的厉鬼。

她瞥了天曜一眼,示意天曜随时做好踢翻阵眼石头的准备。

天曜自是不用她提醒,自从三尾狐妖现身的那一刻,他的脚便落在了石头边上。

天曜别说厉鬼,连鬼也没见过,三尾狐妖现身的那一刻,天曜只是只觉得察觉出了不妙,这一身气息,十分不善。

三尾狐妖根本不在乎旁边站着的天曜,她只直勾勾的盯着雁回,也不说话,也没动作。

雁回清咳了两声,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您先坐?”

狐妖没动静。

雁回讨了个没趣,她摸了摸鼻子:“那啥,今天把你叫出来,其实我是想和你谈谈关于你女……”

雁回话音没落,忽然之间,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那狐妖竟瞬间飘到了雁回面前,睁着那双黑中透红的眼睛狠戾至极的盯着雁回,乌青得发黑的嘴吐出阴森森的三个字:“去救她。”

“哎我的姥爷舅舅大姑妈!”雁回被吓得捂着心脏往后倒。

天曜见状要去踢石头,雁回又捂着心口连忙伸手制止了他:“等等等等。”

狐妖没趁着这一瞬间上她的身,想来也是想和她好好谈谈的,雁回打算努力试着去沟通。

她屁股在地上磨蹭了两下,让自己尽量离三尾狐妖远一点,然后才稳了情绪道:“大姐。”她如此称呼狐妖道,“你看,先前你让我去救你女儿,我去救了不是?后来我被凌霏查出来了,在那个牢里,你亲眼看着的呀,我也努力的想救你女儿了,但结果你也知道的不是……”

天曜看着雁回一副闲话唠家常的和狐妖说着道理,那模样简直和铜锣山村里唠嗑的大爷大妈们没什么区别……

看来,对付厉害的鬼,她也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我的本事就那么点,你所托之事确实是为我所难,而且,我现在都不是辰星山的人了,要去辰星山救你女儿,更是没有办法……”

“不在辰星山。”狐妖声色沙哑,情绪倒是比刚才要稳定了一些。身上黑气也微微有安静下来。

雁回一怔:“那在哪儿?”

“永州城。”

永州城……那不就是前面不远的那个城吗……

雁回与天曜对视一眼,然后雁回摸着下巴道:“所以,你是一直跟着你的女儿到了这永州城的?”

狐妖点头。

难怪。雁回心道,先前她在铜锣山的时候没有被压,原来是因为这狐妖没找到她,现在她自己带着天曜到了这里,离永州城离得近了,所以这三尾狐妖才又找上了门来。

这倒也是缘分……

雁回心下一声叹,只道自己流年不顺,流年不顺啊。

“晓露……很不好。”狐妖说着,面露哀戚,一双看起来极为骇人的眼睛里慢慢晕出了湿润的气息,然后一滴血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我护不了她,你帮我再救救她。她还那么小……”

雁回默了一瞬,随即问道:“怎么会到永州城来呢?辰星山的人放过了白晓露然后又被别的修仙门派抓了吗?”

“辰星山之人……”狐妖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捂住了脸,浑身发抖,似怒似恨,“他们……他们将晓露卖给了永州的商人。”

雁回微微一愣,她一直都知道这世间所有的仙门为了维持自身的开销都会做一些买卖。这些买卖有的能见得人,有的则不太见得了人。她在辰星山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弟子,未曾接触过这些师叔前辈们才会接触的领域,是以她也不曾知晓,辰星山竟然会……

买卖妖怪。

天曜在一旁皱了眉,插了话进来:“普通人为何要买妖怪?”

雁回也觉奇怪,一般没有修仙的人躲妖怪都躲不及,为何却要做这样危险的买卖。

狐妖浑身颤抖着沉默了一会儿,发黑的手从脸上微微滑下,她睁着一双可怖的眼睛露出惊惶的神色:“他们拿狐妖的血熬成迷香,将迷香抹在身上,就能让人为其痴狂。”

雁回与天曜皆是怔然。不同的是雁回是惊愕诧异,而天曜则陷入了沉思。

“等等……”雁回揉了揉太阳穴,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我没太听懂。他们拿狐妖的血熬什么?”

“迷香。”狐妖道,“女子将其抹在身上便能令男人对她痴狂,男人亦是如此。”狐妖手指用力几乎要将自己的脸划破,“九个狐妖的血方能熬成一小瓶迷香,商人卖的是天价,然而王宫贵胄们却是是争相购买此香。”

雁回眨巴着眼睛想了会儿:“你会不会搞错了?这世间哪来这种方法,人的血妖的血一样都是血,拿水一煮,放锅一一熬,熬出来的都是血沫沫,唔……或者做成血豆腐,软软的入口口感还不错……”

“不会弄错。”狐妖摇头,“我便是这样被放干了血,死在永州城的。我便是如此死在了那里……”

雁回一默。

“所有仙门捉到了狐妖,在送过来之前,都会生取狐妖内丹,让其没有反抗能力。商人拿到我们之后,会以秘宝日日吸取我们身体里的灵气,待得七七四十九天吸干灵气之后,他们便杀妖取血,辅以灵气,熬炼成香。”狐妖说到此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她周身黑气暴涨,头发漂浮,双瞳开始变得赤红,她恨声道:

“那每一瓶香都是活的,都是狐妖的命,他们将我们的血抹在身上去吸引其他的人,他们乐此不疲,他们以此为傲,他们炫耀自己剥夺了我们的生命,你们修仙修道之人说妖即是恶,可这些人才是恶,你们修仙的人是帮凶,也是恶!”

狐妖手上指甲暴涨:“你们,全都该与我一样,到地狱里去!”她声色尖厉,俨然一副失去控制的模样。

雁回心下一凛,立即对天曜一声大喝:“踢!”

天曜也不犹豫,一脚将石头从阵眼上踢开。

三尾狐妖的身形立即消失。雁回连滚带爬的从阵法之中跑了出来,在她离开阵法的那一瞬间,被圈住的那块土地像是被炸了一样,尘土翻飞,飘飘绕绕的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落地。

天曜看了眼旁边有些怔神的雁回,问道:“她走了?”

雁回失神道:“应该是回永州城去了。”她将地方画出来的阵法用脚抹平了,然后道,“我们会市集里去吧。柳树林阴气太重。”

她说了这话,自己便恍恍惚惚的往人多的市集里走。

天曜也一言不发的跟在雁回身后。

雁回其实现在也是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事情,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

仙门竟然会做这样的买卖,仙门的掌门人们,竟然允许这样的买卖存在,凌霄……竟然也允许……

雁回想起在很久之前,她还小,才遇见凌霄,在随着他会辰星山的路上,凌霄斩杀了一只袭击村庄的妖怪。当时他白衣翻飞宛如谪仙的模样,看得雁回几乎想要叩拜。她崇拜凌霄,仰慕凌霄,她想要像凌霄一样有力量斩遍天下妖魔,然而凌霄那时却对她说:“杀心不可无,不可重。即便妖是恶,在斩杀恶妖的时候,也要心怀慈悲。”

即便杀戮,也要心怀慈悲,雁回一直将这话记着。

而现在,凌霄竟然容忍这样毫无慈悲可言的残忍的买卖在自己眼底发生。

是她这么些年都将自己师父想错了,还是这么些年,她的师父也慢慢的变了……

正午日头正毒,走在行人熙熙攘攘的小镇街道之上,雁回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一路沉默的走回客栈,雁回在桌边一直沉默的坐了一个时辰,然后一拍桌子:“我要去救白晓露。我要去查,到底是哪些仙门,在做这样的买卖,我要知道……”

她要知道,这事是不是凌霄首肯允许了的。

天曜闻言,看了她一眼:“很好,我也对此事也颇感兴趣。”

雁回转头看他,但见天曜已经将包袱都收拾好,一副打算马上就走的模样了。雁回问:“你是想背负起身为妖怪的责任,要去解救同类吗?”雁回点头,“你也是个热血的妖。”

天曜瞥了她一眼:“不,我只是去找自己的东西。”

雁回一愣:“什么东西?”

“方才那狐妖说,商人们有一秘宝可吸取狐妖灵气。”天曜眸光闪烁着些微寒芒,“七七四十九天则能将数十个狐妖的灵气吸取干净,除了我的龙角,一时我还想不到哪个法宝,能有此本事。”

雁回呆怔,这才想起,传说中,龙的角便是吸取天地精气的至高法器。

若是那些商人用的是天曜的角……

那这事,可就越发的复杂了。

为了防止在去永州的路上再被妖怪袭击,雁回与天曜趁着白日跟着一个商队一起上了路,看着人多且有护卫,一般妖怪在白天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赶在永州城关闭城门之前,雁回和天曜终是到达了永州城。

永州是中原大城,很多通往西域或者南方的货物都在此集散,人口繁多,鱼龙混杂。

入了城,天色已近昏黄,雁回与商队老板道了别,然后领着天曜熟门熟路的往城西走。天曜见状问了一句:“你常年在山修道,为何如此熟悉这永州城?”

“以前我陪师父到永州城来收过妖,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后来只要下山我都往这儿跑,前段时间不是被赶出辰星山了么,我就在这儿混了些时日。永州城大,别的地方我不熟,但是去她那儿我哪条路都能找到。”她正说着,忽然瞅见了前面迎面走来的几个穿着官服的人。

雁回脚步顿了一瞬,天曜只听雁回一声自言自语的嘀咕:“忘了这茬……”然后他便觉得袖子一紧,雁回二话没说的拽着他钻进了一边的小巷子里,三绕两拐的,又穿到了另一条街上。

天曜看着并不打算跟他解释刚才行为的雁回道:“你还得罪了官府的人?”

雁回摆了摆手:“我哪有那功夫招惹官府去,就是永州城这里有点小破事儿,不值一提,耽误不了咱俩,你跟我走就是了。”

天曜便没有再问。

转过几个坊角,一栋三层高的花楼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朋友住这里面。”

天曜抬头一看,花楼正中挂着个巨大牌匾,烙了金灿灿的三个字“忘语楼”。二楼往外伸出来的阳台上坐着两个穿着华丽但略显暴露的姑娘。

竟是这种地方的朋友……

天曜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

雁回全然不管她,自顾自的往前走,到了楼下,对着楼上挥了挥手膀子:“柳姐姐,杏姐姐!”

这个时辰对于她们来说客人还少,于是两个姑娘便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唠闲话,听得雁回这声唤,两个姑娘转头一看,其中有一个站了起来,眯着眼笑了:“我道是谁呢,这么猴急就来了,原来是咱们惊才绝绝的雁公子回来啦。”

听得这个称呼,天曜转头,神色微妙的看着雁回。

雁回受了天曜这一眼,也没忙着解释,只对着两个姑娘笑道:“多日不见,两位姐姐可有想我?”

话音还没落,另一个姑娘也趴在栏杆上,懒懒的看着雁回笑:“唷,还带着人呐,又是哪家被雁公子迷成了断袖的男孩子呀?”

天曜眼神越发微妙了。

雁回转头瞥了天曜一眼,竟也顺着那两个姑娘的话说道:“是呀,这个小哥把心落我这儿了,死活缠着我不放呢,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可愁煞人了。哎,只怪自己魅力太大。”

天曜眉头皱得死紧:“不知羞耻,胡言乱语。”

雁回瞥着嘴斜眼看他:“前天还拽着人家的手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走的呢,今天就变成胡言乱语了。你这心变得也比四月的天气快。”

“……”

楼上俩个姑娘捂着嘴笑了一会儿,雁回便也不逗天曜了,对她们道:“两位姐姐,我有事找弦歌儿呢,她可在楼里?”

“在后院楼里坐着呢。去找她吧。”

雁回应了,进了忘语楼的门,然后径直往后院找去。

路上,雁回听得天曜在她身后道:“你倒是欠了一身的桃花债。”

“且不说你这话说得对不对……”雁回回头瞥了他一眼:“就当你说对了,我欠了桃花债又如何,我欠的债,要你帮我还啦?”

天曜被噎住了喉,然后沉默着闭上了嘴。

雁回一路找到后院,但凡路上遇见的姑娘都笑嘻嘻的与她打了招呼。其实,如果不是这能见鬼的体质让她以前行为异常,举止奇怪,她在辰星山与师兄师姐们的关系应该也不会闹得那么差才是。

雁回以前偶尔会抱怨自己这双眼睛,为什么要看见那些脏东西,知道是护心鳞的作用后,她在某些片刻,也会倏尔闪过这个念头。但转念一想,这鳞片吊着她的命呢……

于是那些师兄弟关系全部都靠边站了。

活着,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事。

雁回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琢磨着这些事,没一会儿已走到后院的另一楼阁的二楼了。

她敲门,里面有人应了:“进来吧。”

雁回领着天曜进了屋去,开口便欢欢喜喜的唤着:“弦歌儿大美人。”她语调拉得老长,颇有几分逛花楼得客人吊儿郎当的模样。

屋里正主一袭红衣,端正的坐在屏风后面,听到这个声音,头也没抬的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叫的这么欢,可是拿到榜单的赏钱了?”这声音宛如清泉叮咚般的悦耳。

绕过屏风但见这个女子,饶是天曜也不由得一惊,这人当真是一看之下便有种让人感觉窒息的美。眉目之间举手投足,便是轻轻动动眼珠,翘翘手指,也是一番魅惑至极的风情韵味。

雁回提着衣裳蹦跶到了弦歌身边,一甩屁股坐了下去,也没客气,径直端了弦歌桌上的一杯茶喝了起来:“别说了,这一路走得简直坎坷。”

“那你来找我,是又缺钱了还是缺地方住了?”开口的语气虽然带着嫌弃,但她眉眼却带着调笑。

“哪能啊!”雁回忙道,“你说得好像我每次找你都是为了来蹭吃蹭喝的一样。”

“不是吗?”

“是。”雁回把脑袋凑到弦歌面前,厚着脸皮装可怜,“不可以蹭吗?”

弦歌见状,勾唇失笑,眉眼一转,拿食指将雁回的脑袋戳到一边去,道:“也不知在哪儿学的这些调戏姑娘的本事,起开,碍着我倒茶。”

雁回连忙献殷勤:“我来倒我来倒。”她将桌上三个杯子摆好,然后一一倒了茶。

弦歌的目光在杯子上转了一圈,这才落到站在一旁的天曜身上,看了一圈,又收回了目光,端了雁回倒的茶,啜了一口,道:“却是第一次见你将人往我这儿带,又这么急着给我献殷勤,说吧,这位小哥是个什么身份,你可是给我找什么麻烦来了?”

“不是一个麻烦。”雁回咧着嘴笑,伸出了两个指头,“是两个。”

弦歌眉梢微动,放下了茶杯,也没急着问,先招呼天曜坐下,然后道:“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两个麻烦。”

雁回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道,“一是关于这小子,他的身份……我不能说。但你应该也能感觉出来,他身上的气息并不普通。”

“嗯,他身上这气味勾人,宛如藏了什么秘宝。”弦歌道,“你回永州城这一路,想来走得可不容易吧。你要麻烦我的这第一件事,可是要我帮他把这气味儿掩住?”

天曜微微眯了眼睛,这是一个美得危险,也聪明得危险的女人。能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方才他一路走来,留心看过道路布置,这个“忘语楼”里处处含着隐晦阵法,并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对对对,就想让你帮我这个。”雁回这方正夸着弦歌,“我的小弦歌儿简直就是住在我心里的小公主啊!”

弦歌听着雁回夸张的表扬,笑骂:“皮!”

“那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这个忙呀。”

弦歌想了想:“我知晓有个宝贝名唤无息,是个无香无味的香囊。”

雁回一愣:“无香无味的香囊?”

“对,它的香味便是无香无味,可以掩盖一切气息,或者说,可以吸纳一切气息。”

雁回与天曜同时亮了眼眸。这次雁回还没来得及开口,天曜便问道:“那香囊何处可寻?”

“前些日我这儿正好弄了一个来,你若要,回头我命人取给你便是。”

天曜诚挚道谢:“劳烦姑娘。”

“不用谢我,你谢雁回便是。我道是鲜少见她这般热情的帮人忙。”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但见她一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那本来很简单便能说出口的“谢谢”二字却好似变成了梗住喉咙的刺,让他怎么也吐不出去,于是他沉默的看了雁回半晌,一转眼,别过了头去。

雁回:“……”

弦歌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嘴角轻轻笑了下,接着问:“第二件事呢?”

雁回想起这事,面色肃了下来,她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弦歌可知最近有仙门的人在永州城里买卖妖怪?”

弦歌又轻轻抿了口茶,沉默的听着,没有搭话。

“近来我无意知晓永州城里有人从仙门手中专门买卖狐妖,再以狐妖之血炼制迷情迷香,卖给王公贵族,牟取暴利。弦歌可知,现今这城里到底有谁在做这些买卖?”

弦歌手指轻叩茶杯,发出了细微的清脆之响,隔了许久,弦歌才道:“你这第二件事,便是想让我查出买卖妖怪的幕后之人?”

雁回点头。

弦歌沉默了一会儿:“此事,却有些令我为难了。”弦歌站起了身,一袭艳红纱裙曳地,她慢慢踱步到了窗边,望了一眼外面的永州城。

“若照你所说,此事涉及仙门与达官贵人,中原万事,何事不是这两个势力来定夺的。既然他们觉得此事可行,默许此事,那雁回。”弦歌转头看雁回,面色比刚才严肃了三分,“这事,即便是罪大恶极,那也是可以做的。我即便想帮你忙,恐怕……也是力不能及。”

天曜闻言,眼眸微沉,弦歌说得话很直接也很残酷,但也是现实。

这个世道,“正义”与“道义”也总是听随掌权者的话。

雁回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是可以做的。”天曜闻言,目光微深,他转头看了雁回一眼,但立刻,雁回便又笑道,“不过,你说的却也是这个理。”她神态轻松了些许,“这事确实为难弦歌儿了,那便不查了,只要能弄到那个香囊,对我来说便已是极大的帮助。”

雁回一口喝下杯中微凉的茶,然后站起了身:“那我今晚还是在你这里蹭个住的地儿哦!外面住客栈太贵了。每天荷包都在疼。”雁回说着,领着天曜往外走,“我去找柳姐姐给我布置房间啦。”

弦歌闻言,只在窗边沉默的看着雁回,临着她出门之际,弦歌又道:“雁回,我不知是谁来求你此事,但就我看来,这事会陷你于危险之中,有时候,人总得活得自私一点。”

雁回脚步微顿,她扶着门,转头看弦歌,咧嘴一笑:“弦歌儿还不知道吗,我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啊!”

晚上,忘语楼开始忙碌起来,楼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莺歌燕舞,好不热闹,但前院的热闹并没有吵到后面来,中庭就像一个隔开了声音的屏风,让后院保持着夜该有的静谧。

雁回与天曜被安排住在后院一个小楼之上。透过窗户雁回能看到忘语楼那楼里晃动的人影。她夹了一口菜,望着那方道:“吃完了饭,待会儿咱们去楼里逛一逛。”

天曜一挑眉,沉默又微妙的将雁回望着。

雁回转头一看,但见天曜这眼神,放了碗:“你这什么眼神,你以为我要去干嘛,那里是这永州城里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又有酒又有美人,指不定在他们被酒色迷晕脑袋的时候能探到什么消息呢。”

也对,这本就是最容易探查消息的地方。

天曜望着雁回,眸光微动:“你不是与你朋友说不查此事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只让弦歌不查又没说我自己不查……得趁那些家伙喝得烂醉之前过去。”雁回扒了两口饭,囫囵吞了,然后也不管天曜吃没吃饱,连赶带推急急忙忙的把天曜推出了屋子,“我换个衣服咱们就过去。”

然后天曜便端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碗和筷子被甩了一鼻子的门。

天曜现在对雁回说风就是雨的脾性也摸得清楚了,当下心里竟是没有半分气,他只看了看碗里的饭菜,然后走到一边自己站着吃完了。

待得他想直接将空碗放到后厨去的时候,雁回又拉开了门:“男子的头发要怎么弄的来着,你教我绑绑。”

面前雁回穿了件靛色的男子长衫,看样子是束了胸,胸前比平日平坦许多。她拿着梳子,还在往头上梳头发,但是怎么都弄不好发髻,她皱着眉头,又弄了一会儿,才松了手:“不成,你帮我梳吧。”

她往屋里走了。

天曜愣了愣便也只好跟着她往屋里走。

雁回在梳妆台前上坐下,把自己的头发都梳到了头顶,然后把梳子往天曜的方向递:“快来。”

天曜将碗放到桌上后,走到雁回背后,下意识的本想接过雁回手里的梳子,但倏尔见了镜子里两人的身影,他手上动作一顿:“梳发一事过于亲密,唯女子丈夫父母或可帮……”

“你咬也咬过我,扒也扒过我,就梳个头发咱俩还能擦出什么火花吗?”雁回在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径直打断了天曜的话,“这时候你还在意梳头这回事儿了?放心吧,咱俩不可能的。”

天曜一琢磨。

也是。

他接过雁回手里的梳子,不客气的把她头发握住。

他们俩,虽然关系非同一般,但他们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情爱一事于现在的雁回而言,她无力沾染,于天曜而言,更是唯恐避之不及。他们俩诚如雁回所说。

根本不可能。

天曜便暂抛开了那些细小的顾虑,将雁回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梳了整齐,然后盘在头上,拿发带绑住。

他做事很专心,目光没有从她头发上有一点移开。

雁回从梳妆的铜镜之中看见天曜的眉眼,不经想,天曜这个人,越接触便越发现他其实是个行事细心,作风沉稳,尊礼守节的人,那个铜锣山的老太太养他长大,他便是真的对老太太有感恩之情,可见他还有颗知恩感恩的心……如此推断,二十年前,他或许是个生性温和的妖怪。

而现在……他却成了连笑也不会笑一下的人。阴沉又淡漠。

素影真人当真可算得上毁了天曜的千年道行,硬生生的打乱了他的生命轨迹啊。

“好了。”天曜一抬眼,看见了镜子里正望着他的脸有些发呆的雁回。他皱了皱眉,“簪子呢?自己插上。”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雁回立刻随便抓了根簪子插在头上,跟着天曜往前面忘语楼走了。

雁回拿了把折扇在胸前扇着,装着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路上的姑娘们都认识她,见了雁回一个个都:“雁公子雁公子。”的一边叫一边笑。

雁回也应得坦然,显然做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人走到忘语楼中,雁回领着天曜上了二楼,寻了个位置坐了,然后问天曜:“你上次在小树林里教我的心法再教我一次,那个能让我看很远的法术,让我来探探。”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我教你的东西,一次就该记住。”

“当时情急嘛,学了就用了根本没把心法放在心上,你这次教了我我就能记住了。”

天曜便又与雁回说了一遍,雁回果然立即便上了手,只是这一次,不过只用了一瞬间,她便立即捂住了耳朵:“太吵了。”

“上次在树林,四周安静,如今环境嘈杂,你便要会控制意念,听你所想听,见你所想见。”

雁回苦着脸道:“说得容易。”但虽然她嘀咕了这句话,但还是慢慢放下了手,忍受着嘈杂的声音,与周遭刺目的光芒,慢慢去适应这些环境。

到底是学得快,没一会儿时间,雁回便能控制着耳朵过滤到她不想听的声音,而把她想听的听得越来越清晰。

她侧着头细细探着。

姑娘们的轻笑,男人们的高谈阔论尽数纳于耳中,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讨论关于买卖妖怪之事。就好像整个永州城,根本没人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雁回皱了眉头。

但却在此时,雁回忽闻一道略熟悉的声音从忘语楼外传来:“当真见了?她又到这里来了?”

于此同时,雁回往门口一望,但见一个穿着丝绸锦袍,满身书生气息的……小胖子踏进了忘语楼。像是有什么神奇的感应一样,胖乎乎的男子一眼便望向二楼,恰好与雁回四目相接。

“哎,又来个麻烦……”雁回不自觉的嘀咕。

天曜听见她这句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见到了那圆润的书生。

那男子踩着重重的步伐,也不管旁人的目光,疾行上了楼,径直走到雁回身边。他望着雁回:“雁……雁回。”他好似十分的激动,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又好似带了点小心翼翼,“你回来了。”

雁回饮了口茶,这才转了目光看向他:“原来是王鹏远公子啊,好久不见。”

只一声招呼,便让王鹏远涨红了脸,他语塞了许久,然后磕磕巴巴道,“好……好久不见,前段时间听说你也来过这里,但,那时我我,我正忙,便错过了,今天,今天……”

“今天我该走啦。”雁回站起身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抓天曜。天曜想要抽回手,但却被雁回死死握住。雁回转头看天曜,笑得天真无邪中暗含警告,“和我一起走哦,天曜。”

天曜:“……”

王鹏远愣了愣,看着雁回握住天曜的手,然后目光有些诧然的在天曜脸上扫过:“雁回……他……他是?”

“哦。”雁回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我现在和他一起呢。”

天曜嘴一动,雁回便又转头望着他,微微咬着牙对他笑:“是不是呀天曜。”

“……”

王鹏远如遭雷劈:“一……一起?你们……”

雁回便也不管他了,带着天曜,擦过王鹏远的肩头,便走了。独留王鹏远一人在二楼之上弦然欲泣,欲哭无泪。

到了后院,雁回方舒了口气:“白天明明都躲着走了,怎么还是给看见了。”

天曜甩开了雁回的手,擦了擦:“那便是别人口中,被你迷成了断袖的男子?”

“几个姐姐开我玩笑罢了。”雁回道,“他现在知道我是个女人。”

天曜对此事并没有多大兴趣,是以打趣了雁回一句便也止住了话头,问起了正事:“方才你在楼里,可有听到关于关于买卖妖怪的事?”

雁回摇了摇头:“来这忘语楼的皆是永州城非富即贵的人,但别说买卖妖怪了,连迷香一事也无人提及,就好像这城里没人知道一样。”

天曜沉思了一会儿:“或者说,他们都还没有到知道此事的身份?”

这个说法让雁回倏尔亮了眼睛。照之前狐妖所说,那些迷香都是卖给王宫贵族的,毕竟是捉狐妖取血而成,熬炼的迷香必定极其稀少,有钱不一定能买到,还得有权才是……

“等等。”雁回忽然道,“他说不定能探到什么消息!”

“谁?”

雁回往回一指:“刚才那个胖子。”雁回道,“你别看他那样。他其实是这永州城首府的儿子,以前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嫁进皇宫当了皇妃。他爹是这永州城的一把手,若有什么事情要在这城里做,肯定是要经过他爹的允许的。”

这倒让天曜好奇了:“如此身份,虽是富态了些,但什么女子求不到,为何却喜欢你?”

“凌霄以前经常来永州城除妖,偶尔会带上我,有一次这小胖子去城郊上香的时候别妖怪缠住了,我救了他,然后……哎,等等,你刚才那话是几个意思?喜欢我怎么了?”

天曜一本正经的也回头望了望二楼:“去套他的话吧。”

一谈正事雁回便顺着天曜的话说了:“今天不行,现在回去目的太明显了,明天他还会来找我的,我们守株待兔即可。”

雁回说完这话,却半天没听到天曜的应声,她一抬头,但见天曜正盯着她。

雁回奇怪:“看什么?”

“没什么。”天曜转过了头,唇角微微一勾,言语轻细得连现在耳目聪睿的雁回都没听清楚,“看笨蛋而已。”

这边雁回与天曜经过后院一起踏入了小阁楼当中,两人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王鹏远躲在柱子后面,目光带着几分怨恨的盯着两人,即便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他也没有离开。

“公子……”仆从在一旁轻声唤道,“咱们该回去了,不然老夫人该担心您了。”

王鹏远嘴唇抿得死紧:“雁回是我的。”

“公子?”

“我要让雁回变成我的。”他说着这话,双目因为嫉恨而变得赤红。

第二天一大早,雁回刚起,便有楼里的姑娘来敲了她的房门。

姑娘说王首府家的公子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在院里池塘边的亭子里等着她呢。

雁回听罢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嫌王小胖子缠得烦,好好的梳洗之后便只身见他去了。

雁回觉得,这王小胖子对她是有点非分之想的,她要是笑着和这小胖子套套话,小胖子也许就一股脑的全交代了,但若是带上天曜,这小胖子若是吃了醋,那可就不好了。是以她便没有喊上天曜。

待得走到了水榭旁边,一身华服的小胖子一见到雁回便立即站了起来,还是如平常见到雁回时那般紧张,鼻头微微冒着汗,他轻轻唤雁回:“雁回,你来啦。”

“嗯,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王鹏远看了看旁边的姑娘,他身后的小厮便唤着那姑娘和他一起走。王鹏远是什么身份,忘语楼的姑娘自是不敢驳了他的意思的。于是姑娘看了雁回一眼,见雁回对她放心的笑了笑,姑娘这才走了。

等闲人走完了王鹏远才道:“我……我就想来和你说说话。”

雁回一听满意极了,说话好啊,她也正想和他好好说话呢。

雁回倒了两杯茶,自己一杯给王鹏远一杯,打算听他好好说,然后找个契机插话进去,将想要打听的事给打听出来。

“你说吧,我先听着。”

王鹏远紧张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随即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摸来摸去:“我,我今天早上其实还准备了个小礼物想给你。”

雁回一愣:“这个就算了吧,咱们就说说话就好。”

“不不……我准备了蛮久……你还是看看吧。”

说着王鹏远便将衣服里的东西摸了出来,是个非常精致的小锦袋。锦袋之中飘散出了一股奇异的异香,吸引着雁回将目光落在锦袋上面,并且越看,她便越是想知道这锦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何物?”

雁回看得眼神都有点发直了。

王鹏远见状,咽了口唾沫,然后打开锦袋的口:“给你看。”他将锦袋递到雁回面前,雁回专注的去打量,只见袋子里面是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奇香无比,她越是想分辨出这是什么香味,便越是分辨不出。

而且嗅着嗅着,她竟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开始变得恍惚了起来。

王鹏远见雁回双目渐渐失神,一副被夺了心魂的模样,他小心的左右打量了一下雁回,见她当真没了反应。王鹏远高兴的笑了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收回手中的锦囊便要往嘴里倒。

然而却在即将将粉末倒进嘴里之时,一只手忽然拽住了王鹏远的手腕。

“此乃何物?”

天曜声色沉静如水,带着几分慑人的杀气,“不老实说,我便卸了你整条胳膊。”

王鹏远这辈子被家人护得好好的,除了他老子敢凶他几句,何人能用这种姿势和这种语气与他说话。他惊慌转头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天曜,但见天曜眼瞳杀气森寒,王鹏远被吓坏了,他一声大叫,手一抖,锦囊便劈头盖脸砸在了天曜脸上。

红色的粉末洒了天曜一脸,天曜下意识的闭上眼,然后用手去擦双眼,王鹏远便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天曜,连滚带爬的跑了。

天曜抹了眼睛,舌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当他尝到粉末的味道时,天曜立即怔住了神。

这是……

血的味道。

但明明闻起来,却是一股令人着迷的香味。这到底是……

天曜正想着,忽听“咚”的一声,是一旁中了招的雁回一头栽在了桌子上,天曜眉头一皱,伸手摇了摇她:“雁回?”

雁回跟着他手摇晃的力量晃荡了两下,然后睁开眼,脑袋搭在桌子上,遥遥的望了天曜一眼。

雁回眯起了眼睛,不知为何,她的眼睛这时候好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似的,她看着天曜,感觉天曜身上发出了一闪一闪的耀眼光芒,这个世界,好像除了天曜,其他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之前便觉得天曜这皮相长得挺好,但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觉得,天曜简直已经好看到了惊为天人无以复加的程度……

“雁回?”

许是觉得她的眼神过于迷离,天曜皱着眉头喊了她好几声:“你有无大碍?”

雁回眨巴着眼睛,微微回了些神,她坐直了身体,目光却一直停在天曜脸上,挪不开:“应该……没有事。就是腿脚有些发软……”

看着天曜,她其实不止腿脚有些软,浑身都有些不自觉的软了。

天曜眉头紧蹙,只道是雁回中了毒,他看了看四周,但见无人寻来,只好道:“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将你好友找来,看她对这凡人的毒有无研究。”

“等等。”雁回一声急唤,几乎下意识拉住了天曜的手,“别走,别离开我。”柔软中微带沙哑的声音一出口,不仅天曜呆了呆,连雁回自己也呆了呆。

天曜看着雁回这一脸红晕的模样,这时才反应过来和不对味儿,他观念一转,下意识的觉得既然不是毒药,那必定就是X药。但一想,又觉得蹊跷,若是X药,那小胖子为何不将雁回约在屋里,却要约在这水榭之中……

天曜口中略一回味,方才尝到的那粉末的血腥味还在……忽然间,天曜想起那三尾狐妖关于那迷香的描述,以狐妖之血……熬炼而成。

那方天曜在失神沉思,这方雁回也在沉思,然而现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的却是……

娘的,天曜的手好大好暖,好想抓住就不放,好想让他再多碰碰她……别的地方。

随着这股念头涌出的,还有雁回深藏于心的羞耻感,以及她脑中残存的理性在嘶吼:“小胖子你竟然敢在这种地方给我下X药!是想野合表演给谁看不成!”

雁回努力的想让自己把天曜的手放开,她盯着自己的手,在心里一百次威逼自己赶快放手,要不然就剁掉。然而最后她却发现,她心里却有一千个念头在让她贪恋天曜温暖干燥的手,把他握紧点,握得更紧点,然后……

据为己有。

雁回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雁回。”

娘的……别喊她的名字,心尖尖都酥了!

“我想,你大概……”

别说了,她也知道她大概是忽然疯了。

“……是中了狐妖的迷香。”

雁回一愣神,这句话传达到大脑之后,雁回一抬头:“你说什么?”然后她又看见了天曜的脸……大爷的!跟自带神光一样,好耀眼!

“他刚才给你嗅的,大概便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用狐妖血炼制而出的迷香。”

“这死胖子……”雁回干脆用另一只手捂住的自己的眼睛,让自己不看见天曜,诚心诚意的装瞎子。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可我为何……现在却是看见你,会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形容痴狂?他下错药了吗?”

天曜听见雁回如此形容,他默了默,略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然后掰开雁回还拽着他的手。

雁回掌心一空,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失落的“啊”了一声。

天曜全当自己没听见,在一旁坐了,回忆着刚才的场景开了口:“他给你嗅了迷香,但见你失神之后变想将那迷香吃掉,想来,那迷香使用并非谁都能吸引,或许只能吸引特定的一人,由其闻香之后,另一人吃下迷香,则可使嗅香之人为之痴迷,此法有些类似于蛊术里面的子母蛊。”

“所以说……他刚才没吃那迷香,被你吃了?”

“他方才要吃,被我拦住,迷香不慎洒在我脸上,我便舔了唇角,尝了一点……”

雁回出离的愤怒了,径直打断天曜的话:“没长辈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乱吃东西的吗!”她气得拍桌子,“你说,现在我爱上了你,要怎么办!”

她将这话这么赤果果的喊了出来,天曜扭头沉默了许久:“唯今之计只有快些找到那买卖妖怪,制出迷香的地方,或许可找到破解之法。”

雁回琢磨了阵:“也好,至少那小胖子这下是彻底暴露了他和买卖妖怪之人,必定有所勾连的关系。直接找他就成,算是有了个门路。”

天曜点头:“他刚走不久,我们赶快些在路上还能拦下他。”

“即便他回家也没关系,那永州首府的宅子,我还是记得路的。”

“如此,现在便走吧。”天曜站起了身,但是雁回却没动,他回头看雁回,但见雁回一只手还捂在眼睛上。

她坐着,对天曜挥了挥手:“你先走你先走,别让我看见你,弄得我脸红心跳的,怪难堪。”

“……”天曜转过了身,“这种话你不说出来或许会更好点。”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听了雁回的话,先乖乖走了。

听不见天曜的脚步声,雁回这才将捂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她拍拍胸口:“乖乖,这感觉可真是磨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