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在粉身碎骨的边缘疯狂试探

一听两人遇刺,阿雷顾不得那么多,骑马朝山头狂奔而去。

大海船里,其余四个商人顿时傻了眼:什么情况,反反复复的,都折返两次了!

绸缎商人大声叫道:“这位少东家,你到底走不走?我们还要赶去交货,错过商机,我们赔不起啊!”

阿雷心里全是朱家兄弟伤的如何,那是从小陪伴、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怎能见死不管?

阿雷回头说道:“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绸缎商人把阿雷的“货物”都搬到港口,扬帆。

阿雷骑马冲上山头,隐约可见前方有一群人簇拥着撤退,最前方还有拼杀之声,应是护驾的人正在与残余倭寇战斗。

阿雷不晓得人群里的是朱瞻基还是朱瞻壑,是受伤还是已经遇刺,但这两人对她而言非比寻常,绝对不会放任不管,自己先跑。

阿雷拍马接应。

她并不知道,有人举着望远镜看到了她,顿时脸色大变:“计划有变!把地雷撤掉!”

正是纪纲。

亲信问道:“为什么?撤退路上埋的地雷才是真正送朱瞻基升天的阎罗王,目前都在大人计划之中,倘若错过这次绝好的机会,再下手就难了,恐怕会引起朱瞻基的怀疑,请大人三思!”

纪纲顿时天人交战,左右为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人更是在最后,举着□□狙击黄雀。

自从汉王就藩青州,皇室纷争不如以前激烈了,虽然皇太孙和太子也是竞争关系,但是太孙和太子都太聪明了,父子两个简直是天生的政客,纪纲没有能力控制他们,也无法挑拨。

还是汉王比较方便操控。

所以,乘着这次朱瞻基带幼军出征倭寇,纪纲要借着汉王的力量,先除掉朱瞻基这个储君,挑拨皇室内斗,让老朱家互相猜疑,互相残杀。

朱瞻基武艺不错,心眼多,且护卫众多,要汉王死士扮成倭寇,成功刺杀是很难的。

不过早就不是傻白咸的纪纲也没有指望一击即中,他计划中给予朱瞻基致命一击的是他撤退的路上埋有地雷!

地雷是建文帝执政时期,火药厂最新研发出来的火器。靖难之役时首次投入使用,当时还是燕王的永乐帝差点葬身雷区。

汉王府在青州暗中秣马厉兵,纪纲在京城搞起了监守自盗,暗中偷了火药厂仓库的库存,送给汉王一份“大礼”。

如今兜兜转转,地雷用在了这里,对付皇太孙。

爷爷能侥幸逃脱,孙子必死无疑!老朱家的人不可能一直都是好运气吧。

朱瞻基没有料到,他计划的死遁还没开始,纪纲就已经给他安排上了死亡之路。

但是猎人纪纲更没有料到,阿雷会出现在倭寇巢穴啊!

更要命的是,阿雷还浑然不觉的朝着雷区策马奔腾,在粉身碎骨的边缘疯狂试探!

纪纲看着山下骑马的阿雷、山上俯冲逃命的朱瞻基,预估了一下他们的速度,然后在脑子里默默做了一道算术题:

朱瞻基和阿雷两人相距约四千米,雷区位置距离阿雷两千五百米。朱瞻基跑步,阿雷骑马,两人相对而行。朱瞻基大长腿且是下坡路所以跑的很快,平均速度约每分钟两百五十米。

阿雷骑马平均速度约每分钟三百米,请问,朱瞻基和阿雷谁先踏入雷区?

如果朱瞻基先踩雷炸了,那么阿雷就无性命之忧,顶多受点伤。虽然有意外,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如果阿雷先踩雷……胡善围只有这一个女儿,近四十高龄冒险生了她,视若珍宝,倘若阿雷出事,胡善围会痛不欲生。

胡善围在纪纲心中分量,勉强可以和毛骧打成平手。

纪纲宁可自伤,也不会伤了她。

纪纲以前是个花瓶,毛骧被凌迟的血泪教训逼着他成长蜕变,成为玩弄权术的高手,但数学这种东西是他无论也补不上的短板。

纪纲是个学渣,他心算不出来谁先踩雷……

目测好像朱瞻基会先一步踩雷,但是纪纲不敢确定。

纪纲眉一皱,这个学渣放弃了计算,时间来不及了(是你不会算),看在胡善围的份上,这个雷区陷阱要放弃,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阿雷炸死。

哪怕只有一半的可能。

地雷不需要引线,踩上去就炸,时间紧急,纪纲又不能暴露己方、去把地雷刨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引爆。

纪纲拿起一杆燧发枪,朝着雷区瞄准。

手下大惊:“大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您真的要放弃这个绝佳机会?万一汉王那边——”

“闭嘴,老子做事,什么时候要看别人眼色?”纪纲开枪射击。

枪声和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火药和砂石碎片混在一起,迷了阿雷坐骑的眼睛,骏马受惊了,扬嘶刨蹄,将阿雷甩下去,跑了。

阿雷失控,被甩到山坡,一路翻滚,最后撞在一颗树上,晕了过去……

约五十来个倭寇突然从暗道里钻出来,刺杀巡视打扫战场的朱瞻基,未遂。

因不知前方还有何埋伏,朱瞻基在护卫的保护下下山撤退,蓦地,前方山路出现一人一骑,骑马那人一副土豪暴发户公子打扮,头戴金镶宝石冠,身穿锦缎,简直要把“有钱”两字写在脸上,整个人散发着金钱的光辉,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她。

正是“少东家”打扮的阿雷。

是她!

她为我折返了!

她果然是喜欢我的!

撤退中的朱瞻基狂喜万分,恨不得顺水推舟提前死遁,向阿雷表白心意。

她值得他抛弃一切。

可是乐极生悲,就在朱瞻基要和阿雷会师山半腰,突然一阵巨响,地动山摇,前方火光灰土碎石飞溅,犹如一条土龙腾空而起,瞬间遮蔽了他的视线。

等灰尘散去时,眼前的山路出现一个大坑,只见一匹受惊的马狂奔,那里还有阿雷的身影?

朱瞻基心下一沉,以为阿雷栽倒在大坑里,当即跳进坑里徒手刨坑,碎石锋利,才刨了十几下十个手指头就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朱瞻基忘记了疼痛,一心只想把阿雷刨出来。

还是闻讯赶来的朱瞻壑发现了道路树下昏迷的阿雷,挽救了朱瞻基的手指头。

朱瞻壑: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爱情,为何我总是有姓名?

不晓得是脑袋撞树还是一夜未睡,阿雷到了下午还没醒,额头裹着一层白纱。

朱瞻基守在她身边,朱瞻壑进来了,顾不得皇室子弟的体面,抱着茶壶,对着壶嘴咕噜噜开喝,举止粗鲁和幼军普通士卒无疑了。

末了,用袖子往唇边一抹,说道:“我和军营里火器师傅们将设伏那块地差不多都过筛了,找出所有的残片,从几块铁片上残缺的铭文来看,是来自京城火药厂制作的地雷,去年火药厂的仓库曾经失窃过,惊动皇上,派出了锦衣卫调查也没找到货物。原来被贼人高价卖给倭寇了,难怪纪纲一直找不到。你和阿雷运气好,地雷的撞针有问题,提前爆炸了,否则不堪设想。”

朱瞻基面沉如水,“阿雷骑着马,如果她速度再快一点——我还是小瞧了倭寇,他们设下连环圈套,刺杀只是第一击,雷阵才是绝杀。”

当时情况危急,枪声立刻被地雷爆炸给掩盖了,因而大家都以为是地雷失控,在技术尚且原始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朱瞻壑心有余悸,“阿雷姐姐一直没醒吗?”

朱瞻基摇头,双目露出杀机,“抓紧审问倭寇,岛上的密室、机关,其他附近岛屿还有无巢穴、陆地的接应者和秘密据点。还有,把金条堆在他们眼前,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赏赐金条,并给他们新的户籍文书,远走高飞,绝不为难。”

“另外,如果有人供出是谁卖给他们火药厂失窃货物的,赏赐加倍。”

“倭寇的目的是为求财,早就不是以前张士诚残部要反攻大陆的目的了,他们容易被收买。”

朱瞻壑领命,说道:“交给我去做,你是主帅,又是皇太孙,不能有事,从现在起,不要出门冒险,岛上恐怕还有其他埋伏,你留在这里守着阿雷姐姐。”

朱瞻基看着昏迷的阿雷,说道:“守在这里也不安全,倭寇比我预料的还狡猾凶狠。都是我的错,如果早上我听阿雷的,直接同意她离开岛屿,不挽留她,她早就乘坐大船到了浏家港,就不会出事了。”

朱瞻壑安慰道:“阿雷姐姐是担心你的安危,听说都上了船,听到遇刺的消息,立马跑下船找你。”

“谁说我是为了他的?”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来,阿雷刚醒,头疼欲裂,听到这对兄弟的对话,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我不晓得是谁遇刺,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快点看看你们有没有事,却没想给你们添麻烦了。”

阿雷见朱家兄弟无事,放了心,“我在这里是累赘,帮不了什么。劳烦你们的船送我去浏家港。”

朱瞻基和朱瞻壑见阿雷头脑清晰,口齿伶俐,晓得她没有撞坏脑子,心下松了一口气。

“我也想早点送你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是——”朱瞻基起身,推开双层窗户,外头风雨大作,隐隐闻得惊涛拍案之声。

朱瞻壑说道:“现在是暴风雨,我们所有的船都无法出港,大明水师也无法航行过来增援,我们都要看老天爷的脸色,等暴风雨过后才能出海。”

凉风伴随着无孔不入的雨滴灌了进来,朱瞻基关上窗户,“夏天海上多风暴,少则半天,多则五天,等天气晴好,大明水师的人过来接应,我就送你回去养伤。”

阿雷摸摸头,“我没事,头疼几天就好。”

朱瞻基指着她的腿,“你现在也挪动不得。”

阿雷醒来脑子发木,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足肿胀成了大猪蹄子,搁在两个枕头堆叠的枕头上。

阿雷试着移动左脚,脚筋就像被哪吒活活抽出来,打了个蝴蝶结再放进去似的,一阵阵抽疼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别动。”朱瞻基把大猪蹄子重新高高搁在枕头上,“军医说骨头没事,只是扭伤,需躺下静养,消肿之前尽量不要走动和坐着。”

阿雷:完了完了,脚肿胀成这样,我还怎么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