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朱瞻基心细如发,看穿阿雷。但是他并不知道阿雷即将远行。

阿雷自以为掩饰得滴水不漏,但是她并不知道朱瞻基已经确认过眼神了。

两人各藏着一张底牌,打平。

朱瞻基和朱瞻壑从幼军里择了五万精兵出征。

出发之前,阿雷百忙之中抽空请了两人喝茶,“我下午还要忙,不能喝酒,以茶代酒,祝两位凯旋。”

阿雷的钟表已经到了试验阶段,估摸等两人回来,她已经进献永乐帝定制的钟表离开京城。

两年后再见,两个少年已经是父亲了。

朱瞻壑神神秘秘的笑道:“急什么呢,反正这茶……迟早会喝到。”

我还等着喝你的媳妇茶呢。

朱瞻壑挤眉弄眼,表情失控。

朱瞻基波澜不惊,胸有成竹,举起茶杯,“定不负众望。”

听到我“阵亡”的消息,你不要太伤心,等我以另一个身份回来见你。

五万幼军开拔,另有纪纲带着一千锦衣卫跟随保护两位皇孙安全。

临行前,纪纲收到青州汉王府发来的密函:一切准备妥当,成败在此一举,王府一万秘密招募的私兵已经打散,分别奔赴江浙沿海,任凭调遣。

纪纲冷笑,将密函凑到蜡烛上烧毁。

就让老朱家自相残杀的风暴来的更猛烈吧!

我纪纲才不当被藏起来的良弓、被烹杀的走狗。

纪纲烧密函,写了回信:

“一万死士,剃倭寇发型,学穿木屐,剃发易服,改用倭寇常用的长刀,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随便栽赃给倭寇……”

一个惊天大阴谋正在铺开,犹如一张大网,笼罩在皇宫。

一个月后。

各地秀女陆续进京,住在储秀宫,和二十年前的选秀过程一样,她们先背宫规,学规矩,四人一间,过着集体生活,有宫人暗中监视,探究品行性格。

宫里有了新人,带来生机,偶有闲暇时,胡善围会放秀女们在宫中指定范围内闲逛,宫中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自从东西五所兴起鱼吕之乱,一夜之间死了一千多人以来,宫中一直死气沉沉,如今这些新人进宫,就连张贵妃也不时舒展眉头,感叹年轻真好。

唯有阿雷两耳不闻窗外事,终于在八月初完成钟表。

阿雷进献船钟,时辰一到,木船开始在水池里行驶,船头弹出一对依偎的小人,眉眼间和年轻时的永乐帝和仁孝皇后五分相似。

仁孝皇后未能兑现的诺言在船钟上实现了。

永乐帝守着船钟,像个小孩子似的期待下一个时辰。

阿雷默默退出,不打扰永乐帝缅怀亡妻。

就像船钟一样,也到了她离开的时间。

沐春亲自为阿雷收拾行李,就像后世送孩子上大学的家长。

阿雷看着堆成小山的箱笼,哭笑不得,“姐夫,这不是出行,这是搬家啊。郑和太监的大海船上都能骑马种菜,什么都有,我不用拿那么多东西的。”

箱子的东西太多,无法盖上上锁,沐春干脆一屁股坐在盖子上,强行镇压,这才勉强上了锁。

沐春把一串钥匙扔给阿雷,“无妨,我去送送你,把行李搬到船上去,不用你操心。”

阿雷摇头,“姐姐最近忙选秀,姐夫在家陪着她。反正船队要到入冬才出发,到时候姐姐也忙了,有空闲,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浏家港为我送行。”

沐春一想,是这么个理,阿雷此去浏家港,要住半年才出发下西洋,到时候夫妻两个同去。

沐春退一步,“好吧,但是我为你打包的行李都得带着,我已经雇好了镖局和船只,他们护送你去浏家港。”

从长江一直往南,到出海口,然后往东南沿海行驶,到达浏家港,走水路相对舒服,不用陆地颠簸。

阿雷也退一步,“好,不用姐夫去送,行李都带着。”

次日,桃叶渡。

胡善围和沐春送别阿雷。阿雷站在甲板上不停挥手,她看着渡口携手的父母慢慢变小,直到变成蚂蚁大小,也不曾离开。

阿雷放下挥到酸疼的手,握住栏杆,一滴泪水砸在手背上。

一个十分的孝女是父母在,不远行,以免父母担忧。

但是姐姐说无论何种身份,做到七分就很好了,负担自己的人生最重要。

我不能叫他们父母,终生都以姐姐姐夫相称。可我又何等幸运,拥有这样开明的父母。

十天后,云间县(今天的上海)。

大船从吴淞江经过,在港口停泊。在这里,阿雷要转为乘坐适合海上航行的大船,前往浏家港。

由于行李实在太多了,一般运散客的海船接纳不了。一路护送的镖局镖师们选好了船只,和几个商人拼船出行,这种大海船地下有三层货仓,可以放得下阿雷的箱笼和商人们的货物。

为了方便出行,阿雷穿着男装,假装是某商行的少东家,箱笼里都是货物。

大海船杨帆启航,由于是近海航行,海船离陆地并不远,天气晴朗的时候,肉眼可见岸上的地平线。

阿雷站在船顶甲板上,头顶一排排海鸥飞过,张开双臂,强劲的海风从两肋穿过,顿时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之感。

果然,往前迈一步,这个世界便大有不同!

阿雷闭上眼睛,静心感受着这个新世界。

蓦地,一阵凉风袭来,身边的女镖师猛地将阿雷扑倒。

阿雷摔得生疼,睁开眼睛,但见一支羽箭插在了甲板上。

船头水手撞击着示警的铜钟,大声吼道:“倭寇!倭寇来袭!做好准备!”

陆地有土匪,海上有海盗和倭寇,为了自保,大商船都配有武器,船舱周边都有火炮的炮口。

除此之外,船上五个大商人也带着保镖,大敌当前,大家同仇敌忾,纷纷亮出武器,严阵以待。

女镖师将阿雷带到船舱,阿雷顺手拿起一杆燧发枪,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兴奋,从窗户看去,对方只是五艘小船,做工粗陋,船帆都只是类似凉席那种草编织而成。

船上挂着旗帜,三角形,旗帜主体是白色,中间一个红日,三角镶嵌一圈红布边框,红色边框外头是蓝布的锯齿状荷叶边。

这是倭寇的典型旗帜。

五艘倭船上站着十来个男子,头顶剃光,只在左右留两簇头发,穿着无袖的褂子,一个个不仅光着腿,有的连短裤都没穿!

女镖师把窗户关严实了,“倭寇大多都是这种装扮,莫要污了贵客的眼睛,只是一小戳来碰运气的倭寇,不足为惧,连火炮火枪都没有,我们实力远胜于他们,很快就能将这些倭寇赶走。”

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庞大的船声剧烈颤抖,仿佛天崩地裂,当场就震碎了窗户。

阿雷从空洞洞的窗户看去,但见不远处行来一艘战船,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大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