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谌的飞机下午四点落地,一整个上午,沈清梨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眼睛忍不住总往手机上瞄。
下午两点,来电铃声响起,沈清梨迅速接过,点开,却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那头是个有点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沈小姐您好,我是之前那房子的租客……”
沈清梨恍然,终于想起这人来,一时没好气:“您终于舍得跟我联系啦?”
那头的男人尴尬地讪笑了两声:“我为之前的行为向您真诚道歉,对不起啊……当时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怕赔很多钱才……总之,都是我们的不对,真是对不住。”
那人态度陈恳,沈清梨不好再发难,只能没好气地回:“那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您放心,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地道,后期各项费用我们承担,您的律师都跟我们签好赔偿协议了,这次我们肯定不会赖的……”
沈清梨顿了顿:“我的律师?”
那人声音讨好的意味更明显:“是啊是啊!宋律师昨天刚跟我们面谈过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挂了电话,沈清梨在原地怔了许久,原来宋律师说的出差竟是为着她的事么?
面谈?她记得那租客身份证上的地址,离罙城可不止千里。
面前闪过宋律师那张淡漠冷酷的脸,他怎么说来着?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信我。”
心头蓦地涌进一阵暖流。
三点一过,沈清梨抓起车钥匙,开着她那辆竹璃绿的甲壳虫去了机场。
宋南谌下了飞机,打开手机,宋旸的电话就打进来:“南哥,听温总说您正式来罙城上任了?”
宋南谌单手拉着行李箱,顺着人群朝外走:“嗯,对。”
听筒里传来一阵哀嚎,不过很快,宋旸又接着道:“温总已经把您的航班信息发我了,我已经派司机过去了,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宋南谌抬头,通道口,沈清梨一袭石榴红的长裙,正站在人群中朝他挥手,笑得灿烂。
一如小时候,穿着漂亮花裙子、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守在初中部的门口,一看到他,高兴地跳着朝她挥手:“小南,这里!”
宋南谌的目光黏在那道红色身影上,唇边溢出笑,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不用了。”
也不顾宋旸惊讶的反应,径直挂断了电话。
宋南谌穿过人群,在沈清梨面前站定:“来接我?”
沈清梨笑得灿烂:“是呀!我掐指一算,你今天缺司机。”
几天不见,再见到这张清隽的脸,沈清梨莫名有点心慌,垂眼,心虚地去接他身侧推着的拉杆箱。
“我来我来。”
也不见宋南谌如何动作,只一瞬,他推着拉杆箱的手已经空了,箱子在地面轻快滑动,已经转到了另一侧的手里。
沈清梨抓了个空,反而被他一只大掌握着胳膊往胸前带了带。
头顶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小心。”
有个人背着两只大大的行李包从沈清梨身侧经过,行李包鼓鼓囊囊的边角险险擦过她的脸。
“走吧!这边人多。”
宋南谌放开手,迈步往前走。
沈清梨低头,被他大手握过的皮肤还残留着异样的温度,反应了两秒,她三两步追上他。
到了停车场,沈清梨直接将钥匙递到宋南谌手里:“你开吧!”
宋南谌挑眉,看她,一袭红裙,脚上还蹬着一双细高跟的鞋子。
沈清梨自然不会告诉他,她为了见他,来的时候专门往后备箱放了双高跟鞋,她故作云淡风轻:“马上下班高峰期了,我怕开不好。”
宋南谌弯唇:“有个律师坐在旁边,你还怕什么?”
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接过她手里的钥匙,听话地去开车。
沈清梨当初买这辆车的时候纯粹是觉得它的外形蠢萌可爱,虽然空间不大,但对于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足够了,完全没想过有一天她的车子上会坐上一个男人。
还是个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极品。
驾驶座的位置是按着沈清梨的身量调的,这几年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可如今宋律师坐进去就显得很憋屈,大长腿就要塞不进那狭小的空间里。
沈清梨坐在副驾驶,侧身过去,想帮他调一下座位。
手伸到座位下一阵摸索,太久没动过调节器,她并不能精准找到调节器的位置。
冷不防摸到一只温热的大掌。
沈清梨猛地缩回手,连同手臂方才被握住的位置也有些隐隐发烫。
宋南谌却似无所觉:“在这。”
利落地拉动调节器,驾驶座位后拉,下降,腾出了点可怜的空间。
沈清梨身侧的手收紧,想着,是不是该换台车了。
“去哪儿?”宋南谌问。
“随你,”脱口而出后,沈清梨脑子里闪过方卿书的话,又加了句,“你去哪我就去哪。”
宋南谌微微侧头,身旁的姑娘一脸从容,只是耳尖悄悄染了色。
他装没听清:“什么?”
沈清梨动了动身子,无意识地绞着手指:“我的意思是,先送你。”
“好。”宋南谌想笑,忍着不去揭穿她。
宋南谌依旧话不多,只专心开车。
沈清梨的手机响了一下,点开,收到一条转账,来自之前租客的。
看着那个客观的金额,沈清梨的眼睛忍不住弯起来,笑意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
沈清梨扭头看身旁的男人:“谢谢你啊!”
宋南谌目视前方,却精准地洞穿了她的心思:“收到了?”
沈清梨眼睛亮晶晶,心里忍不住感慨:有个律师男朋友就是好。却还明知故问:“所以,宋律师这次是专门为我出的差吗?”
说完就直直盯着他的侧脸。
“嗯。”他淡淡应了声,颊边的轮廓却有了细微的弧度。
他这是,笑了。
沈清梨大受鼓舞,看来,方卿书这小子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车子一路朝市中心开。
沈清梨心情很好,她习惯性地拉开前面的储物盒,从里面抽了袋零食出来。
她喜甜,习惯在家里、车上囤一些零食。
打开包装,捏了一颗果干丢进嘴巴里,酸酸甜甜的,沈清梨满足地眯起眼。
车子在红灯路口缓缓停下。
宋南谌侧头看她:“饿了?”
沈清梨摇头,她午饭吃的晚,并不觉得饿,只是习惯性地吃点零食而已。
宋律师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零食袋上,沈清梨这才意识到,他奔波大半天怕是还没时间吃饭,便问他:“宋律师饿吗?”
宋南谌摇头:“飞机上吃过。”
“飞机上的饭,”沈清梨想起那个味道,嫌弃地摇摇头,“那宋律师也吃点垫垫肚子。”
宋南谌“嗯”了一声,却没动,修长的手仍旧搭在方向盘上。
沈清梨反应几秒,悟了,又从零食袋里挑了颗最大的果肉,小心递给他:“你尝尝,可甜了。”
红灯闪烁,很快,排在前面的车子平稳地驶出去。
宋南谌踩下油门,跟着启动车子,却微微低头,浓密的睫毛颤动,将她指尖的那粒果肉衔进嘴里。
他做的如此自然,似乎只是个寻常不过的小动作,沈清梨却再也忍不住,脸颊红透。
车子一路开到君聿律师事务所。
沈清梨诧异:“宋律师今天还要上班吗?”
宋南谌将后备箱里的行李取下来:“不,先把行李送进去。”
她跟在宋律师身后,抬头看了眼门前挂着的金属牌匾“君聿律师事务所(罙城分所)”,脑子慢慢悠悠地转啊转,终于想起一件要命的事——如果没记错的话,方卿书好像说过,那个宋南谌律师就是君聿的律师!
可方卿书没告诉她,宋旸也是君聿的律师啊!
宋南谌走在前面,回头:“怎么了?”
沈清梨强自镇定,指着那块牌匾:“那什么,宋律师原来是君聿的律师啊?”
宋南谌留意着她的神色,淡声道:“对。”
“那……那……”沈清梨几乎要昏厥过去。
世界还真是小呢!
宋南谌定定看她,装作恍然的样子:“对,就是你前男友——宋南谌的那家律师,你表弟没跟你说过吗?”
沈清梨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恨不得立刻杀回去掐死方卿书,强撑则笑:“是吗?”
“嗯,”宋南谌转身,毫不在意,继续往里走,“不过,君聿在全国各地有许多分所,也不是所有的同事都会见面。”
沈清梨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又放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大厅的前台小姐姐看到宋南谌进来,热情地打招呼:“宋律师您回来啦?”目光扫过身旁脸色算不上太好的沈清梨,只当她是寻常的客户。
一路进了三楼的办公室,宋南谌领着沈清梨穿过办公区,进了后面一间狭小的房间。
“先坐。”宋南谌示意沈清梨坐下。
这件房间很小,小到只能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椅子。
宋南谌将行李放在墙根,又将身上的衣服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沈清梨便只能挨着那张单人床边缘坐下。
抬头打量这间房间,好奇问:“宋律师住这里吗?”
宋南谌点头:“刚到罙城暂时住这边,等稳定下来再说。”
其实,这房间是宋南谌的标配,在昆城本部的办公室也有一模一样的一间,实在是因为他是个工作狂魔,温泓怕他累坏了强制给他配的临时休息点。
沈清梨不明白,像宋律师这样的人,总不至于缺个住的地方,于是问出口:“宋律师为什么不先住酒店呢?会更舒服点。”
看他单独一间办公室的配置,收入应该也不至于住不起酒店。
宋南谌摇头:“不行,我有洁癖。”
洁,癖。
沈清梨猛地从床边站起身。
忽地想起,刚才,她还喂他吃东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