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五月九日,就在苏州城北门的守备兵丁准备关闭城门时,一队由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组成的队伍也恰巧来到了即将关门的城门前,在证明了身份后便进了城。
“邦!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二更喽!”伴随着木制的击柝声在苏州城响起,一位穿着更夫衣饰的老者出现在一处街角。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木制的“柝子”,边走边有节奏的击打着。
“老周头,东大街那边有啥异常没?”就在更夫准备拐进一个胡同时,一名带队巡街的头头在街口问道。
“哦,是王头啊,和往常一样,没啥异常。”
“行吧,注意点安全,今天守门的兄弟说北边来了一伙缇骑,你可机灵着点,该干啥,不该干啥的,心里可有点数啊。”
“好嘞,多谢王头提醒,你的话,老头子我记住了。”
看着更夫走了后,巡街的王头带着手下们继续巡街,就在他们巡至一处街口准备往里走时,被一名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给拦住了。
“忒!尔是何人,宵禁时锦锦衣卫!走走,换个地方继续巡街。”待借着手中灯笼的灯光看清楚拦路的就是之前自己给老周头提过的缇骑后,巡街的老王直接便带人离开了。
“李档头,你们先还是我们先?”待巡街的离开后,拦路的锦衣卫后方不远的“黄府”门外,一名锦衣卫百户问着身边的东厂档头道。
“皇差圣令,何分你我?抄家拿人本就是你们的拿手好戏,我们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得嘞,李档头,那我就不客气了。来啊,卢总旗,开始吧!”
“是,大人!”一名身材瘦长,脸型稍显瘦长的总旗官上前领命。
“来人,进府!”
随着卢总旗一声令下,六名锦衣卫铆足了劲抬着从当地百户所借来了的小型攻城锥就往“黄府”的大门上怼去。
“轰!”
随着一声轰响,黄府的大门便被撞开了,接着,卢总旗便带着麾下的锦衣卫闯入黄府。
刚闯入府內的没几步,负责看门的门房从耳房出来刚要开口阻拦,却被开路的锦衣卫一刀劈倒。随后众人便一路沿着提前探查好的路线直奔黄尊素的书房。
听闻动静,黄府的下人和护院也都纷纷从屋里冲了出来,看着是一群缇骑闯入府内,胆小的转身便跑,忠心的提着木棍上前阻拦却全被劈翻丢了性命。没耽搁多大功夫,一群人便直接来到了黄尊素的书房。书房中,黄尊素本来正在书房里给京城里的友人写信,听着前院的嘈杂声,黄尊素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情况,结果刚起身还没走两步,书房的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黄尊素先是一惊,待看清踹开房门的是天子亲军锦衣卫而不是啥贼人后,顿时便没有了顾虑,随即大声喝道:“大胆!尔等可知深夜强闯私人府邸是什么罪过!”
卢总旗也不多说废话,伸手掏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批捕文书给黄尊素看了看后说道:“黄大人,你的事发了,你在朝廷结党营私与勾结建奴破坏大明社稷的事已经曝光了,这是刑部的批捕文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位大人,你找错人了吧?我早已被罢官削为平民了,何来的结党营私?再说,我黄尊素向来忠君爱国,做事也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出勾结建奴那种事?这定又是你们阉党巧构名目诬陷忠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证据便来栽赃诬陷于我!”黄尊素倒也淡定,不急不缓的为自己辩护着。
“黄大人,多说无益。来人,带走!”卢总旗开口道。
“且慢!既然是刑部的文书,自然也该是刑部的人来拿我?你们这些缇骑难道是要把我关进昭狱吗?”黄尊素想要挣扎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救。
“黄大人,这不是您所犯的罪过实在太大嘛,刑部的大狱应该是不够格关你。所以嘛,昭狱正合适!绝对能符合您的身份,你就放心大胆的跟我们走吧。呵呵。”这时,东厂的档头上前笑着说道。
“哼!昭狱,去待两天又何妨,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在京城到底给我织罗了些什么滔天大罪。
正气长留海岳愁,浩然一往复何求。
十年世路无工拙,一片刚肠总祸尤。
麟凤途穷悲此际,燕茑声杂值今秋。
钱塘有浪胥门目,惟取忠魂泣髑髅。”自知非走不可后,黄尊素也看开了,边吟诗边向外走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何要带走我家老爷?你们放开”就在黄尊素快要走到大门口时,黄夫人也赶了过来,看见自家老公被锦衣卫押着往外走,立马便上前询问并要阻拦。
看着准备从锦衣卫手中抢人的黄夫人,卢总旗刚要开口,身边原本还笑呵呵的东厂档头便拔出了鞘中刀,照着黄夫人的肚子就捅了进去,可怜的黄夫人连句遗言都没说便口吐鲜血的瘫倒在地,霎时间便没了呼吸。
“夫人!”看见自家夫人当场殉命,原本心态还算平稳的黄尊素顿时就激动起来,“你这个畜生,没有人性的狗东西,你们阉党都该死,都该千刀万剐!”
“呵呵!黄大人,忘了告诉你,你一人犯罪,可是要全家倒霉的。知道吗?你可是要诛三族的!既然你都被抓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知道为什么抓你进昭狱吗?呵呵!那是因为刑部的大狱已经满了,关的都是东林逆党!实在是没地方了。这个,我觉着吧,与其让你家的这些家眷跟着你一路去京城蹲大狱再等着砍头实在是受罪,不如就地砍头,让他们少受些迁徙之苦可好?哈哈哈!杀!”东厂档头看似体贴的给黄尊素说完后,便带着番子们开始了杀戮。
杀人诛心啊!
看着就快要气炸肺的黄尊素,卢总旗连忙招呼着手下架着黄尊素就往门外走去。不是卢小旗不忍心让黄尊素边内心大受煎熬边眼睁睁的目睹惨剧,是怕黄尊素被气死影响交差。
虽然苏州的一家老小都遭了难,但幸运的是,黄尊素的长子黄宗羲、次子黄宗炎、三子黄宗会都在外地求学和访友逃过了一劫,尔后更是被朝中少数持中立立场的官员保护了起来,直至信王,也就是崇祯上台。
翌日一早,怕出变故的锦衣卫百户,待城门一开,便派卢总旗带人押着早已气晕的黄尊素出了城直奔京城,剩下的人则留下继续抓捕东林党的小虾米和清点抄家的财产。
同是苏州人的东林党人周顺昌坐着马车来到黄府准备拜访时发现黄府被缇骑占据了后,连忙让车夫掉头回府,结果刚回到自己府上,就发现家被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围了起来。
“吆,周大人回来了,可真勤快啊,这么早您就出去办事了?”周府门外,之前带头砍杀黄府家眷的东厂档头上前说道。
“什么周大人,我早就不做官了,你们要干什么?”周顺昌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这话说得,毕竟是做过官的,喊一声周大人还是可以的。周大人,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派胡言!老夫什么事发了?要想抓我,就拿出刑部的抓捕文书来!”
“呵呵!周大人,文书还真有,你看。“那档头笑呵呵的拿出一份文书给周顺昌看道。
“哼哼!那魏阉真是好打算,就凭这些伪造的东西就像抓我?老夫虽然不是内阁大臣,但也是三朝元老,就想凭这编造的东西抓我,我呸!”
“周大人,不必废话,你走还是不走吧。”
“哼!身正不怕影子歪,带我回府交待一番便跟你走。”
“这就由不得你了,周大人!”
“凭什么抓周大人,你们有圣旨吗?”就在档头准备硬来带走周顺昌时,周边围观的群众不愿意了,纷纷上前和锦衣卫与东厂番子推诿起来。
看到一拥上前的百姓,档头厉声骂道:“东厂逮人,鼠辈敢尔!”
听到档头的话,围观的群众里有一个读书人,立马说道:“始吾以为天子命,乃东厂耶!”翻译成白话就是“开始我们以为是皇帝的命令,原来是东厂啊!”
就是这句话,直接点燃了现场的氛围。大群的百姓便冲上前围殴东厂的番子和锦衣卫,看押周顺昌的缇骑顿时便四散逃跑。开玩笑,番子就是再能打,上千人堆也能堆死他们。能跑的有的跑到了房顶上,有的逃到了厕所里,没有跑掉的要么被打死,要么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幸亏当地深得民心的知府寇慎和知县陈文瑞及时赶到,在他们的劝解下,群情激奋的百姓们才逐渐散去。
百姓是法不责众了,但是缇骑死伤惨重,就连带头的那个东厂档头都被活活殴死了。人是抓不成了,便派人进京求援。几日后,缇骑再次出现在苏州城外,同时还带来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和天启帝三皇子因天启大爆炸薨了的消息。
等东林党版本的天启大爆炸案详细的案情在苏州传开后,谁也挡不住三皇子薨了造成的影响,于是,周顺昌顺利归案。
之前还有一点恻隐之心的天启帝打算手软的时候,三皇子薨了,苏州也传来了只知东林不畏皇权的百姓打死了缇骑的消息。于是,天启怒了,老子连孩子都被东林党害死了,你们还不让他们伏法?然后,因苏州事变而焦头烂额的魏公公笑了,因为天启说了,诛三族轻了,要九族!缇骑不行,就军队!
天启六年五月,一场离奇的大爆炸,让提前准备的阉党抓住了机会,东林党则倒了血霉。随着黄尊素、周顺昌、李应升、周宗建等东林骨干陆续被抓捕入狱。东林党,这个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地主阶级官僚集团,这个偷税漏税的商业利益团体,就这样暂时的、提前的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