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手表暴.露了心脏的频率。
江烟垂下眼,“我只是有点紧张。”
林冽:“别怕,这笔钱你又不是非赚不可。”
她弯唇被逗笑了,乌黑的眸仁像星辰。
他视线不可避免地在她西装裙下的长腿停留,原本的雪白被黑丝遮住,又柔又媚。
林冽折步在排列开的衣服中拿了件厚外套,有些品牌在运送当季成衣时,会特地将情侣款一起送过来。
他轻声:“手。”
江烟疑惑地抬手,继而就被一件大衣从脖子盖到小腿处,原本像跳芭蕾舞的小天鹅身材立刻变成一团棉花糖。
林冽:“外面很冷。”
其实一楼也放了外套,不过这也无所谓,江烟便乖乖点头。
林冽接着把她夹进领子内的长发撩出来,“今晚我有礼物要送你。”
江烟惊讶,为什么突然要送她礼物。
她又错过了什么纪念日之类的吗?
她没有任何的准备。
“拍卖会上的,给你当玩具。”
林冽清声解了她的疑问。
江烟露出一道没有负担的笑,雪白的贝齿轻陷在水润红艳的唇上,柔软得像春日的桃花。
“饭桌有热好的牛奶,”他挪开视线,又接着说,“喝完再出门。”
江烟顺着说好,终于从他的眼皮底下如愿溜走,来到楼下一鼓作气喝完牛奶,就去车库里选车。
电话一直没挂断,陈陌全程听完夫妻俩的私语,不得不感叹……真他妈的父爱如山。
外人都说林冽娶江烟是为了笼络世交,外加借此踩死同父异母的弟弟。
可他怎么觉得都是假的。
这么多年,也没见林冽利用江家做些什么,看来传言都是虚的,如果林冽多半很早就对江烟有感觉了。
林冽:“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很少,我不想干涉她。”
陈陌来兴趣了,“那她不多的喜欢里有可能包括你吗?”
他没再回答,气氛静止。
安静能听到针落的会议室里,长桌上摆满两个大型的模型,数张渲染图被挂立在展台上,金羽的三位负责人以及助手对照着委托书的内容,开始衡量。
江烟轻声阐述,“我们的建筑物会从平地上抬高20厘米,靠近悬崖边缘的位置还会以曲线向上的弧度往外延伸一定距离,让游客能有从实地一步步走到悬崖边的凌空感。”
负责人用激光笔点在悬崖边外的体块,提问:“稳定性如何处理?”
“底座的倾斜足以提供山脊怀抱力,挑高的20厘米部分,山体的细缝可以用灌浆处理,也能采用液态阻尼箱。”
短发女人扶着眼镜,“我喜欢里面的观鸟台。”
大屏上切出了平面图,白色的荧光浮在江烟长睫上,她说话的音调很舒服,像在讲故事:
“没错,因为前身是观景台,内部维持宽阔的视野就能保留优势。在不破坏这点上,在窗台边缘会做一个半拱圆形的玻璃,里面铺青苔,玻璃面上开孔,把饲料撒进去,可以吸引飞鸟来食,人坐在浮山咖啡店,也能欣赏到覆川湖的鸟。”
负责人提问:“观景台是黄金观赏位,可现在还是被废弃了,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拥挤,”江烟调出了观景台的流线图,“仅仅一个出入口是消化不掉游客的,最初的设计里没有缆车的存在,还能勉强维持,但现在缆车,徒步登山的人流同时交合,未来的咖啡店还需要考虑员工,送货,后厨的路线,所以我的分流策略是……”
谢晋在会议室门口听了半响。
她掩饰得很好,看起来合群又擅聊,只是眼神总在躲避跟人的直接对视,外表看起来是疏离,其实是不自在。
说辞不老练,胜在口条清晰,不是一击即中的惊艳,是润物细无声的撼动。
在其他人还要再问更多时,他推门而入,“不用再推敲了,我觉得老同学的方案可以直接落地了。”
“谢总。”
江烟:“……”
老同学?
谢晋:“南中二班。”
江烟:“……”
谢晋:“数学课代表。”
她眼底终于清明:“原来是你。”
江烟以前上学不算太认真,走读回家写作业时,经常写着写着就跑去搭乐高,画画吃东西,到点困了就睡觉,从不熬夜。
这就导致第二天要交作业时,她还在补,其它科还好,就是数学这科比较耗时。
谢晋当课代表的一段时间,总会等她写完,替她遮掩。
有谢晋做担保,最后的造价环节也没砍得太苛刻,全在江烟团队可控制的范畴,事情发展得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
结束时,谢晋约她:“好久不见,中午一起吃饭?”
江烟婉拒:“我还有事。”
“咖啡店的设计只是开胃菜,浮山——是要打造滑雪场的,还会配套民宿,餐厅之类的基础设施,”谢晋抛出橄榄枝,“有想法的话,可以来明麒馆跟我面谈,我一般晚上都在。”
江烟真诚道谢,但谈商务不是她的强项,便没表态。
江烟完成了本周的ddl后,回家就开始玩羊毛毡。
给火柴做了一个红色的小鞋子,结果笨蛋小狗一穿上就不会走路了,趴在沙发上颤颤巍巍。
她呆呆的放空了会,才反应过来,忙趴到它身边给它脱掉。
拿走羊毛鞋的手一顿,她侧头看向身后的窗户,外面黑漆漆的,开始下起细盐般的小雨。天黑了,他还没回来。
她应该没记错吧?
他的确说过今晚要给她礼物的。
江烟莫名期待。
其实她经常收到异性的礼物,很多男生都是凭着她脾气好的初印象,觉得送点礼物就能得到她的正向反馈。
发现愿望落空后,他们就会及时止损,诋毁她不过是一株漂亮的植物,装什么清高。
林冽跟他们不同,是早知道“结果”的。
她整整三年的离开,性格寡淡木讷,连触碰都不愿意,还刚搞砸了份合同。
他都没有怪罪她,甚至对她还更好了一点。
江烟充满好奇。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人,能得到什么。
……
……
江烟重新坐好,擦干净手,边吃巧克力边继续等,唇腔内是浓郁的黑松露味道。
她把一张纸小糖纸折成千纸鹤。
等一包巧克力见底,江烟折完最后一只,看向时钟。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睡觉的点了,临睡前不揭晓答案的话,她就会做整晚猜谜的梦。
江烟纠结了会,心里的腹稿打了好几轮后,给林冽打了通电话——没接。
她还是想再等一等,点开微信,又给祝汐发了几条消息。接着打开热闹的工作室群,才发现今天是内部的团建日子。
她在国外没参加过,往常都是祝汐在主持,第二天是周末,小伙伴们去了酒吧玩,从发出来的小视频跟照片上看,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
她看了下地点,开车过去十五分钟。
反正今晚也不会早睡,江烟索性过去露个脸,收尾。
夜深人静的街道,尽头有迷乱的霓虹灯在闪烁。冰莓粉的跑车从黑暗开进,引擎声让路边喝醉上头的男女皆侧目。
戴着耳麦的黑衣保镖看了眼车牌,觉得眼熟,可并没在白名单内,等江烟从车内下来,基本能判断,不是常客。
电梯进入后,第一眼就是沸腾的人群。
江烟心底发麻,掉头就想走。
不行不行。
她在心里给自己讲道理。
祝汐已经兜底了很多事务,她平时做甩手掌柜就算了,这点琐碎怎么也得应付一下,不然嘻嘻会很累的。
好在小伙伴们去的是楼上的包间,她按着图片找,在末尾的那间发现大部队。
江烟推门进去,并不知道身后多了条尾巴。
肖梦站在半人高的植物边,听着大门关上,招手叫来了侍者,悄声吩咐了几句。
“…小江总?”
“禾禾你快帮我看看,是真人吗?”
“果然喝醉了,小江总都能从屏幕里钻出来了!”
“什么?有鬼?”
“……”
果然是喝醉了。
工作室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除了小禾,她们只在远程会议软件里见过江烟,电子软件里出现过的人突然照进现实,她们立刻像在动物园看熊猫似地把她围起来。
想捏捏她的脸,看是不是活着的。
江烟勉强从她们的魔爪下钻出来,打电话叫来几辆车跟司机,每人分配几个,稍微清醒的就送回家,已经不说人话的就送去最近的酒店住一晚。
她刷卡付款买了单,最后一个走。
包间的门被推开,江烟回头,一排阴影齐刷刷地挤进来,几名高大个的男模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见到她时也愣住。
没想到神秘贵客这么年轻。
经理挤在他们的肩膀中间:“愣着做什么,快喊人!”
江烟想问的话被他们硬生生给吼没——
“公主殿下下凡辛苦了!”
“欢迎公主回家!”
“我们一定会伺候好您的!”
江烟:O.O
这是小禾她们刚才叫的服务吗?
被挡在最外面的紫毛想跟上节奏:“公主……”
江烟表情微滞:“我不是。”
“那您想喝什么酒的?最近新进了批香槟王——”
她看着面前的彩虹,浑身不自在,“不用,我要走了。”
经理:“你们没听见?!”
肖梦人脉广,认识得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不想放走到嘴的小肥羊,况且江烟语气温温的,压根没有威慑力。
只当是富家女第一次点陪酒,害羞不好意思。
男模们当即使出浑身解数,热情如火,本就一屋子的酒气,又开了新的香槟,江烟猝不及防地被喷射出的酒水给泼到。
她的出路被堵住,毛骨悚然地被逼着一退再退,有胆大的还想来搂她的腰。
这么多的人,这么喧嚣的气氛。
江烟脸色一点点变白,神经紧绷,频率变得急促,她推不开人,音乐被重新按开,淹没了她的推拒声。
江烟一头雾水地陷在这个窘迫的局面里。
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无助的雪夜。
酒精的催化,汹涌的欲望,不怀好意的打量。
她恐惧了很久很久的根源,羞耻又难堪,如果故事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喝下那杯酒。
也就不会连累到他坠落。
压抑很久的心魔几乎要把她吞噬。
如果可以把自己藏起来就好了。
她苦恼地想,那样就可以把一切只当作是场虚拟荒唐的梦。
沉南别墅灯火通明。
林冽怀揣着一个檀木盒子,眉梢少见的藏着欢喜,踏着月色回来,在即将进到卧室时,脚步又不自觉地放轻。
“江烟?”
他想她应该在睡觉。
夜风吹过,清冷的雨掺着她常用的茉莉香。床上空无一人,火柴乖乖地待在狗窝,她也没在书房里玩她的乐高。
千纸鹤掉落了一地。
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什么情况下她才会想起联系他?回拨回去也没人接。
他猜不到她会去哪里。
他心有困惑,更多的是不安。
林冽不适地拢眉,手机再次振动,一则消费短信的通知出现,很离谱的数字跟地点,他将盒子放下。
明麒馆门前早早等候了一群人。
听说林冽要来,黑衣保镖们按规矩,自动地清场出一条路,防止有人偷拍。
车灯如流星划过,经理上前为他打开车门,主动为太子爷撑伞。
林冽在一辆保时捷前停下,“人呢?”
经理:“在三楼。”
“带路。”
“林总,您这是……?”
黑色的伞下,林冽的表情看不太真切,声音隔着雨幕冷硬又清晰地传来,“下雨了,来接我太太回家。”
三楼包间里人仰马翻。
男模们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客人,费尽心思想要讨好,结果越靠近,江烟越自闭,最后索性把自己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他们更不敢让她走了,怕没伺候好,被怪罪下来。
更古怪的是,又有许多人闯了进来,肖梦控诉:“表哥,这下你终于能看清江烟的真面目了吧?她就是装乖,私底下水性杨花,这才回来多久啊就点陪酒,你一定不能——”
泼脏水戛然而止,门一推,里面什么样都天光大亮。
水性杨花?
男模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陪酒?
江烟的包里甚至还带了保温杯。
他们七个葫芦娃在这里,魅力完全无法施展,只能围着她,恨不得把她当贡品拜。
林冽暂且顾不上他们,目光只盯着他的小兔子。
江烟无辜又彷徨,眼尾红得可怜,发尾湿漉漉的,粘在脸颊边,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揪着袖口的流苏,自虐般地绕紧。
他喉结滚动,心脏像被人开了一 枪。
将她从昏沉的世界中唤醒的,是一只瘦削的手。
林冽的手腕皓白如月,在她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过来,”他轻声道。
她指尖交叠搭在膝盖上,眸内浮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相比身边的洪水猛兽,他的面孔是她唯一所熟悉的。
江烟试探地往前靠近。
“咛咛!”
江露闻风赶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就能猜到她有多无助,亲手养大的孩子,被逼着暴露弱点,她除了愤怒,就只想把江烟带走。
江烟已经放弃思考了。
她的人生本就简单,从小开始,生病了有姑姑,难过了有姑姑,委屈时也有姑姑撑腰。
就像追寻本能的小动物,她找到了更值得依赖的,便毫不犹豫地想要扑过去,回到温室里。
林冽漠然地看着她动摇。
他早该明白,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江烟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她的温柔体贴仅限于表面,撕开甜蜜的糖纸,就会发现——
江烟排斥他。
江烟厌恶他。
江烟永远不会选他。
那又如何。
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林冽身上的寒意毕现,早就习惯掠夺的本能,让他狠决地出手,一把将她按进怀里,打横抱起。
江烟害怕地发抖,熟悉的薄荷香气在此刻变得危险,她想抗拒,却被他捏住了后颈,他附在她耳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温柔安抚,语调却又冰冷至极:
“别怕啊,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八宝粥给我的营养液。
本周留言发红包~欢庆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