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二十四章

宛梨出生在了一个富庶的家庭。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孩子,她受到了家族高度的重视。从小各种各样的课程挤满了宛梨的时间,但这并不代表她过得筋疲力尽。

她的每一张作息表都经过专家心理师地反复调整,务必使学业的负担保持在宛梨的承受力之下。

宛梨的父亲和母亲虽然是标准的联姻,但他们并没有有钱人的惯病,婚后五年的时间里,双方没有包养情人、没有出过轨。

父亲将一切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他虽然忙,但是只要宛梨提出“想爸爸了”,宛父一定会在当天抽出时间和宛梨视频通话。

他的私生活不让秘书插手,给宛梨带回来的礼物,每一件都是他亲自挑选;再忙的季度里,也一定会带着宛梨外出旅游一次。

母亲是家庭主妇,维持着家族里的人脉关系,尽心尽力地培养女儿;她虽然不像丈夫那样在外打拼,可把家务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位温柔能干的贤妻。

可以说,宛梨的家庭是一个完美的家庭——

除了一点,父母经常吵架。

印象中,爸爸妈妈最开始是相敬如宾的,可在她幼儿园的期间,突然变得经常争吵。

一开始只是言语上的争执,慢慢地,演变成了肢体冲突。

这让宛梨十分困顿和无措。

爸爸是她心中的偶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摆平,每天都为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

妈妈是她最喜欢的人,每天都陪她入睡,在宛梨累得时候还会和老师商量,能不能减轻她的负担。

感情上,爸爸妈妈都是宛梨最重要的人;

客观上,她还不能理解父母争吵的原因,于是也很难判断到底谁对谁错。

这导致了宛梨夹在了父母之中,左右为难。

在宛梨还懵懂犹豫的时间里,父母的争吵进一步恶化,暴力不断升级。

男女的体格差异下,母亲时常带上了伤。

受伤了女人在偌大的宅子里找不到可以哭诉的对象,她只能在丈夫甩门离去后,抱着唯一的孩子痛哭流涕。

她本意不想让孩子参与到大人的纷争中,可耐不住宛梨不断地询问:

“妈妈,你怎么了,爸爸为什么要打你。”

在生宛梨之前,母亲就阅读过很多的育儿书籍,她知道父母不合会伤害孩子的幼小心灵,于是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女儿问得多了,她偶尔忍耐不住时也会哭诉两句。

日子久了,两句积成了二十句、两百句,到最后她在浑浑噩噩地哭泣中到底和宛梨说了什么,恐怕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其实也不必说明,单单是“受了伤”、“在哭”的妈妈,就足以让宛梨的天平偏向了母亲。

她也有怒气冲冲去找爸爸理论的时候。

可每次找到了爸爸,宛梨才开了个头,就被爸爸说服了。

宛梨的父亲是个成功的商人,有着一流的谈判术,以至于每次小宛梨听完爸爸的陈述后,她又觉得是妈妈太过软弱、天天待在家里导致眼界过窄,爸爸在外面工作很辛苦,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她陷入了一个更加为难的泥沼,心中的天平每时每刻都在摇摆不停。

但爸爸妈妈也不是永远都在吵架。

宛梨慢慢琢磨出了一个能让爸爸妈妈和平共处的好方法——

只要她犯了严重的错,爸爸妈妈就会坐在一起批评教育她。

这个时候的爸爸妈妈从言语、神态之中都透露着一种默契、一种和谐的一致性,大家都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

宛梨尝到了甜头,她从故意不写作业变成考试交白卷;从砸碎家里的摆件变成了拿着铁锤砸烂了自己昂贵的钢琴。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错误都犯了个遍,二年级的时候还跑去挑衅体育委员,和人家三个男生干了一大架。

可这个方法也不是一直奏效的。

屡教不改之后,爸爸回家的次数少了,妈妈哭得次数更多了。

宛梨没有意识到,她是父母之间唯一的纽带,如果连她这个纽带都坏掉腐烂,那这个家庭就会彻底崩溃。

终于,事情在宛梨八岁的时候有了结局。

又一次争吵中,喝醉了宛父失手用花瓶砸死了妻子。

那一天的动静格外大,宛梨从睡梦中被吵醒,她就站在门口,亲眼目睹了一切。

这一回,不管父亲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也没办法让宛梨冷静下来。

为了维护家族名誉和利益,宛梨母亲的死被掩盖成了自杀,长年累月的承受暴力、多年来的哭泣导致宛梨母亲面容憔悴,给人一种阴郁的印象。

由此,大家相信了她是抑郁症发作才自寻短见。

知道实情的唯有宛梨和她那个凶手父亲。

妈妈死后,日子流水式的过去,宛梨开始长大,她开始能够独立思考。

在成长的路上,不管身边的同龄人收获了什么,至少宛梨收获最多的是悔恨。

她明白了那些岁月里母亲承受的是什么;

她无法原谅对遭遇暴行的母亲而无动于衷的自己;

她更后悔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她让母亲看到的只是一个不停闯祸、丝毫不懂事的孩子。

直到母亲死前,她都没有好好地安慰过她。

不管宛梨平时怎么气人,可只要汪妗竽一露出脆弱的眼泪,宛梨立马收敛,呈现出幼时面对母亲哭泣时的无措和茫然。

在对母亲怀有深深的愧疚、思念的同时,宛梨对她的父亲深恶痛绝。

这份恨在青春叛逆期里不断激化、扩大,最终扩散到了整个“外表光鲜”、“事业有成”的男人群体。

但凡和父亲相似的男人,宛梨都极度敌视。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每一个任务里,都对男主极其残忍。

小说中优质的男主们像极了她的父亲,怀揣着为母亲复仇的心态,她把当年父亲对母亲施展的暴力几何倍地报复在那些“精英”“高富帅”的男主身上。

她不会杀了男主,她要男主深深爱着她。

如果父亲能够深深爱着母亲,那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至于那些被她杀死的女主,倒不是出于报复,而是宛梨建于任务要求而得出的结论——斩草要除根。

反正不是真人,以防后患,还是杀了干净。

作为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商业帝国继承人,除了后天培养,宛梨先天便继承了父亲高智商的金融头脑,高中时候便开始接触股票、区块链、虚拟货币等等。

她有了自己的金库,初中高中寄宿,进入大学后更是彻底搬了出去。

但这不代表她打算拒绝父亲为她带来的利益。

她毫不手软地利用父亲的人脉、利用家族的便利,她没有道理不去占这个便宜。

放弃这部分利益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清高得愚蠢以外,根本不会伤害到她的父亲,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用呢。

那些豪华跑车、珠宝首饰、国外的庄园……如果她不收,便宜的也只是父亲的情人而已。

钱是无辜的,恶心的是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个父亲有没有给她准备个私生子之类的意外惊喜。

但既然她是那个男人法律上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孩子,那这个帝国必须完好地交到她手里,她不会给未见面的弟弟妹妹漏一分钱出去。

宛梨未必在意钱,可“情人”“私生子”的存在,皆是父亲背叛母亲的罪证。

她揉不得这种沙子。

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些人都去死。

……

宛梨讲得简单,三两句概括了她的过去。她身上的情绪波动并不大,安静而乖巧地躺在汪妗竽的怀里。

“原来如此……”汪妗竽听完,低声回应。

“难怪昨天晚上我哭了之后,你那么乖。”

“前辈和妈妈很像。”

宛梨卧在了她的胸前,她头枕着汪妗竽的心口,双手和她五指缠握。

“每次宛梨犯错之后,妈妈都会批评我,但只要她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妈妈就会马上后悔,跟我道歉,给我做好吃的。”她说着,把脸愈往汪妗竽怀里埋去,深深呼吸。

“再蹭也没有奶,”汪妗竽把她的头推开,“你是来我身上寻找母爱了么。”

“或许是。”

宛梨顺着她推的力道支起了上半身,她俯在汪妗竽身上,那一双琉璃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眸光里藏着异样。

她到底不是七.八岁的幼儿了,简单的零食玩具填不满沟壑。

她渴望更深层次的东西。

屋里安静了下来,汪妗竽没有移开视线,她和宛梨在这一刻的对视更像是对峙。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领地边界发生了摩擦的领兽,周旋着、僵持着。

谁都没有轻易发出嘶吼,正在计算着这一场斗争是否值得、这一场斗争该如何开始。

这样的僵持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动作,但耗费着极大的体力和精神力。双方都绷紧到了极致。

宛梨的眼被两侧的发丝打上了半边阴影,她近距离地俯视汪妗竽,片刻后倏尔开口。

“前辈,我对谈恋爱不太擅长。”

汪妗竽瞳孔微缩,听来耳熟,是宛梨对所有男主下手的开场白。

女孩的神情和录像中重叠,她脸上再没有调皮捣蛋的笑意。

“希望前辈能够教教我。”然而今天后半句有了改动。

她眼里没有光,又像是光芒过甚以至于让人看不清光芒后面的感情。

宛梨的腰胯轻微地往上抬了两分。

“前辈,趴在你身上太久,宛梨现在…很想做.爱。”

岌岌可危的平静在汪妗竽躺在地上的指尖弯曲时,突然被打破。

五指收拢,宛梨抓紧了她的手腕,迅猛地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不是贴一贴就能了事,她伸出了舌尖,顶着汪妗竽的唇瓣往里挤进,狠狠地擦掉了她唇上的一块口红。

甜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