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棠米兴冲冲地给燕珣妃展示她带来的宝贝,两人经历了一场搓澡,棠米单方面感觉距离拉近了点。眼见寝殿里无人,就只有燕珣妃一个,她再也绷不住那膝盖痛脚腕痛脚背也痛的跪坐,十分粗鄙地把腿伸直,叉开了四十大度。
“你看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她兴致勃勃地打开拉杆箱,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邀功。
燕珣妃乖巧地坐在她对面,她幻想过母亲的模样,母亲一词在她印象里就是如今的燕王那般,高深莫测,不怒自威。既然是能创造出她和王上这样的人的母亲,想必心智城府要远高于她。
然而面前的棠米长了一张娃娃脸,接触了一天下来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这实在和燕珣妃想象的偏差甚远。
她眼眸微移,看见了母亲来回晃动的小脚脚尖。这样的动作她三岁就不被允许做了。
“给你。”思忖的这么会儿功夫,面前多出了一大袋粉粉紫紫的东西,燕珣妃愣了愣,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棠米。
棠米冲她笑了笑,“月事带很粗糙吧?我买了半年的量,塞了半个箱子呢。”
燕珣妃依旧茫然着,听到月事带三个字大致知道了这些东西的用途,她低头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母亲,这种东西您不必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棠米睁眸,接着又抽出一小包内裤,“你瞧,我连裤子都给你买好了,买的是均码。”
她说着诶了一声,抽出了一条展开对着燕珣妃比划了一下,“会不会小了点?”
燕珣妃比她预计地高出不少,身材也超水平了不少。
“母、母亲!”燕珣妃抬袖掩着唇,错愕地望着棠米手上那物件,随后连忙别过了头回避。
世间竟有如此污.秽之物,纵使男闾里的男子也不会穿成这样,母亲怎么能举着这种东西。
“嗯?”棠米疑惑地望向她,待明白了燕珣妃在害羞什么后摆了摆手,“又没有穿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这里就你我两个人,没有人会看见啦。”
别说是新的,就算是穿过的,棠米大学住宿时也经常帮舍友收内衣,不过就是块布料而已。
“喏,还有这些,”她直接把拉杆箱倒了过来,薯片牛肉干奶茶方便面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被她如数家珍似地推到燕珣妃面前,“你离开现代那么久了,一定很怀念。虽说你现在是公主,吃穿用度样样精致,但是这里的调料做工还有食材总是比不了现代。”
她弯着眸子,撕开了一袋蟹黄瓜子仁,捻着一颗递到了燕珣妃面前,期待道,“尝尝看?”
燕珣妃自是不会拒绝母亲的好意,她倾身低头,含住了棠米手上的瓜子仁,唇沿触碰到了女孩的指尖,棠米未曾发觉,燕珣妃却立马红了脸,连连退避。
她稍掩着唇,感受着舌尖那一点鲜咸扩散。
这味道对于燕珣妃而言太重了,可另一边的棠米正期待地望着她,她便舒展眉眼,笑得开心,“确实想念了许久,多谢母亲。”
“别客气别客气。”棠米把整袋都放到她手上。“你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回去再给你拿。”
地上的这些东西与燕珣妃而言十分陌生,她甚至不太能分辨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但燕珣珍必然知晓。
若是燕珣珍在这里,一定喜出望外,她是母亲钦定的女主,这些无一不是母亲为她挑选的礼物,每一件都是母亲饱含心意为她量身而选,就连月事带这种隐秘的小事都被母亲记在心里。
燕珣妃光是看棠米脸上等待夸赞的神情,就能预计到燕珣珍会有多么喜欢这些东西。
可惜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她这个冒牌货。
她笑着吃完了手上的东西,又命人把余下的收拾好放进书房,纵使燕珣妃不习惯晚膳后再吃东西,纵使那包瓜子仁吃得她口干舌燥舌苔发苦,她还是欣喜而高兴地大口吞下。
母亲所赐,便是鸩酒她也愿意饮。燕珣妃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一晃月上柳梢,过了休息的时候,棠米还在和燕珣妃玩五子棋,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太长,她没想到燕珣妃连五子棋的规则都给忘了,棠米一边收吃掉的棋子一边感叹,“那你这一百五十年都是怎么过的?岂不是很无聊。”
她吃棋的手倏地被人覆上,棠米抬头,见燕珣妃望着自己。
她道,“都是念着母亲而过的。”
突然煽情让棠米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双颊热得滚烫,“我?你都没见过我,有什么好念的……”一开口,声音有了结巴。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棠米招架不住。
“正是因为没有见过母亲,所以我想着,一定要撑到母亲来才可。”燕珣妃落下一子,收了手,轻哂道,“母亲,我又输了。”
“真的诶。”棠米的心思立即被转移到棋盘上,她刚露出了欢喜的神色,顾忌到对面的燕珣妃,便又立即收了笑,把棋子全部拂开,“这个太看运气了,没有技术含量,我们玩别的。”
她有种欺负新手的负罪感。
燕珣妃按住了棠米收棋的手,摇了摇头,“母亲,天色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啊,”棠米扭头看了眼外面高悬的明月,低呼了一声,“是我忘记了,你明天还得早起上朝是不是?”
她连忙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浮尘,“那快睡觉,你天不亮就得起来的。”
燕珣妃跟着起身,“是,明日恐怕不能陪母亲一同用早膳,我尽量早归,您若是无聊可以唤戏班宫伶解闷。”她顿了顿,稍正了颜色,“只是如今外头太乱,四国兵戈不止,王都也有些许流民混进来,未防不测,还请母亲千万不要出府,如果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让奴仆去办。”
“这里我就认识你,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棠米咧了咧嘴,爬到了榻上,仰着头看她,“你和我一起睡吗,还是和男主一起?”
这本男配太多,她一时忘了那些男的叫什么来着了。
正准备躬身告安的燕珣妃脚步一顿,那双凤眸里升起了奇异的光彩,片刻,她颔首勾唇,“母亲难得来一趟,我自然想陪着母亲。”
棠米往床里蹭了蹭,拍拍空地,“那快睡吧,你也没多久可休息的了。我睡觉很安分的,不会吵到你。”
此前的十四本小说里,有近半的女主都和棠米同床而眠,男主什么时候都可以睡,母亲几生几世也才见一回,大家都抓紧时间吐槽剧情,叽叽喳喳地能说个半宿。
棠米默认,燕珣珍也是想和她一起的。
燕珣妃俯视着跪在榻上铺被子的女孩,棠米的年纪不小,早过了少女的年龄,可那张脸看着青涩稚嫩,和她那双圆圆的眼睛一样充斥着天真。
她是活在幻想世界里的女孩,她的工作就是创造美好的世界。棠米的社会阅历不深,大学毕业后断断续续换了几次工作都不满意,不到一年就决定全职写作。
她身上多是学生的稚气,以及梦幻般的可爱。
十足的烂漫,她本就不是活在现实中的人。
这样的女孩,是如何创造出她这样的人的。燕珣妃想不明白。
“母亲,我来。”她俯身上前,从棠米手里接过被褥掸开。
棠米心里哇呜了一声,她的大女儿未免太过俊美了,别说是铺床,就是让珣珍跪在地上擦地都像是在学宫廷礼仪,而不是可怜兮兮的灰姑娘。
她知道俊美这个词是形容男人的,可是用在燕珣妃身上实在切合,女子俯身时一缕长发从棠米鼻前扫过,棠米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蔷薇香。
那味道不重,可浸入口鼻之后,霸道地在咽喉处生出一股甜味,久久不消。是种极有侵略性的香。
“母亲,可以就寝了。”铺好床被之后,燕珣妃膝行着后退了两步,把里面让给了棠米。
棠米脱了衣服钻进去,秋夜有些凉,丝质的被褥甫一接触还是冷的,暖上片刻才会温热。
待燕珣妃在身侧躺下,她便笑着问道,“你在公主府里置了那么多美男,男主会不会不高兴?”光是她今天看见的漂亮男奴就有七.八个了,别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真算得上藏龙卧虎。
燕珣妃跟着笑道,“他若是不高兴,也得先跟祁君他们不高兴,这些不过奴仆,还轮不上让主君生气。”
棠米点点头,觉得这话很对。她把被子裹得紧了些,又问,“他意识觉醒了吗,你一直陪着我,他会不会不高兴?”
“不曾,他还未有意识。”燕珣妃转过身来,面朝着棠米,偏头倚在了她颈侧。棠米一怔,被子底下的女体也靠近了许多,几乎和自己相挨。
“母亲这话实在叫我惶恐,”燕珣妃笑了一声,“我从前只在那些侍君嘴里听过,倒像是后院争宠的把戏。再怎么说也该是我侍奉母亲才对。”
棠米回味了一遍刚才的对话,也跟着笑了,“好像是有点白莲。”
嘴上说着,她还是往旁边挪了挪,不习惯和人靠得这么近。燕珣妃察觉了她的小动作,眼里的失望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时辰不早了,母亲,我先睡了。”
“嗯嗯。”棠米等着她闭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转身,面向了墙的那侧。
燕珣妃身上的香气存在感太强,她本能地缩起手脚,像是虾米一样地蜷身,睡成了防备的姿态。
黑暗之中呼吸缓缓,平稳了许久之后,一早睡着的燕珣妃睁眸,静静地望向了缩成一团背对着自己的棠米。
她眼眸微移,今日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多,好在母亲生性单纯,又时隔太久忘记了这个世界,否则她定然会被当场拆穿。
虽然瞒得了一时,可她估计燕珣珍这个假身份怕是用不了多久,她得尽快讨得母亲欢心,让她对自己留情。
女子微微垂眸,那双凤眼在黑暗中终于露出了黯淡。她抬手碰了碰女孩的发梢,连面颊都不敢触碰,生怕将她惊醒。
母亲……
她无声地低吟,半是自嘲半是悲伤,将额头抵在了棠米的后颈,浅浅嗅闻她身上的气息。
这个夜晚如梦似幻,太不真实,燕珣妃须得靠近一些,才能确定母亲真的躺在自己身畔。
可纵使靠得再近,她也只得到了棠米的背影。女孩蜷缩着,宁愿面对墙壁,也不肯朝她而眠。
燕珣妃后牙咬紧,她明白棠米本能防备自己的原因。
为什么,明明都是您创造的女儿,您却要如此偏袒那人。
您为了燕珣珍而创造了这个世界,将天下的一切都为她所用;您又为了燕珣珍而不顾身份的降临凡尘,就为了关怀她的衣食住行。
燕珣妃咬着唇,压抑着全身骨骼里散发的战栗。她无声地诘问,又痛苦地哀求。
是她哪里做的不好么,是她不够优秀么,是她不如女主么,为何母亲如此宠爱于燕珣珍,却对她的生死如此薄情。
燕珣妃闭眼,她该是恨她的,恨她的不公、恨她的狠心、恨她给自己一次又一次带来的悲惨境遇。
可她恨不起来,当母亲二字浮于心头时,燕珣妃就只剩下了濡慕喜爱,以及膜神的虔诚。她甚至连讨好棠米,有事她给自己改写命运的念头都不敢升起——她不想带着任何利益目的靠近母亲,那太脏了。
燕珣妃又贴近了几分,鼻尖眷恋地顺着女孩的后颈上下游移。
或许连她都不能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孩子对于母亲的依赖?是信徒对于神的仰望?是女子对于情人的痴恋?亦或者是百余年求而不得的执念……
燕珣妃分不清明,这份情感太过复杂,特殊得让她无法定义。她只知道,她想要得到母亲的一眼正视。
她时常想,母亲或许亦是爱她的,否则为什么燕珣珍都要靠系统催熟意识,而她却能自我觉醒。
这足以见母亲在她身上下的力气比在燕珣珍身上的多得多。
只这一条,就足以让燕珣妃慰聊百年,熬过一次又一次血色迸溅。
她轻轻抚过棠米的腰线,往下握住了女孩的左手,微不可察地低低呢喃:
“母亲,您是爱珣妃的,对不对?”
良久,无人回应,唯有清浅的呼吸在床帐中持续。
燕珣妃并不失落,她反而笑了,女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挨着她深爱的母亲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棠米让我有种恶心的代入感,把自己写成天使型的小软糖实在太恶心了。
我更喜欢和习惯——白天码字,晚上躺在床上说,“可以自带道具,可以自带酒水,但你要是以为我在玩猫咪消消乐没空盯着你,你就能少付五块钱的话,我就同时打爆你上面和下面的头。”
——这样的写手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