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时悦回到卡座时已经离开了两个师姐,说是各自丈夫不放心太晚回去,开了车到楼下接走了。

余歆在那群航空学院的弟弟们中幸福遨游,正快乐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走进卡座时,就听到其中一个男生大叫一句,“我就喜欢姐你这样的!”

时悦身躯一震,默默拿了个新杯子坐远了几步。

才落座,余一便从人堆里钻了出来,手机一递,“悦悦,咱俩加个微信呗,好不容易见你一次,下次出来玩喊我。”

时悦顺手加上了,他的头像是他们家养的巨型贵宾犬,叫Loki,余歆发过照片。给他加了个备注,笑道,“怎么就好不容易了,不都在襄城吗?”

余一双肘搭着膝盖,脑袋往她这侧偏,一副乖巧样,“你不是工作挺忙嘛,东跑西跑的,约你一趟也不容易。诶,听我姐说,你们上个月刚去了林曲度假村出公差,怎么样,那儿是不是特好玩?”

“我们去的不是时候,那儿的温泉旅舍没有营业,不过现在去的话倒是刚好。”

“真有意思啊。”余一拉长了尾音,从桌尾捞过柠檬水倒给时悦,“看你刚刚出去透气,喝点饮料吧。”

“谢谢。”

“对了,悦悦,你有没有去过……”

余一说到一半,走廊一阵谈话与脚步声经过,时悦没听清他后半句话,压低了身子,往他那侧微微倾身,“你说什么?!”

“我说——”余一朝她坐近了一步,一手搭着座椅靠背,一手拢起附在她耳旁,“悦悦,你去过Silence吗?”

时悦摇头。

“一家清吧,他们家有款特调的鸡尾酒,特好喝。”余一趴在她耳边说,又补充一句,“不过也不是我自己跑过去的啦,是上礼拜我们足球队队长生日一块儿去的。”

两人就坐在卡座边缘,靠近走道的位置。

时悦正压低身体,试图听清余一的话,余光中走道大抵七八人走过,皆是西装裤脚。

她没有抬头,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那抹颀长身形从她身侧走过时投来的寒光。

这群人恰好落座隔壁,酒吧设计卡座之间未设间隔,于是背后的声音便嘈杂传了过来。时悦又一句话没听清,冲余一歉意一笑,指了指背后。

“要不要出去聊?”余一指向走道。

“外面?”

也不知赵柏行离开了没有,时悦想着自己刚刚拿望远镜叫人发现的窘迫模样,心底发虚,还没应声,来了位酒吧里的侍者,说是门外有辆车需要移动。刚好是余一的车,他便跟着侍者去挪车了。

转眼卡座就剩她一位无聊干坐着,瞧着时间也差不多,时悦琢磨着是否先行离开,她喝了酒需要叫代驾,等晚些大家都散场了代驾估计不太好叫。

正准备起身,身后一道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要我说啊,冬天还是得去南方舒坦。柏哥,我在兆海有套别墅,地段可好了,回头一块儿去我那儿住住。”

“去北边儿滑雪也不错,我在越北山那儿有块度假山庄,柏哥要是想滑雪,尽管来找我啊!”

白鸽?

“我倒觉得,襄城也不错。”这道声音来自卡座中心,不急不缓的语调,听着有些耳熟。

时悦靠着沙发,悄悄偏过头往后瞥了眼。

隔壁卡座全是男人,坐在u型沙发正中间的,是方才说话的那位。没有物体遮挡,时悦不敢瞧得明目张胆,微微偏头,视线穿过发丝,隐约可以见到坐在C位男人交叠的长腿与皮鞋。

“柏哥介绍的这酒吧果真不同凡响,跟我们之前去的那俗地儿不一般。”一人夸赞道,说罢又咋了咋舌,美中不足的语调,“素是素了点儿。”

“你懂什么,这叫情调。”

另一人道:“素点儿好,清净。谁稀得去你那地儿,香水味忒浓,叽叽喳喳的,吵得头都炸了。”

那人点头应和,举杯敬酒,“那是,还是柏哥这地儿好。”

时悦跟着老师参加的酒局不少,没少见名利场上的觥筹交错。

从前以为只有底层的趣味才是为了几两肉奉承巴结,后来才知道溜须拍马是常态,不管你是上流还是下流,总归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去的酒局多了,见识的人多了,对于这样的局便有了一定的敏锐度。

七八人的局,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般只有坐在主位的是被蜂拥吹捧的上位者,旁的皆是拥护者,有冲在前头拍马屁的,有跟在后头附和的,配合无间以构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局。

譬如今晚,很显然,坐在卡座C位的那位,便是局中的上位者。只是十多分钟了,也没听他说几句话,看起来很是高冷刁钻。

时悦听着那些人拍马屁来了兴趣,一时也忘了自己原来要走,饶有兴致继续坐了下去。

“要说会玩,还是赵乾会,上回带了几个外国妞,别提多正。”

“赵乾国外长大的,那肯定开放。上个月我还跟他一个局碰面了呢,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啧,玩得够花。”

一群男人凑在这风月场所,黄色玩笑开起来一个比一个放得开。

几人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赵乾应不应付得来,一晚抱仨,还是外国妞。”

有人接了个谐音废料,“硬不起来也得硬,不然多没面儿呢?!”

时悦一口柠檬水喷出来,心底嫌恶正起,准备起身离开。

叩。

瓷杯不轻不重落在隔壁卡座的玻璃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余光里,从刚刚就没说几句话的C位男士放下了酒杯——时悦并不清楚那其中是什么,琉璃樽造型的宽口杯被他松散拢在指间,时不时晃过光线,但她却并未看到有人为他倒酒。

原本交叠的长腿松开,他似是稍微坐直了些,不急不缓的语调,“听说顾家准备在市郊开发酒庄?”

很显然,这“顾家”便是刚刚开黄腔其中一人的关系产业,那人嗓音泛着喜意,“对、对,庄子里空着顶级度假房,欢迎柏哥随时来。顶级藏酒,全部免费。”

说着,他站了起来,“来,柏哥,今晚咱俩都还没碰一杯呢……”

酒杯器皿碰撞声,却并未有酒水声。

“不了,我这人粗糙,品不来藏酒。”

男人右手落在杯口,手背血管浮起,手指修长。不带情绪波动的一句,却如冷水泼下,叫刚才那“顾家”子弟心凉了半截。

却又听他意义不明地来了句。

“不过,说不定,某个小酒鬼倒是会对这酒庄感兴趣。”

如果说前面几句还只是令人怀疑,那么这最后一句熟悉的调侃语气则将时悦内心的猜疑肯定了99%。

无需验证。

那声藏在鼻音间的闷笑,很显然,C位男就是赵柏行!

时悦没有回头,和余歆说了一声就拎上包包匆匆逃开了。

倒不是因为害怕和他碰面,时悦怕的是两人若是碰面打上招呼,让余歆知道他就是住他隔壁的邻居,发现他帅气又多金的皮囊,铁定要扒拉着她的耳朵说上一个月的“你个白痴为什么不把握”。

隔壁卡座。

“柏哥,这么早要走了?”

“各位随意。”

灯束从彩色玻璃窗反射下来,光落上男人的狐狸眼。

略带棕调的的瞳,含着深邃难辨的笑意,“酒鬼跑了,我先去充当司机了。”

这家酒吧果真火得名不虚传,时悦出来时,门口还排着好几波人群等候入场。

从熙熙攘攘的人堆钻出来,冷风顿时将人吹了个激灵。

此时下起了小雪,算是襄城的初雪,酒吧外的青年们兴奋地说着。

时悦不太浪漫地,准备先钻进自己的车里取个暖再叫代驾。但午夜正热闹的点,停车场的车比来时多了几倍不止。

本来划定好的车位,其他车也都规规矩矩停放,唯有自己的车位旁极为嚣张地横了辆大黑越野车。

时悦顿时冒了火。

怎么的,mini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欺负mini?!

蹬了双小高跟绕到车后。

哦,看错了,不是越野车,是辆迈巴赫。

车牌号6888。

有些熟悉……

时悦顿在原地,眉角一扬,又是那狐狸?!

出了酒吧,时悦便没什么可担忧的,摸出手机准备拍张照片发给赵柏行,叫对方来挪车。

相机闪光灯骤亮。

时悦不适地眯起眼,也是这才注意到迈巴赫右大灯上的裂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打开闪光灯仔细看了下,这才发现赵柏行的车伤的不止右大灯,前盖弧线处同样有挺大一块凹陷。

交通版块的稿子写多了,下意识便寻找车库摄像头取证,生怕黑灯瞎火的,回头人家说他那车是她蓄意报复撞坏的,她可就跳进黄河说不清了。

照片发了过去。

【狐狸先生,你的车挡住了我的车,方便出来挪一下吗?对了,你的车似乎撞到了……】

输入一半停住。

他的车撞到了……

迈巴赫恰好停在那辆mini之后,车右大灯位置的凹陷与mini的后备箱保险杠似乎吻合得过于凑巧。

时悦狐疑地眯起眼,脑海中闪过一丝阴暗猜想。

星期六那天风太大,夜太黑,来不及注意到他车前的异样。如今再推算一下,像他这样强壮的迈巴赫,要将她的mini前盖撞变形而自己仅受轻伤……似乎也是轻而易举啊。

加上那天监控里只拍到了赵柏行的车出入车库……

“怎么不发送?”

赵柏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时悦先是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赵柏行站在路灯下,身形被灯影拉得很长很长,正晦暗不明地望着她。

“那个……”时悦不知怎么开口,指了指他的车头,“那个,你的车前面,好像撞到了东西。”

“噢,那个啊,我知道的。”他的口吻平淡。

或许是赵柏行笑眯眯的狐狸眼太使人放松警惕,时悦不假思索便问出了口,“撞的是我的车吗?”

赵柏行毫不意外,却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笑意盎然地望着她,反问,“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撞你的车呢?”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

时悦有些头痛,眉心跳了跳,“也不一定需要什么缘故,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发疯什么的。”

冬至夜的风将小雪花吹得飞扬,斑驳了赵柏行的镜片,他依旧笑着,斯文中带着藏不住的野蛮与混戾。

却又慢条斯理地,仿佛故意引导,“那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时悦迟疑。

出于邻里友好原则,只要他否认车是他撞的,时悦必定不会再怀疑;可他这么一问,反而让她难以给予肯定回答。

毕竟……

他看起来,确实,挺疯的。

作者有话要说:十月(点头):你就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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