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是我
桓霄此行帮言纵倒是次要的。
他身为自卫所的所长,言纵一个无名小卒哪配得到他一个眼神。
主要的,他是想借助这件事打压一下人类安全局。
神雀族并不需要和人类和平共处,渴望和平自作多情的一直都是人类。
神雀族想要的一直都是独霸一方。
然后言纵并不领情,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他的面子。
这让一直以来身处高位的桓霄分外不悦,他眯了眯眼:“所以,倒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言纵后退了半步:“并不是,我说了,我很感谢您。只是如果您真的担心我的安危,现在是否可以让我和江放继续查案呢?”
桓霄将椅子转了半圈,眼风扫过江放,又缓缓地看向言纵。最后,他抬抬手:“当然。只是……”
他站起身,在言纵耳边低声道:“就算是你做的,自卫所也一定会帮你的。”
说完,他退开,朝言纵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而言纵还没走,桓霄却带着人率先离开了。
自卫所的人一走,安全局的众人也没必要奉陪,稀稀落落的全部离席,各忙各的去了。
江放和言纵走在最后。
比起刚才,言纵发现江放现在的心情好像好了一点,他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他满脑子想得都是那根颜色奇异的羽毛。想到这,他又问江放:“现在能不能去看看那根羽毛?”
江放回过头,眼睑微垂,似笑非笑的看着言纵:“所以你那么让桓霄下不来台,就是为了看一根羽毛?”
言纵疑惑的抬起头:“什么下不来台?”
江放一时间有点搞不清,他是在装蒜,还是真的不懂:“没什么。”
言纵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心情能影响这么多事。
重新进了停尸间,冯安看到言纵,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来了?”
转头又问江放:“小祖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闲杂人等不能入内,怎么还三番两次把他带来。小心程局又骂你。”
江放靠在门上,往嘴里扔了颗泡泡糖,嚼了两下才道:“程局给的自证权,这位现在在安全局出入畅通。刚那根羽毛呢,给他看看。”
冯安好像对这个所谓的自证权很不满,他一边把托盘放到言纵面前,一边道:“程文敬这局长当得一点都不威风,什么鸟都能在他头顶上拉屎。”
江放吹了一个泡泡,没说话。
言纵没注意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粘着血液的羽毛上。
江放低头睨了一眼,问冯安:“这东西从哪拿出来的?”
林霜跟他说过尸体的状况,并没说还有一根羽毛。
冯安想起来就觉得有些牙酸:“这凶手绝对是个变态,放一般人能想到把这东西放到子宫里?”
江放:“子宫?”
冯安点了下头:“不仅如此,为了防止羽毛从子宫内被排出,凶手还用大量的冰块塞住了受害者的□□。你说这么一个变态,得长得多吓人。”
江放否认道:“不一定。能采用勒死而不是用刀割断动脉这种更直接的方式。很有可能是用杀人来满足自己的某种特殊的癖好。比如说,感受人临死之前的挣扎,或者欣赏濒死之时的表情。这类凶手通常有一副好皮囊,甚至可能接受过高级教育。外表不是衡量凶手的标准,证据才是。”
话落,冯安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正专心致志盯着羽毛的言纵。
冯安扬了扬下巴,压低声音道:“怀疑这个?”
江放轻哂一声:“小江爷是那种不讲证据、简单粗暴的人吗?”
江放:“把羽毛放在子宫里或许有特殊含义。记得旧历里记述的‘开膛手杰克’么?他最喜欢的不就是挖走受害者的子宫。”
这时,言纵终于从羽毛中抽出目光,他抬手想捏起那根羽毛,却被冯安制止:“讲卫生,讲卫生。别把你指纹给我印上边。”
说着,他拿出镊子,夹起羽毛。
言纵就着这个姿势对江放说:“你们刚才说的,凶手杀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癖好。那他在留东西时,一定会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特殊印记。”
他问冯安:“有没有那种可以看清小东西的工具?”
冯安反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放大镜,言纵指了一个方向。
言纵:“你看这里,有一圈不太明显的深褐色,而我的羽毛……”
翅膀被从蝴蝶骨放出来,红色的羽毛包裹着翅膀,那明艳的色彩像是天边燃烧的绚丽火烧云。
江放目测,那双翅膀要是完全展开少说也有5米,这小小的停尸间完全收纳不下。
言纵没在意其余二人的反应,他从翅尖上拔下一根羽毛,又瞬间把翅膀收回去:“这是……”
话没说完,他被人用力拉了一把。
有某个瞬息,言纵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愣愣的抬眸看向始作俑者,江放坐在桌子上,正好严严实实的把他护在怀里,从某个角度看起来,他们好像亲密的依偎在一起。而他手上还捏着那根刚从翅膀上扯下来的羽毛。:“怎么了?”
江放松开捏着他手腕的手,朝左移了移。
刺耳的警报声后知后觉的响起,绯红的警报器的光芒将房间晕染。
言纵看到原本光洁平整的墙面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物体。
那就像是,江放曾经用来指着自己的那个东西的放大版,或者说,复杂版。
刚刚,那东西就指着他。
他见识过这种东西的威力,被打中,哪怕一下,虽然不至于死,但也肯定要感受剧烈的疼痛。
言纵怕得东西很多,尤其怕痛。
他反应过来,江放刚才应该算是救了他:“谢谢你。”
他的声音夹杂在嘈杂的警报声中,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江放又吹了个泡泡,半晌才道:“你要是受点伤,自卫所明天就有理由铲平安全局的门。”
言纵却没在听了,他重新又拿起自己的羽毛:“这是我的羽毛,你看,我的是红色的,单纯的红色。”
江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两根羽毛不一样,所以你不是凶手?这样的证据太单薄了。有两种可能,第一,有些鸟……神雀族的羽毛是用法术幻化的,能变成纯色也能变成别的颜色;第二,就算不一样,凶手不一定非要用自己的羽毛做标记,为了嫁祸,或者撇开自己的关系,用别人的难道不是更好?”
确实如此。
言纵想了想,还是将自己那根递给江放:“那根羽毛肯定不是我的,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分辨出来。就算现在证明不了什么,但最后证据加在一起也能证明我的清白。”
江放不置可否,侧身喊冯安:“老冯,你的任务来了。”
这时候,那唬人的防盗装置终于慢慢收回去。墙壁折叠抚平,逐渐恢复成原样。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这里边竟然藏着这样的兵器。
警报也不再响了,冯安用镊子接过言纵的羽毛:“做个对比是吧。”
江放:“嗯,要多久?”
冯安拿起羽毛看了看:“大概两三天吧。”
微风淌过天际,柔软的白云重叠翻卷。残阳如血,晕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言纵的半边脸。
他微眯着眼,似乎透过重岩叠嶂的现实看到了云城边际:“我想去汪姐的住处看看。”
江放没搭话,他撩起衣袖看了眼手表。最短的指针刚搭在六的边上:“天要黑了,晚上不允许查案。”
言纵看他:“那现在要去哪里?”
“去审讯室里呆着”已经到了嘴边,江放忽地想起“审讯期间不得关押”这一条来,思索再三,总不能把这鸟人放虎归山吧。
他一旦逃走了,就算有定位追踪,要抓回来也是难比登天。
想到这里,江放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最后破罐子破摔。
言纵觉得人类真是奇怪,脸色一会儿好,一会坏,变得比天上云的颜色还快。
火红的云这时又像是浸在深蓝的海水里,显得暮霭沉沉,黑夜将至。
言纵垂着头,跟着江放超前挪动。
最后到达的是城市一角的某个小区。
这里的楼并不新,墙上蜿蜒盘旋的是绿色的藤蔓植物。仔细看,几处墙皮剥落,显得颜色斑驳。
江放把他带到8楼,推开某扇门,随后看了他一眼。
言纵心领神会的走进去,就听江放对他说:“呆在这儿,哪都别去。不然……”
他看着江放,深知“不然”后边才是重点。
江放被这么盯着,最后把手插回兜里,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不然就把你翅膀上的毛全拔了。”
言纵打了个寒颤,点点头:“我哪也不去。但是要呆到什么时候?”
总不能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待太久吧。
这里陌生的气息让他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这次江放没回答,只给他留了个瘦削而挺拔的背影。
空旷的楼道,脚步声慢慢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