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不担心吗

“你真的让他一个人去了?”扛着一根硕大原木走向湖边的聘威,在路过坐在石头上的起司时问道。

此时的法师正将一卷白纸架在腿上,用细笔在上面绘制着什么,纸上有着这片湖的大量速写,包括从各个角度呈现的湖面及水岸,以及从上方看下去的俯瞰图。

这正是起司在做的事情,通过绘图,他能够进一步安排渔网的布置方式和位置,等聘威收集完原料,就能开始初步搭建。

“那片蛛网很危险。”灰袍语气平缓的说到。他说的内容和神态让人难免产生一种冷漠的感觉,他知道那里危险,可依然冷酷的命令自己的学徒独自前往。

“看得出来。这就是我的疑问之处,先生。我是从更危险的地方长大的,但那里教给我的第一课就是不要以身犯险,否则我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半恶魔放下原木,那里已经堆起了三角形的木料堆。这些都是他的成果,和起司细致的工作相比,聘威做起事来更加大开大合,产生的结果也更有视觉冲击力。不过他们只是各自做着自己擅长的事罢了。

“你说的完全正确,但这里并非深渊。与你所在的界域相比,这里太过温柔,阳光,空气,适宜的温度,哪怕是和我长大的环境比较,也太安逸了。人类没法在安逸的环境中变得坚强,说来讽刺,苦难明明是谁都避之不及的东西,偏偏唯独它能让人成长。如果不近距离的接触死亡,是不能成为真正的灰袍学徒的。”起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些许回忆的表情。

就像他说的,类似的死亡试炼从他开始受训起就没停止过,灰塔之主热衷于将自己的学徒扔到各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再给他们一个必定会有死亡危险的任务。这也是他们与万法之城那些教室里长大的法师本质上的区别。

“我以为做个法师已经足够危险了,没想到还要额外给自己找麻烦。无意冒犯,可您不担心他回不来了吗?我是说,要是他带不回来蛛丝怎么办?我们需要织网的材料。”

灰袍甩了甩酸了的手腕,回头看看尤尼去的方向,“他有带着蛛丝回来的能力,事实上他已经拥有了远比底线多得多的能力。只要他善加利用,这甚至算不上死亡试炼,最多只是有可能死的试炼。”

“这真是巨大的差别,不过在我这个粗人看来这两种说法其实很接近。也许您应该留一些备用方案,确保死亡的可能性在比较,嗯,稳妥的范围内。”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关心别人的安危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厨师。”法师笑了笑,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向准备进行下一次搬运的人说。

聘威耸耸肩,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起司说的没错,关心从来是恶魔不具备的品质,他们最多会关心自己,“这个嘛,确实如此,我正在学着改变,或许这是个契机。再说多问一句也不会如何。”

“如果是坏脾气的巫师就说不定了,人们一直坚信巫师不高兴就会把人变成青蛙什么的。呵,变形自己都那么困难了,变形他人又怎么可能轻松。如果只因为少有不快就对别人使用变形术,那他至少也要达到安丽娜的程度。不,即便是她也…”起司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有些东西说出来也没人听得懂,又何必费力将它讲完呢?

半恶魔不再多说什么,当法师陷入沉默,就不太容易继续对话。与其如此,不如去多搬一些木头回来,也许他们还需要些石头?要捕捉的是个大家伙,材料多才能保证成功。

聘威的脚步远了,起司的神色也从回忆和思考中恢复,他看了看手里的蓝图,有的东西,你不去想它,它就好似不存在,可你一旦开始升起念头,那念头就变得越来越大,没办法再放在一旁。

“好吧,那孩子身上有我的血,不能让那血被野兽吞吃。对,就用这个理由说服你自己吧。”起司苦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羽毛,将它放在两手中揉碎,最后向其中吹了一口气。

等他再张开双手,其中飞出的是一只蝴蝶,一直长者羽毛翅膀的蝴蝶。很奇怪吗?在北方的故事里,蝴蝶就被形容为长着艳丽翅膀的小鸟,羽毛和蝴蝶之间的关联通过这种错误认知得以发生联系,进而成为施法的灵感。

“去吧,看着他。作为我的眼睛和手。”那羽毛蝴蝶听了起司的低语,尝试着挥动了两下翅膀,接着腾空而起,它颤颤悠悠的盘旋了一阵,好似习惯了飞行之后便快速消失在了起司的视野里。

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起司的左眼在施法后就没有睁开,他暂时将自己一只眼睛的视觉放在了蝴蝶身上,这样他就能看到尤尼那边发生的事情。

“也许老师当年也是这么做的。放任学徒去冒险,然后躲在角落里为我们保驾护航?可能吗?不可能吗?我恐怕永远没法知道答桉了。”做完了保险措施,起司继续他的绘图工作,那蓝图不仅是给他自己用的,等建造开始,聘威也会需要一个参考。

而当起司专心作图的时候,湖水的表面泛起了一股股的泡沫,它们很快吸引到了他的注意。水面上的气泡表明水下正在发生着什么,从之前的施法结果来看,这片湖水虽不是死水,应该也没有可供水蛭那么大体型离开的水路。

哪怕吸收了龙血,没有脑子的东西也无法变得聪明,现在的动静可能是水蛭在捕食其他水生生物。那些鱼虾能在这个湖中霸主的淫威下不至于灭绝,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马上这里就会安静下来了。不过说起来,一条水蛭到底是怎么吸到那么多龙血的?”灰袍用手指敲敲额头,尝试推理出一个较为能令人信服的解释。

“罢了,等把那东西弄上来,取些血占卜,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