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六章 寻找眠者(下)

“那要看是谁的梦。在一些人的梦中,文字根本无法成形,哪怕有字符的概念,顺序也会错乱到难以辨认。”

眠者抬起头,看向起司。和旅行之前起司印象中相比,此时的她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那伤痕几乎竖直劈开了眠者额头处的颅骨,里面没有露出血肉,反而长满了细小的紫色水晶簇。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最近才有的吗?”如果是其他人,起司不会在梦境中做直接询问对方身上的怪异,因为那可能会触犯禁忌。

但眠者是灰袍,这就足够了,灰袍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它亲人,彼此之间虽无血脉关联,但共同的经历和相近的观念足以让他们之间的联系更胜他者。

眠者略微惊讶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自己的额头,那怪异的伤口随着手指扫过消失无踪,“哦,我没注意它跑出来了。没关系,这是很久以前的伤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获得眠者这个称号。梦境魔法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的,如果使用不当,你的脑子会从内部爆开。”

“你那个伤口可不像是从内部爆开的。而且我也没听说过谁做梦把自己脑袋梦炸了的。我是不擅长梦境法术,但这不意味着我理解不了它的底层逻辑。”起司有些无奈的说道。

安莉娜也好,眠者也好,灰袍们普遍都将他这个最后一个成年的同门当成是某种晚辈,所以经常会有过度关心和不说全话的情况。

“好吧,这伤口是一些梦境巨人搞出来的,我当时误入了他们的领地,结果那些疯子就想通过凿开我梦里的脑壳进入我真实的大脑。好在老师当时及时察觉,把我从那些东西手里救了回来。”

眠者露出回忆的神情,同时略有心悸的摸了摸额头。梦境中的伤口按理说会在梦境结束时消失,可它却被保留到了现在。

“梦境巨人?我从没听过这种生物。他们是,梦境中的住民?还是只是很擅长梦境类法术的族类?”起司不觉得所谓的梦境巨人是眠者说出来哄他的,尤其是在见识到镜界生物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其它维度或许并不如先前自己想象的那样了无生机。

在阴影的国度中,未尝不可能产生生命。

“是,一群从梦中出现的特殊生物。不过关于它们,你知道的再多也没用,因为最后一个梦境巨人的聚落,是被我亲手捣毁的。最后一个梦境巨人,也是被我亲手,不,应该说梦里亲手杀死的。现在它们只是一些故事和零散的印象了,要想再出现下一个巨人,至少要到我死之后三百年。”

眠者这话说的有些得意,可想而知她和那些所谓的梦境巨人之间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惨烈而持久的战斗。一场完全发生在梦境中,对于旁人来说并不存在的战斗。

这种事情在其他法师听来未免都会觉得荒唐,可想想起司之前狼狈躲避镜子的模样,他也没什么资格嘲笑对方。魔法让施法者接触到了他们不应该接触到的领域,那领域里的危险是他们之外的人很难介入的,尤其是如灰袍们般各自并不互通的独行侠,真的出了问题,恐怕连对方问题的源头都需要很久才能确定。

就比如说要是眠者在梦中遭遇了袭击,起司哪怕知道袭击的地点在梦境里,他也没法立刻成为眠者那个等级的梦行者,也就谈不上救援或提供帮助。

“我猜这里面应该有不错的故事。等我回去,你应该不介意讲给我听吧?”

“你怎么会对故事感兴趣?看来我睡得时间还是太长了,错过了许多有趣的变化。算了,比起那些,我的预言成真了吗?”

预言的内容,他还记得。你须踏上草原,穿过绳结的阴影,与鱼群同游,你将站在金字塔的底边,目睹最遥远天边的日出,那里就是你这次旅途的终点。

起司回忆了一下一路走来看到的东西,经历过的冒险,它们前不久还活灵活现,现在再想来却如同偶然翻开的笔记一般遥远。

或许人确实是一种没法保存太久记忆的动物,我们会记得很多事,但同时却会忘记那种真实的体验感,只将那些记忆转化为符号。如果不这样,心中的喜悦与痛苦,是永远不会平复的。

“嗯,全都成真了。虽然最后一个成真的方式和我想的不是很一致。”起司是在说万法之城的升起并没有立刻达到高峰,他所看到的最遥远的日出,更多是一种隐喻,一种对万法之城可以预见的未来的模糊说法。

其实在回头想想,预言中的每个段落都具有两重含义,只不过在没有成真之前,谁也无法确定它的内容。

“预言如果能够被精准的解读,它就不是预言了。未来是在时刻变动的,所有对未来的占卜都无法提供精准的答案,因为事物之间相互影响,一点小小的改动就会带来巨大的异化。不如说预言对未来的影响,在它实现的那一刻,才初步完成。人们总说预言模棱两可,那不是预言的问题,而是他们错把一切都当成既定。当然,利用这种不确定性来作为幌子,抛售毫无根据预言的人也不少就是了。”梦行者往往都是预言家,而两者恰恰都是起司不擅长的领域。

起司微微低头,对眠者的说法表示接受。这算是灰袍们之间交流最令人舒服的行为了,只要交流的双方在接受对方的观点,那交流就有意义。

“如果按你的预言所说,我的旅途将到此为止。这是好事,我已经开始想念北方的风了。但我还有疑惑,比如,现在塔里的情况如何?”

眠者合上了书本,长叹了一声,“我听到很多声音,看到很多画面。但它们都不清晰,自从你离开,我就没有再出过房间。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什么在发生。我最近很少做梦,我是说那种真正的梦,不是现在这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梦。因为我只能梦到不祥的情景,它只会加重我的担忧。”

“所以这就是怀内特夫人联系不到你的原因?你在有意控制自己的梦,这会让人无法,嗯,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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