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下半破山
按照乐正林安排的,闫一先是把锅里的牛排吃了,收拾完锅碗瓢盆后,用气源盖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后好好洗了个澡,最后上了药再穿戴整齐。
乐正林盘膝坐在沙发上打坐,听到衣物拉链声音后睁开了眼睛,眼瞳之中燃起了漆黑的火苗,那是他不打算再压制的“墨罄”。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一切都准备好了。”闫一点头,随后见他起身走向冰柜一旁,面向那里的墙壁,伸出被墨汁一样浓郁的气源包裹的双手,缓缓触碰墙面。
闫一敏锐地感知到,随着那面墙壁逐渐地被“墨罄”浸透,整座山似乎都开始了轻微的颤抖。
但乐正林好似没有注意到,他鬓角挂汗额前爆筋,只专心地继续注入气源,直到手心之下的墙壁裂开了缝隙,天花板开始簌簌掉灰,才开口说道:“山体外有结界覆盖,一旦破开,爷爷那边一定会有所感应。所以等下山口一破开就跑!不用理会别的,碰到人也不可以恋战,脱身为主,只管往前跑!往山下一直跑!听到没!”
“好!我记住了!”闫一拉紧了背包的肩带,用气源在身前凝出一张盾。
“还有——在整件事结束之前,不管你听到关于我的任何传言,都不要信!也不要管!更不准来找我!”
“为什么?!”
“……如果碰到了乐正森,别跟他打!别落到他手上!”
“乐正——”
“如果到了穷途末路,就去古兽界!那里还能得到一线生机!”
听着这一句句仿佛是留“遗言”般的叮嘱,闫一抿着嘴唇面色惨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整件事想太简单了,也把乐正林为了他而破山需要承受的后果想简单了。
可事已至此,想再回头已是无门。他也没有试图回头的可能。
“阿林,对不起……”他嗫嚅着,堵得发紧的嗓眼再说不出一句话。
乐正林不知听没听见这句道歉,他双臂撑着墙壁,光是控制“墨罄”精准打通会压制气源流的山体便几乎用尽了全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疯狂得违抗命令了,当初哪怕是面对乐正壹的临终请求,他也没有出手去违背爷爷的指令。
但却是让他后悔至今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再低头了,他要顺从一次私心,哪怕一次——“要破山了!!”
闫一攥紧手中几乎嵌进肉中的怀表,随着巨大的震动和爆破声,烟尘和雪雾霎时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快走吧。”
他看着那呼啸着寒风的洞口,和屹立于前的熟悉身影,心口如针扎。
债已落地。
“今日我欠你的人情,来日一定回报!”闫一猛地跑向洞口两步跃出,回头之间只来得及再看乐正林一眼,却被那逐渐扩散墨色的漆黑双眼狠狠刺中了心脏。
“乐正——”
“跑!”乐正林死死压住内心如岩浆一般翻腾的情绪,趁着意识还有三分清醒,深深目送友人在风雪交加处顺利离去。但接下来的这一路他走得必定不会平凡,成或败——乐正林想——闫一这个名字在异人界应该会超越他的哥哥黎本天,不过他希望是以他希望的那种方式。
警卫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乐正林剩下的能用来思考的理智不多了,周身缓缓释放着“墨罄”粒子,尽全力将自己全身包裹在浓稠的墨液之中,形成了一颗愈发涨大的通体墨色的球。
即便是暴走,他也不愿意误伤自己的族人,但他一定要为闫一创造出更多的逃跑时间。
“那个球体好像是——二少爷的‘墨罄’?”
“‘墨罄’又一次暴走了吗??”
“快通知老族长!!”
“都不要靠近二少爷!!”
“退后——都退后!!”
“咦?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黎氏那个后人呢?!他们不是一起进训练营的吗??”
“难道二少爷暴走把他给——”
“信号!发信号!”
警卫们吵吵囔囔的声音和绽开在半空的红色焰火在原本寂静的山体周围显得相当明显,乐正林抽空听了一耳朵就不想理会了,又是那些陈词,说来说去不嫌起茧子。
哪次出事不是他们几个顶在最前线??一到了出点问题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乐正歆,他们就变得像瘟疫一样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他有自己的一套自毁程序,必要时候他会自己启动,根本不会祸及周围!
乐正林努力把这些让人烦躁的内容甩出脑子,眨了眨几乎不剩眼白的眼睛,他现在只希望在自己陷入沉寂之前,闫一能安全逃出北部驻地。
“墨罄”此次的反扑超出了他的预期,精准控制它来破山,加上很久未曾进过“清心池”,情况比以往都要严重。
要说幸运的是,他现在是在天寒地冻的北部驻地,好歹在环境上能对“墨罄”有先天压制,不至于直接被吞噬理智。但被压制已久的“墨罄”此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像一串接一串源源不断的泡泡,把整个悬浮在半空的墨色球体撑的越来越大,直至几乎有十米长的直径,在一片雪茫中如同一个巨大的地标。
乐正林在闭上眼睛前想,纵使没有让“墨罄”得逞,但这次的沉寂应该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久。
闫一边往下跑边回头,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空中扎眼的墨球,好似有所感应一般,他胸口戴着的怀表隐隐发烫,那里面那一分“墨罄”本源感应到了本体的召唤,拼命回应着。
闫一想起在训练营的某一层中,乐正林曾经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那时以为对方是着了机关的道,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乐正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墨罄”了。
他心中隐隐作痛,愧疚感在这一刻又一次涨满。他不知道要怎么偿还所有的这些人情债,一笔又一笔,一页又一页,堆积在良心之上,叫他一念起一回首便不禁泫然。
“靠…亲妈去世的时候没掉几颗眼泪,现在怎么搞得——”闫一越跑脚下越觉酸软,一个不小心还表演了一出“偶像剧式连滚摔”。
纵使有气源护体,从雪山山坡上连续往下滚的力道也足够把他撞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他睁着爬上了雾气的眼睛望着那个他不知回首了多少次的固定方向,看见原本墨色的球体已经变成了米粒大小,却依旧像一枚定海神针悬在那里,岿然不动。
虽然那是黑色的,但此刻却犹如海浪间最明亮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