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崎很快就查到了晃二工作的加油站的地址。
大城市的炎热更是猛于虎。馆崎坐了一夜的车都不累,却被东京的天气打败了。
这是一家大型的加油站,旁边还建有汽车修理厂。
馆崎递出名片后,被人带到事务所等着。事务所里的冷气开得刚刚好。馆崎想,这样可不行,一直待在隔绝热气的室内,习惯了冷气的身体就更不能适应屋外的炎热天气了。他又开始羡慕起帕宗来。
一直关照晃二的是汽车修理厂的主任。这是一个与晃二差不多年纪的小个子男人,当他得知馆崎只是一个乡下的警察之后,态度还是非常恭敬。他让馆崎坐下,自己端来了麦茶。
主任听说晃二的死后,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他虽然话不多,但确实是一个好人啊!对待工作也很热心,手艺也好,把工作交给他做,我总是非常放心。”
馆崎犹豫着问了问晃二是否与女性纠缠不清。主任说晃二滴酒不沾,言下之意是否认了。
“那,您听说过一个叫荻妆子的女子,或是名字首字母为N的女子吗?”
对这个问题,主任的回答也是一样的。晃二周围一个女人都没有。
“不过,他喜欢车。对他而言,车就是恋人。有一段时间,他疯狂迷恋豹系列PantherJ72。偶尔有客人开着那种豪华轿车过来时,他即使只是摸一下,就像是触到了恋人的肌肤一样。所以,同事们都叫他Panther、豹哥。”
“Panther……”
馆崎赶紧记到笔记本上。Panther的首字母是P!
“……嗯,是这样的吗?晃二爱车,想象得到,他还开着炽天使在村子里兜风。”
“晃二,开着炽天使?”
这次换主任吃惊了。
“是的。您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没有。真是想都想不到啊!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他死前刚卖掉了家里的地。”
“我知道他老家有地,但那是块找不到买主的荒地吧?”
“可是最近那里要建大坝,晃二家的那块地会被淹在水底……晃二他什么也没说过吗?”
“没有。这真让我太吃惊了!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那晃二的辞职理由是什么?”
“我只是听他说是因为母亲突然遭遇交通事故去世了,必须要回家继承家产。”
馆崎觉得自己发现了晃二新的一面。晃二回到家乡,并不是要继承家产,首要的目的是回去处理土地。他计划卖掉土地之后,马上回到大城市。但这些他都没有告诉主任。从中可以看出,晃二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出自己的事情,他做事十分慎重。
“对了,我想问问晃二的朋友的事情。您听晃二提到过一个叫做金海芳男的人吗?”馆崎换了个话题。
“金海芳男……”主任想了想,似乎还没有从开着炽天使的晃二的形象中回过神来,“有。我听晃二提到过,就一次。”
“晃二说他什么了?”
“等等,我想想……对了。那个人是我们的客人,有一次是晃二给他加油,走的时候笑得很奇怪。我就问晃二,是认识的人吗?他说是乡下的同学。因为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年纪有点大的美女。所以我有印象。”
“年纪有点大的美女……情人吗?”
“这可不好判断。不过,一眼看上去有那种感觉。后来,那个男人给晃二打过几次电话,是我接的,所以记得。确实是姓金海。”
“电话里说什么了?”
“每次都很短,我猜应该是约定见面的地点吧。”
之后,馆崎拜托主任找来晃二以前的两三个同事,又问了一些话,跟主任说的差不多。馆崎郑重地道谢,回到了炎热的大街上。
馆崎想,先来加油站问过真是太好了。现在知道金海有一个比他年纪大的情人,这样问金海的问题也要相应地做一些调整。
馆崎拿出地图,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我跟晃二从小学开始,一直在一起。他是个好人啊!跟我挺谈得来的,我们关系很好。”
馆崎和金海来到电话里约定的茶餐厅。里面光线很好,有好多桌客人在谈生意。一个戴太阳眼镜的女人坐在了馆崎身后。馆崎从这仅有的一点微小的事情就看出了大都市的不同。
金海芳男听到晃二的死之后,稍微有些吃惊。他用茶餐厅的毛巾不停地擦着额头。馆崎看着他,觉得一点儿也没看出他与晃二关系好。
“你为晃二卖地的事情,真是尽心尽力地做了不少事啊!”
馆崎直接发问了,可能是受到了周围气氛的感染。
“是的。我认识一些那方面的人。”
他在混淆视听,是个狡猾的人。馆崎听许多人说过,这个人周旋在下筋一家的住民和公团之中,赚了不少黑心钱。
馆崎问他给了晃二多少钱。金海的回答很暧昧,看样子要比给千字村其他居民的多得多。
“他们家的情况特殊,但我绝对没有违法。水淹地段的地价都是定好了的。晃二手里的那块地也是按照那个标准赔偿的。”
“晃二在卖地之前,就弄到了炽天使。那辆车是你帮他弄的吧?”
“是晃二拜托我弄的。”
“他付了多少钱?”
金海的回答含混不清。他绕了个大圈子,结果只说明了晃二没按照规定价格卖地。而金海又不能按照晃二所说的价格支付。于是,他送给晃二那辆车,算是一份礼物。
金海的原话是:“晃二以前是大坝建设反对期成会的一员,跟在深泽源吉的后面,一直对建设大坝持有强烈的反对态度。而且,晃二对自己那块土地的感情很深,要让晃二动心卖地,就不得不从他喜欢的东西入手。”
馆崎想,这基本上就是扯淡。晃二从一开始就是想卖地的,他只是假装加入了反对派而已。金海不可能看不出来。
“为了说动晃二,我可费了不少心呢!还好我们是朋友,他才肯听我的。”
馆崎终于知道了。金海说了这么多,一定都是为了说到下筋清。金海想说,他为了晃二,打通了下筋清,这才能拿出那么多的钱。
馆崎打断了金海关于土地买卖的话,装糊涂地问他:“对了,晃二签完最终卖地契约之后,你是什么时候给他钱的?”
金海的脸有些僵硬,说就是签约那天。
“是吗?那可是晃二被杀的当天啊!你们在哪里见面的?”
“我们之前约好了。晃二说最后希望用现金支付,所以我头一天就准备好了钱,坐晚间长途汽车来到狮子吼峡,在场代川下筋先生的家里等着。”
“就为了给他钱,专门从东京回来?”
“不,我回来还有别的事情。”
“晃二几点来的?”
“跟约好的一样——十点左右来的。”
“开车来的?”
“嗯,开着炽天使。”
“晃二拿到钱后,做了什么?”
“他清点完数额,就用手帕把钱包起来了。那手帕好像是蝴蝶花纹的。晃二就跟平时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在接过钱的时候笑了笑。”
“他几点离开的?”
“好像是十一点。”
“后来呢?”
“后来我就没见过他了。”
“不是问他,我是问你后来做什么了?”
金海喝了一口咖啡,好让自己放松点。
“问我的话……我中午吃了一顿好的,然后就回东京了。”
“你一个人?”
“是的。”
“你离开下筋先生家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个嘛……大概是快一点了吧。我坐的是一点的公共汽车。”
“公共汽车上有你认识的人吗?”
“我认识司机,之前见过几次。”
“到站之后是几点?”
“一点半。”
“你坐的是几点的火车?”
“一点四十五到东京的特快——不过,你为什么要问这么细?”
金海第一次显出了不满的表情,说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杀害晃二的嫌疑人啊?”
“也没有……”
“这件事的确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做杀人那种事。”
馆崎觉得他这句话倒是真的,不过他嘴上没有说出来。
“说得明白点,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我在火车上也没见到认识的人,我也没跟不认识的人搭讪,到了东京之后也没有直接回家。所以,没有一个人可以为我证明我坐过那趟火车……”
“你说出来吧,没关系的。”
馆崎身后的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有种古怪的性感,金海脸红了。馆崎回过头,看到身后的女人正看着金海,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馆崎慌了神,他现在才意识到刚才两人的话都被这女人听到了。
“你别管我是谁,我只是金海的朋友。请不要欺负他。”
“你的意思是?”
“你还不明白吗?他的不在场证明,我可以提供。不过,我只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正式的场合才会说。了解?”
女人点了一支烟,将火柴盒扔在了馆崎面前。这是东京近郊一家日式饭馆的火柴。
“那天,我们在这里幽会。现在这种情况,说出来也好。本来说出来,只会让下筋家难堪。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放心,我们不会逃,也不会隐瞒什么。你随时找我们问话都行。”
说完,她瞥了呆呆的馆崎一眼,起身揽起金海的手臂,离开了。
馆崎嘟了嘟嘴,拿起女人留下的火柴盒反复看。这个女人真是不得了!不过她说的应该是真话。下筋的老婆看来并不怕关系暴露。但金海是怎么想的呢?至少,他确实是被知道秘密的晃二抓住了把柄。
馆崎让服务员加了一点水,一口气喝完,然后起身走了。
馆崎给搜查总部打了一个电话。佐古警官迫不及待地告诉馆崎,荻妆子的身份好像快查清了。
“我们排查了一遍失踪人口,应该没错了。名字、年龄、服装,都一致。她的家人要过来,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她的尸体,所以我制止了。你能马上去一趟荻妆子的家里吗?”
馆崎记下了荻妆子的家庭住址,然后向佐古汇报了自己的发现。佐古表示将立刻开始调查金海的不在场证明。
这里是山手的住宅区。围墙对面种着浓密的西洋杉树,从树缝可以看见仓库的白色墙壁。庭院深深,大门紧闭。馆崎按下便门上的对讲机之前,在脑海中把荻妆子的信息重复了好几遍。
荻妆子,慧池学园二年级的学生,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团。成绩属于上等,不过最近半年由于浸润性肺结核一直没有上学。本人不愿意住院,于是在自家疗养。以前从未随便在外过夜。在千字村发现貌似荻妆子的人物出现的前一天,家里人发现她不见了。失踪当天穿着白色的罩衫、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鞋子,身上只带了一个藏青色的训练包。
荻妆子的父亲是大和制药的董事。家里除了荻妆子一家,还住着父亲的妹妹。两年前,她与丈夫离婚才搬回荻家的。另外,家里还有每天来上班的保姆。
馆崎被带到了接待室。接待室并不宽敞,但里面的家具全都是有些年头的,自内透着昂贵。
荻妆子的母亲虽然刚过五十岁,但是很显老。馆崎想,也许是戴着一副厚厚眼镜的缘故吧。
母亲盯着荻妆子笔记本的复印件,绝望地说道:
“确实是妆子的笔记,没错的。”
沉默了一阵,这位母亲瘦弱的身体开始发抖,似乎是承受不了打击。她望着荻妆子最后写下的一行小字——妈妈对不起,用全身的颤抖当做回答。
“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看妆子的照片?”
馆崎提出请求。因为他认为,现在还不是问话的时候。妆子的母亲像失了魂儿一样地走出了房间。
大概,她取照片会需要很长时间吧,看着照片肯定会控制不住流泪的。
一共拿来三张照片。
一张是穿着和服的照片。妆子用红色的头绳将头发束起,插着一枚大梳子,垂下可爱的发簪,挺有大家闺秀的派头。她长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儿,十分讨人喜爱。突出的小下巴,让人觉得她即使是穿着和服,也透露出一股活泼劲儿。
第二张照片与第一张风格完全不同。照片里妆子穿着中世纪的衣服,摆着设计好的姿势。她画了眼线,涂了浓厚的腮红,使得表情看起来更加生动。
“这是舞台上的演出照吧?”
这张照片加工过,对比度很强,馆崎想,应该是在舞台上演出时拍的。
“这是在学园祭上表演《威尼斯商人》时拍的。妆子很喜欢这张照片。”
在最后一张照片中,妆子穿着一件红色的羊毛衫,自然地打着排球。她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拍照。摆好姿势之前,拍照的人已经按下了快门。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忧郁,微微翘起的下巴使这份忧郁更加明显。
馆崎觉得最后一张照片最能体现出妆子的特征。不过,为了照顾拿出这些照片的妆子母亲的情绪,馆崎决定把舞台的照片也一并借走。
“我们查明,妆子曾经在狮子吼峡的千字庄落过脚。”
馆崎看妆子母亲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这才开始平静地谈起案子的事情。
“所以,我想请问一下,在妆子认识的人中,有没有谁搬到那里去住了,或者是在那里出生的人呢?”
“——这个,自从警察联系我之后,我一直在想。我甚至还查看了地图,但是,别说相关的人了,连这个地名我都是头一次听说。”
看来妆子的母亲对这个问题很是困扰。
“学校的朋友呢?”
“话剧社团里的朋友挺多的,不过妆子并没有特别提起过某个人。”
“——您听说过埴田晃二这个人吗?”
妆子的母亲皱起了眉,这个表情与第三张照片里的妆子如出一辙。
“……这个名字,是第一次听说。”
“其实,这个名叫埴田晃二的男子,在妆子失踪的同时,被人杀害了。”
透过眼镜的镜片,妆子母亲惊讶地望着馆崎。
“死因是药物中毒,被人投毒的可能性很大。”
“那,妆子……”
“目前还无法断定。因为妆子的行踪还是不明。不过,多种迹象表明,尤其是根据妆子最后留下的笔记本里的文字推断,这件事情很可能是殉情,甚至是妆子逼着对方殉情。警方目前正在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
“埴田晃二……”妆子的母亲在口中重复了一遍晃二的名字,“这名字,我没有印象。”
“那您听说过Panther或者豹哥吗?也有人这么叫他。”
“Panther、豹哥……没听过。咦,妆子写的P这名字……”
“您想到是谁了吗?”馆崎心急地问道。
“是的。家长真是迟钝!妆子都这么想不开了,居然没发现她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喜欢的那个人,就是P,对吧?”
“我担心妆子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于是翻了她的卧室。我还是第一次翻她的卧室。不是乱翻的,只是看了看抽屉和书架,然后发现了这个。”
妆子的母亲将放在身旁的一本素描本递到了馆崎面前。
应该是一开始就打算拿给馆崎看的。
馆崎接过素描本,端详着。A4的纸张,封面是淡茶色的麻布纸,系着深茶色的细绳。
解开扣子,馆崎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差不多三分之二都画上了画,写着字。使用的笔多种多样,有圆珠笔、铅笔、钢笔、彩色水笔——似乎是随手拿到什么笔,就用什么笔。
前面的部分都是一些草图,主要是一些舞台的速写,画中的人物全都穿着中世纪的衣服,空白部分写有熟悉的字迹。写下的都是一时兴起时的记述。
有些语气酸酸的话——“悦子的演技让我吃了一惊!本以为她就只是个子高,并不能表演出像样的戏,但现在我有点受打击了。好样的,燃起斗志,我也要努力!”
也有些富有跳动感的文字描写——“哇,吃了好多东西!撑得动不了了!看到账单的渡子,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不过,约定就是约定。是她自己说要请客的。”
素描本里还有自画像。虽然画得就像是出现在少女漫画里的女主角一样,但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妆子自己。不同于之前的草图,她花了很大精力来画,并且用各种颜色涂上了美丽的色彩。
“在舞台化妆油彩的气味中,我逐渐走进一个奇异世界。我把眼睛画大,把眉毛描长,毅然用口红把嘴唇涂得鲜红。戴上银色假发时我突然消失了,代替我的是镜子中的美丽女子,正在微笑。她是万能的女神,任谁都会拜倒在她面前:王侯,贵族,富豪,诗人——但是,她只寻求完美的人,某个也许在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
这是一幅将妆子美化、纯化到极致的肖像画。追求完美的人,有这种想法的妆子是一个多梦的女孩子。突然,馆崎想到了阿栗。阿栗也是一心寻求完美的男性,但面对现实时,她失望了。
妆子最初好像是想记录关于话剧社团活动的感想,不过从中间开始,对身边事情的记述、感想的分量一点一点地多了起来。
比如,在某位教授模样的男子画像旁边,妆子开玩笑似的写着——“那位也是神创造出来的,所以姑且把他算作是人类吧。”
还有去给篮球比赛加油时的感想——“很讨厌在充满汗臭味的体育馆里待上好几个小时。渡子她们野兽般的声音肯定会从比赛开始持续到比赛结束。果然,比赛很无聊。旁边人的喧闹快要把我的耳膜震破了。悦子迷上了隆夫。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来加油。但是受到邀请还是挺好的。我和他四目相对时,感觉被雷击中了一般,我的眼睛只追寻那个人的一举一动。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素描本中描绘了一位像漫画主人公那样拥有威风凛凛的眉毛、手持篮球比赛的选手。还有口中叼着笛子的裁判,观众席上的喧嚣也都被刻画出来了。
“那个,埴田晃二是学生吗?”
馆崎抬起头。妆子的母亲一直从对面注视着素描本。
“不是,他没有上大学。”
“那么,他一直住在千字村吗?”
母亲好像很重视妆子去看篮球比赛的这一段记录——“我和他四目相对时,感觉被雷击中了一般……”这种戏剧性的情节,确实很符合与改变了自己一生之人的相遇。
“晃二一直在东京工作。他是一家加油站的修理工。”
汽车修理工,也有可能会去学校体育馆观看篮球比赛的。不过这样直接联系起来有点不自然,如果说是晃二的朋友当中有谁是学生,碰巧邀请了他去看球,这种可能性倒很大。
“埴田这个人对篮球感兴趣吗?”
馆崎不知道。
馆崎快速地翻动素描本,很明显,从这里开始,记录的内容发生了变化。与P相关的文章急速增加,后半部分的内容差不多都集中在P上。文章数量增多,感叹符号也频繁地被使用。之前用到的字体装饰、跳动的文字都收起了踪影,只是最基本的文字排列。从充满好奇的乐观记述到只专注于P的记录,这一变化,只要逐次翻翻书页浏览一下,便可以清楚地知道。妆子发生如此变化,原因明显是P。
“找不到P的真名吗?”馆崎这样问道。
“是的,我寻找了所有地方,最终还是没有发现。”
画的主题从这里开始也一下子发生了变化。在某一页描绘了前半部分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的裸体图。那是妆子的正面像,她没有半点害臊地站立着,从笔势上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自豪。丰满的胸部,细密的体毛……在其他页面上,还有王子与公主就那么赤裸地吻在一起的画像。
馆崎合上了素描本。妆子的笔触栩栩如生,这是初知异性,急速成熟起来的女性的身体记录,在该女性的母亲面前继续阅读,馆崎认为并不恰当。
馆崎想,妆子的朋友或许听过有关P的事情。馆崎让妆子的母亲从学生花名册中指出跟妆子关系亲密的学生名字,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但是这方面的搜查却以失败告终。妆子的朋友在听到妆子有过恋人时都很吃惊。
妆子和P之间,似乎极其谨慎地坚守着某个很重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