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晨光透过白色纱帘照进房间中时,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繁复的星空顶和吊灯,花纹斑斓,十分漂亮。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眉头紧蹙,头痛欲裂,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后,梁颂宜环顾四周,意识逐渐回笼——
这不是她的房间。
梁颂宜心头一怔,当即想坐起身。
真丝睡裙紧贴着皮肤,裙摆早已在她熟睡时移到了大腿根,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暴露在空气中。
床单凌乱,处处流露着旖旎和暧昧。
梁颂宜懊悔不迭,不断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却只是徒劳。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忆停留的最后一秒中,她…好像……在酒吧强吻了一个帅哥。
梁颂宜急匆匆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松了半口气。
但仍旧忍不住捶自己的头。
人生十八载,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因醉酒而色迷心窍。
帅哥。
梁颂宜脑海中依稀能够回忆起他的轮廓,虽不清晰,但他的气质实在难以令人忘却。
门外传来脚步声,梁颂宜心中警铃大作。
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
不知道谁给她换的睡衣。
不知道外边此刻是谁。
梁颂宜有太多的不知道,脑中乱作一团,当下,竟赤脚跳下床,钻进了一旁的衣柜里。
衣柜的门刚合上,外边便传来开门声。
有人走进来。
梁颂宜屏住呼吸,从门缝中往外看,过了会儿,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男性身影。
虽然看不清,但气质和昨晚那个男生的气质几乎一模一样。
她当下便确定,这是昨晚被她……强吻的帅哥。
一时之间,梁颂宜心跳得更快了,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发现。
她仿佛作案后的小偷,躲在被盗者的家中,却连自己的作案细节都忘记了。
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吗?
“梁颂宜?”衣柜外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
在这样紧迫的关头,梁颂宜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的声音怎会如此好听?
像是夏日翠绿山涧中的清泉,叮咚作响,带来丝丝凉爽。
又有一股难得的少年感。
透过一条狭窄的缝隙,梁颂宜看到他的装扮和昨晚不同,今天穿着一身白衣黑裤,双腿修长。
凭着想象,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他干净清爽的模样。
外边的脚步声不停,男生似乎在靠近衣柜。
紧张的同时,猛然间,梁颂宜后知后觉地疑惑——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他怎么会知道她叫梁颂宜?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他在衣柜门外站定。
两人隔着一扇门,却只有咫尺之隔。
梁颂宜从未像今天这般,一颗心仿佛要从心脏里跳出来,紧张得甚至喉间隐隐有充血感。
他站了半晌,一丝声响也没传出。
梁颂宜悬而未决的心渐渐稳定下来,她微微向后仰了仰头,刚想放松一下,却没想到碰到一旁的衣架,立即发出窸窣的声响。
梁颂宜暗叫不好。
门外的人动了动,片刻后,他轻轻敲了下门,声音隐隐带笑:“还不出来?”
梁颂宜:“……”
好吧。
原来是守株待兔。
梁颂宜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骤露了馅,但事到如今,总不能等着对方破门而入。
她不得不,从里边推开了门,身子却没动。
一束束阳光瞬间从外边射进衣柜的角落,梁颂宜一时不适应,抬手去挡。
陈斯漾低头,就看到半明半暗的光线里,穿着白色吊带睡裙的女孩儿蜷缩在角落中。
衣柜里放了很多衣服,余下的空间不算大,她的双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并拢,乌黑浓密的秀发凌乱地垂在胸前雪白的肌肤上,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陈斯漾看着她的手垂下时,有几缕头发缠在了她的指尖。
她慢吞吞地抬起眼睫,对上陈斯漾的目光。
或许因为心虚,女孩儿卷曲的睫毛不断地扑闪,恰好有阳光落在上边,陈斯漾看着这一幕,不禁联想到展翅欲飞的蝴蝶。
梁颂宜克制着忽然加速的心跳,开口:“早上好。”
眼前的男生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早上好。”
他声音依旧动听,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莫名多了一丝暧昧。
片刻后,见她一直不动,他微挑眉,问:“你准备一直待在衣柜里?”
梁颂宜:“……”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
梁颂宜愣住,抬眼去看他,眼底闪现出一抹疑惑。
他微微点了点头。
梁颂宜没会错意,于是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下一秒,被他使力一拉,整个人离开了衣柜,站起了身。
他的掌心宽大而温热,梁颂宜忙抽出自己的手。
“昨晚……”陈斯漾刚开口,就被梁颂宜打断,她抢着说:“昨晚的事情是一个意外。”
男生长得很高,梁颂宜有一米七,但仍旧需要抬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意外?”陈斯漾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突然亲我、抱我,后来还把我扑到了床上,说喜欢我,这些都是意外?”
梁颂宜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英俊到极点的男生。
亲他。
抱他。
把他扑到床上。
还说喜欢他?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丝笃定。
梁颂宜头大,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眼下的情景,只能否认:“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可能说喜欢你。”
她说得斩钉截铁。
陈斯漾紧紧盯着她,目光深锁,看得梁颂宜不自觉后退半步,越发心虚。
“你…你……虽然你很帅,但也没帅到我对你一见钟情的份儿上。”怕他不相信似的,梁颂宜再次补充,“我真的有喜欢的人。”
陈斯漾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慢条斯理地开口:“温启?”
梁颂宜这次是彻头彻尾地惊了,“你怎么知道?”
陈斯漾别开眼,不再看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梁颂宜依旧愣在原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已经有了想跑路的冲动。
情况好像比她想象得更加糟糕。
酒这个东西果然是害人不浅。
正当梁颂宜内心交战时,陈斯漾忽而开口,说出一句更加劲爆的话:“我是冯与星的哥哥。”
“冯…冯与政!”
梁颂宜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酒吧撩人撩到好友的哥哥,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不过随即,梁颂宜又意识到不对。
她是见过冯与星的哥哥冯与政的。
虽然只见过那么一次,还是在两年前,但冯家哥哥比她们大好几岁,气质沉敛而神秘,令人记忆犹新。
眼前这个男生,虽然长得也很帅,但明显是她们同龄人。
总不能冯家哥哥越长越年轻吧?
似是觉得好笑,陈斯漾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看向她时,漆黑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哪有那么老?”
梁颂宜:“……”
“看来星星不怎么提起我,”陈斯漾不以为意地道,“我是她的表哥。”
梁颂宜的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随即问:“你在南申高中上学?”
陈斯漾点了点头。
梁颂宜忙说:“星星提过的。”
只是,冯与星从未说过,她表哥长得这么帅……
在冯与星的描述中,她表哥是个非常讨人厌的家伙。
学习成绩异常优秀,获奖无数。
以致于,冯与星的妈妈时不时借他来数落自家女儿。
“我怎么这么倒霉,和他同一年生,他那脑子,简直不是正常人的脑子,我妈还天天拿我和他比,比得过吗?幸好不在一个学校啦,不然我更得被碾压。”
这是冯与星的原话。
高考前的一模是全市统考,南港一中和南申中学几乎包揽了全市前十。而冯与星的表哥,全市排位第一。
梁颂宜看过排名表,依稀记得,他姓陈,叫陈……
三个字。
却怎么也不想起来叫什么。
梁颂宜轻叹口气,在她的想象中,冯与星的这位学霸表哥,长得…自然应该其貌不扬。
怎会如此?
梁颂宜感觉世界如此小,又如此令人头痛。
她的前十八年,一直活得小心谨慎,寄人篱下的滋味儿并不好受,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逾矩。
许是因为刚刚放下高考这个重担,又许是因为看到温启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或是受到酒精的刺激。
亦或者,这些原因都有。
总之,在昨晚,梁颂宜第一次放纵。
从前走每一步路,她都会一步三回头,确定后果是她可以承担的,尽可能不用去麻烦别人。
而这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梁颂宜做之前没有考虑过后果。
宿醉后的头很难受,梁颂宜却顾不上。
她垂着眼睛,心中无限懊悔,任由发丝散落,两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缠在一起,表情十分苦恼。
半晌,她抬起头,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温柔又澄澈,她轻声开口:“对不起。”
陈斯漾没说话。
梁颂宜继续说,声音里已经有点乞求的意味:“但你可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斯漾看着她,依旧没说话,视线却逐渐下移,落在她白皙的脚背上。
少女赤脚踩在杏色地板上,脚趾微微泛红。
陈斯漾站起身走近,忽然打横把她抱起。
梁颂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紧贴着陈斯漾的胸膛,有什么记忆破土而出。
昨晚,昨晚,好像有几个瞬间,他就是这样,把她抱在怀里。
但有关昨晚的片段都是碎的,连不起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梁颂宜仍旧想不起来。
陈斯漾把她抱到床上,一旁的床头柜上有管家送来的崭新袜子,他一只手拿起袜子,一只手扶住她的脚腕,帮她穿上。
梁颂宜错愕得甚至微微张开了嘴巴,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酒还没醒。
几秒钟之后,陈斯漾放开她,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黑色碎发散落在他的额前,衬得一双桃花眼更加明亮潋滟,似乎在对她刚刚的要求作出回应,陈斯漾声音微紧,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多了两分正经:“可那是我的初吻。”
梁颂宜眼前一黑:“……?”
他,不会是,想让她,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