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不用问她也知道, 方才在浴房中,元烨和初杏之间,恐怕差点擦枪走火。
元穆安把初杏送到永安殿, 就是要她伺候床笫之事的。
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 本不必惊讶。
只不过,她没想到,元烨酒醒得这么快, 才一个时辰就恢复了。更没想到, 他竟然没承初杏的情,而是又巴巴地跑到她的屋外。
现在, 被他这么牢牢地抱在怀里,秋芜很想赶紧将他推开。
可是身后的某处却提醒着她, 此时的元烨经不起半点刺激。
“殿下先将奴婢放开一些, 好不好?”她大气也不敢喘,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哄他。
元烨的呼吸有些重,勒着她腰的手不肯放开, 反而收得更紧,凭着本能在她身上磨两下,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边:“可是我不想放开姐姐。”
他说着,颤抖的双唇已经控制不住地一下一下触在她的颈侧, 搂在她腰上的手也变得不安分。
刺麻灼烫的感觉从脖颈和耳根袭来, 让秋芜避无可避, 再也忍不住地挣扎起来:“殿下, 快放开我!”
她抓着他的手要往两边扯开, 可是男女力量悬殊, 她不但没能将他拉开, 反而被他反握住右手,往身后按去。
“秋姐姐,我好疼,你帮帮我呀。”
少年眼眶泛红,嗓音喑哑中带着几分无助的恳求,听得秋芜心里又想起数年前的他,不由要心软,可紧接着,手心里的温热就将她猛地拉回神。
“不不,殿下,这不是秋芜能帮的事!”她惊恐地摇头,“殿下该去找初杏,她、她是太子给您安排的人,她也愿意伺候殿下……”
一听她又要让别人来,元烨压在心底多时的失落终于都化成委屈和不满。
他愤怒地放开双手,将她扭过身来面对自己,捧住她的脸颊,低吼道:“我不要她来伺候我,我只要秋姐姐你来伺候我!”
秋芜震惊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眸,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殿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姐姐,我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既然要有女人,为什么不能要秋姐姐你?”元烨说得情绪激动,一步步走近,逼得她不得不一步步后退,最后靠在门板上,“姐姐在我左右这么多年,本就应当如此。姐姐说初杏愿意,难道、难道姐姐不愿意吗?”
他一手撑在她的脑袋边,一手重新握着她的指尖往下按去。
身上还是滚热的,已经忍了太久,终于在寥寥的触碰下颤抖不已。
“啊!”秋芜满心抗拒,尖叫一声,用力把手抽回,拼命摇头,“我不愿意!”
元烨忽然呆住了。
他惊愕地看着秋芜,双眼一眨不眨,好似不敢相信她竟会说不愿意。
秋芜背贴着门板往一旁挪了挪,随即双腿一软,在他身边跪下:“求殿下恕罪。”
“为什么?姐姐,你……不喜欢我吗?”
元烨慢慢低头,看着俯身跪在地上的秋芜,表情空茫茫一片。
秋芜听出他的困惑与失落,知道他贵为皇子,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身份地位比自己低这么多的人拒绝,一时只怕难以接受。
可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既将他当主子,当恩人的至亲,也在私心里将他当半个弟弟一般爱护。
越是这样,就越没法接受他这样的亲近。
她不想欺骗他,也不想因为不忍心而给他留下希望,于是在地上磕了个头,道:“殿下待奴婢的好,奴婢明白,也感激不尽。可是,在奴婢的心中,殿下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若一定还要说其他,那便也是朝夕相处的弟弟,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了。”
话说完,四下陷入一片沉默。
元烨空空的脸逐渐沉下来,表情和目光都变得冰冷。
他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秋芜,可现在,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僵持片刻,他忽然一脚踹开屋门。
夜里微寒的秋风顿时灌入屋中,两人身上的衣物都有些潮湿,尤其元烨,方才只用巾帕擦了两下就没在继续,现下身上虽干了,衣衫却湿答答挂在身上,越发被吹得冷了。
“滚。”
他用发哑的嗓音说出这一个字。
秋芜压低着脑袋不敢看他,勉强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出殿外。
福庆就在几步外的廊柱边守着,正忐忑不安地望着这边,也不知听到了里头多少动静,此刻见秋芜也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先是递过去一个惊讶中带着同情安慰的目光,紧接着就想到该自己过去了,脸色顿时一抖。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两步,站在殿门外,试探着问:“殿下,可要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
元烨没说话,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冷森森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秋芜的背影,直到她逐渐走远,拐入看不见的地方,才用力往门边的一只架子上推了一把。
架子上搁着一只白釉开片青花瓶,在剧烈的摇晃中从架子上跌下来,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连带着里头插的几枝银桂也落在地上,一片狼藉,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滚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一声怒喝,吓得福庆赶紧关上门退到阶下,再不敢靠近。
长廊上,秋芜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下,随即越发加快速度,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将门严严实实关上,才终于松了口气。
本就因为骑马而耗费了许多精力,再一番纠缠下来,此刻的她浑身像被抽走了骨头,哆嗦着擦去手上的濡湿,又飞快地扯下发潮的外衫,丢到一旁后,便一头栽到床榻上。
宫女的住处再好,床榻也比不上元穆安寝殿中的柔软,坚硬的床板撞得她骨头有些痛。
可她实在顾不得这么多,脑袋的思绪纷乱如麻,须得好好平复一番。
今夜,她先是应付了元穆安,紧接着又面对元烨,几乎把她的精力耗尽了。
幸好元穆安昨日已得了满足,放她回来,否则最后还不知要闹成什么局面。
只是,元烨这一边,恐怕有些难办。
自发现元烨已经长大起,她便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同。因着多年的朝夕相对,她总是安慰自己,九皇子只是因为气血旺盛,身边又没有其他女子,这才显得有些冲动。
谁知,他今日竟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对元烨好,的确是出自真心。可这份真心,一则是为了报答容才人的救命之恩,二则是将元烨当弟弟、当孩子一般看待。
这些年,她一直谨记二人的身份,恭恭敬敬侍奉他。
其实,元穆安想错了,她虽然谨小慎微,却并非只会任人摆布,不愿意的事,也会想尽办法躲避。
当初她没有拒绝元穆安,后来又主动求到他的面前,不代表今日就不会拒绝元烨的亲昵。
她还没那么豁得出去,将自己送出去一次已够了,绝不敢再有第二次。
方才,元烨对她怒目而视,让她滚时,她心中也觉得难堪。
不过,此刻冷静下来后,就不觉得惊讶了。
其实,他本也不是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好脾气的性子,殿中的宫女太监,除了她,都受过他的冷待和斥责,今日,她总算也尝过这滋味了。
吃主子的挂落,对宫女来说,是家常便饭。她在掖庭时,早就习惯了,如今重温,很快就释然了。
倒是他说的那番话,让她忧心忡忡。
他性格倔强,今日被她这样拒绝,心中憋着一股气,只怕日后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想出宫,本想借着随他建府的机会,随他一同出宫,至于太子给的那两个月期限,横竖没有其他人知晓,到时,她好好求一求元穆安,多容她十天半月,待在元烨的中山王府,再求元烨悄悄放她离开。
毕竟,要出宫离京,自立门户,就要用到身份文书,这些东西,都还在这些贵人们的手里抓着呢。
可是,以元烨今日的态度,恐怕根本不会同意放她离开。
两头的路都被堵死了。
黑暗中,她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点了盏灯,找出压在箱底的荷包。
那是她入宫后给自己绣的,加了好几层布料,针脚密密麻麻,十分结实,里面装的是最要紧的东西——
一叠银票和一块巴掌大的已经褪色泛黄的破碎布料。
银票是她用这些年攒下的月例银子,趁着几次出宫时,到银铺里兑来的。那片布料则是当年北上逃亡路上仅剩的一点念想。
她将荷包打开,伸进两根手指,摸了摸里面的银票,待感觉到那令人踏实的触感后,才觉得有些安心。
她想,她不能再等着两个月的期限了,一定要在这之前,就先想办法悄悄离开。
只是,偌大的宫城,哪里能说走就走呢?即使是行宫,也每日戒备森严,那厚厚的城墙,岂是说翻就能翻的?
唯有像之前许多次一样,名正言顺地从宫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