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死了。
海离没想到祁维文说的出事,是如此严重的事,严重到她难以承受。
接到电话后?的第二天,海离见到了海棠,在太平间里,一片白布将海棠从头遮到尾,她像睡着了似的,只是她的脸色惨不忍睹。
海离隔着一段距离,定定看着海棠,她的脸被遮起来,她依然看着,工作人员看她站得太久,不得不请她离开,“这位小姐,逝者安息,节哀顺变。”
海离看一眼?那人,强自打起精神,道谢,然后?转身冲出去。
外面阳光很烈,而海离仍觉得冷。
海离呆站在医院楼下,脚边草坪上?,碧草在阳光闪闪发光,风吹过?,细长叶茎摇摆,海离回想着最后?看到海棠的样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喉咙发胀,鼻头也酸胀,她不想流泪,忍得眼?睛发红,忍得胸腔隐隐作痛。
另一边,詹白在讲电话,看到她下来,并没有立刻到她身边,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独处。
观察她一会儿之后?,詹白发现她状态很差,他怕她会忽然撑不住倒下去,于是他来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两下,“心?里太难受就哭一哭吧。”
海离的眼?泪潸然而下,一发不可?收拾,顷刻间,整张脸就像被水淋过?一样。
哭够了,海离渐渐平静下来,才有力气去想,这件事要如何瞒过?家?里人,爷爷老了,承受如此大的打击,身体和精神恐怕都会受到重创。只好先瞒着他,最好一开始连小叔也一起隐瞒。
眼?下最当紧是给海棠找一块好墓地,安葬她。还有,要给她买一件白色公?主裙,海棠小的时候一直渴望能像城里的女孩子那样,穿白纱裙子,过?小公?主般的生活。或许她的梦想,在另外一个世界会得以实现。
把?安葬海棠的一应事宜都大致筹划过?之后?,海离转身看着詹白问:“祁维文呢?”
詹白眉间阴郁,说:“海棠的事要紧,过?后?我带你去找他,行吗?”
海离定定看着詹白,眼?睛酸涩,声?音发冷:“你护着他?”
“没有。”詹白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海离都很难听得进?去,但这种时候他必须稳住她,海棠的丧事一定会耗掉她不少心?力,若再和祁维文纠缠,她一定支撑不住,“你要找他算账,也等海棠的事办完再说。我已经联系了殡仪馆,下午就会派车过?来。”
后?面的话詹白没有再说,他尽量避免提到海棠的遗体、火化等字眼?,以免刺激到海离。
三日后?,海棠入土为?安,葬礼那天来的人不多,除了詹白和海离,其他几个都是詹白的朋友,请来帮忙料理?各项事务。那天祁维文也来了,海离听到有人通报他的名字,立刻让人把?他拦在外面。海离不想在这种时候看到他,一是他没有资格来参加海棠的葬礼,二是她不能保证自己见到祁维文,会不会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去把?他撕碎。
是在葬礼结束一周后?的一天下午,詹白陪着海离在家?里看书?休息,他告诉海离,祁维文在发现海棠死亡后?,先是打电话通知海离,然后?自己便爬上?天台准备跳楼……
海离听到这嘴角显出一丝讥讽的笑,说的好听,可?他毕竟没有跳下去,他说是被人发现把?他拖下来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临时后?悔,自己跳下来的,再者说,没有人24小时守着他,他想死,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尽着他跳。
“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他很快就会忘了海棠,他会和别?的女人谈恋爱结婚,午夜梦回,想起自己曾害死过?一个女人,也可?以自我安慰,他也曾想过?殉情追随,可?是别?人把?他救下来了,他虽然人没死,可?心?早就已经死了。”这就是男人,心?有多冷硬,嘴巴就有多甜蜜。
海离越想心?里越冷,海棠死的太惨太冤。
詹白手机响起,把?海离的情绪拽回来。
海离听着詹白讲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他们提到半个月后?詹柏豪的婚宴。
有人死了,有人大宴宾客,洞房花烛,这世界依然喧哗热闹,消失一个人就仿佛风吹走一粒尘埃,悄无声?息,无关痛痒。
“我妈让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参加詹柏豪的婚礼,顺便公?布我们的婚讯。”
詹白说的很犹豫,他知道这种时候跟海离说这种话不合适,只是他们的婚事是之前?商定好的,双方家?人还有一些近亲也都知道,婚礼若要如期举行,有必要借助一个公?开场合公?布一下举行婚礼的日期。
另外,詹白觉得婚礼是在三个月后?,足够海离调整好状态,继续自己的生活了。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打起精神好好活。
“我知道你需要多一些时间调整自己,不如我们把?婚礼推后?两个月?”
海离低着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詹白有些紧张,他心?里明白,海棠的死在海离心?里留下了一个结,对祁家?对祁维文她恐怕已经恨之入骨,他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影响他们的婚事。
终于,海离说:“好,那就推后?两个月吧。”
詹白心?里松一口气,接着又说:“晚上?我们回老宅吃饭,顺便到山上?转转,山上?空气好,又清静。”
海离其实并不太想到山上?去,也不想到他家?吃饭,这几天她心?里一直沉甸甸的,除了窝在家?里睡觉,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尤其到了他家?又不好沉着脸不说话,要调动情绪陪詹母闲聊,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有些吃力的事,但感念詹白的好意,她便没有拒绝。
詹白很欣慰,总算海离愿意出门了,他担心?她一阵沉浸在悲伤怅惘的情绪中,会伤身。
下午他们早早就出了门,到商场里给詹母买礼物,倒是把?大半个商场都闲逛了一番,待到黄昏,他们才拎着大包小包离开商场,驾车回老宅。
说是给詹母买东西,詹白倒替海离挑了不少穿的戴的吃的用的,海离没兴致,詹白坚持,“换种风格的行头,有新鲜感,心?情也会好一点。”
到了詹家?老宅,詹母在门口相迎,看到海离,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小离,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不要太伤心?了。”
点到为?止,詹母也不过?多说什么,以免又惹海离心?中不畅。
海离微笑:“叫伯母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那就好,快进?来坐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在客厅落座,詹母顾及海离的情绪并不强拉着她聊天,起身去了厨房,说亲自煲了汤给他们喝。
詹母路过?玄关,门铃响了,她去开门,只见江淑敏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
詹母纳闷:“不是说让你家?司机带过?来吗,怎么你亲自过?来了?”一面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拎着还挺重,之前?江淑敏打过?电话,说有人给家?里送了些土特产,太多,吃不完,送来给他们尝尝鲜,当时说的是让司机顺路捎过?来。
江淑敏跨进?门,响亮的声?音充满抱怨:“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就是前?两天,我大姐给维文介绍了个对象,才见了一面,维文对那女孩挺满意的,对方当时也有那个意思,还主动加了维文的微信呢,没想到昨天又跟我大姐说什么觉得两个人不合适,没有共同?语言,我大姐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对方不知在哪儿听到些风言风语,把?些脏水都泼维文身上?了,你说晦气不晦气?”
话音落地,转头看到詹白和海离,一时怔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淡淡笑了一下,说:“詹白在家?啊?”
直接无视海离。
海离本来也没打算和她打招呼,正好都省了。
只是听到祁维文相亲,海离这心?里就跟被一只手揪着一样难受。
詹母顾及到有海离在,不好再说祁维文相亲的话题,便问了江淑敏几句关于土特产的事,江淑敏随她到厨房去,又忿忿说道:“我越想越气,谁死不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要我们维文赔上?一辈子不成。”
这话显见是说给海离听的。
海离不能装听不见,她噌一下站起来,朝江淑敏走过?去。
詹白没拦她,也没打算拦,他也跟着过?去。
海离径直走到江淑敏面前?,问:“麻烦问一下,祁维文在哪儿?”
这里毕竟是詹家?老宅,海离虽然和詹白订婚了,可?还没过?门,到底是外人,江淑敏料定在这海离不敢造次,没想到她会突然冲过?来质问自己,着实吓了一跳。
“你找我儿子干什么?”
海离冷静的说:“道贺。”
江淑敏狐疑的看着她,有点不懂她的意思。
海离解释:“他好歹跟我妹妹好了一场,如今准备成家?奔向新生活了,我怎么也应该表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