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溃不成军

海离走了,詹白?仰面躺在地板上,周遭如死寂一般的静谧,他感受着海离的气?息,一点一点,从这房间里消失。

詹白?不知?躺了多久,渐渐睡着了。

11月中旬的温迈还没有供暖。詹白?睡到半夜被冻醒。

他爬起来,离开衣帽架,到阳台抽烟。

整座城市都在沉睡,远处霓虹闪烁,隐隐有车轮擦过地面的声音传过来,刷刷刷,每一下都碾在詹白?心上。

这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巨大的孤独感如潮水一般淹没他。

就这样结束了吗?

冥冥之中,詹白?觉得他和海离缘分不会如此?短暂,他们明明说好要一辈子的。

看着天光渐亮,詹白?心里一些想法清晰浮现。

他认为自己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若他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味的要求海离不要走,不要离开他,这对海离是不公?平的,凭什么让她白?白?承担背叛感情的罪责呢。

等到城市完全苏醒过来,詹白?离开阳台,到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海离制定的菜谱还贴在冰箱门上,今天他们的早餐是三文鱼粥和蛋饺。

詹白?在网上搜索了教程,做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只是比起海离做的稍逊一筹。

吃过早餐,到九点钟的时候,詹白?给张律师打电话,约他在公?司办公?室见面。

海棠服刑已经快两个月了,如果行动够快的话,或许还来得及让海棠回家过春节。

哪怕不能实现,哪怕刑期还剩一天,海棠也?不应当在那里多呆一刻。

海离说的没错,他们的感情和海棠的自由,是两码事,任何人也?没有权利,让海棠承受无谓的罪责。

到了此?刻,詹白?才想明白?,难怪海离会离开自己,现在的他和那些颠倒是非黑白?,罔顾公?平与?正义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海离厌恨那些倚仗权势与?地位胡作非为,欺压坑害别人的纨绔子弟,而自己的行为恰恰印证了她对于这些群体?的固有印象。

而这样的他,是不值得她喜欢的。

詹白?心存奢望,如果自己能帮助海棠早日出狱,自己便能够因?此?获得海离的原谅。

结束和张律师谈话之后,詹白?接到母亲来电。

母亲说:“你爸爸和弟弟回来了。”

詹白?离开公?司,驾车回老宅。

老宅门前,停着两辆车,很惹眼,一辆捷豹FPACE,另一辆银灰色布加迪威龙,顶级配置,少数也?值两千万人民?币,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詹柏豪的座驾,老头子给他的小儿子花钱一向慷慨。

詹白?下车,那辆豪车上也?下来一个人,正是他的弟弟詹柏豪。

詹柏豪身高腿长,一身高定西服,头发梳得整齐光亮,配上那辆豪车,颇有几分花花公?子的姿态。

看到詹白?,詹柏豪的脸上显出几分不屑和傲慢,他瞄一眼詹白?的车,颇感得意。

詹柏豪姿态懒散地走到詹白?面前,不冷不热地打招呼:“大哥回来了?”

詹白?看着他点点头,说:“你和爸哪天回国的?”

“回来好几天了,爸说你忙就没让你去接机。”

两个人说着,一起走进院子。

詹柏豪手里拎着一只礼盒,“这是给阿姨买的东西,刚才忘在车上。”

詹白?淡淡一笑:“难为你惦记着,我母亲肯定高兴。”

詹柏豪看一眼詹白?,说:“大哥,你为什么不换一辆车?你那车实在有损身份。”

在詹柏豪眼里,百万的车与?千万的车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詹白?看也?不看他,说:“车只是个代步工具,开着顺手就行。再说公?司没有这方面的预算,最近公?司启动的项目,每一项投资都在千万以上,随便动用一笔钱,就有可?能阻碍项目的发展。”

詹柏豪瘪瘪嘴,表示不能理解:“如果赚钱不能给自己带来舒适生活,那赚钱是为什么?”

詹白?转头看他,这个二?世祖如此?不长进,实在不足为惧。

反正闲来无事,他倒也?不介意提点他几句。

“物?质资源匮乏的时候,赚钱的首要目的是提高生活品质,当生活品质达到一定层次的时候,赚钱的意义就更加宽泛和深远,比如责任和义务。”

詹柏豪已经一脸不耐烦,他满脸都写着——这个大哥可?真能装逼,要么就是个傻缺,正好没有人跟他抢钱花。

进了门,詹柏豪把礼物?交给詹母,就到客厅沙发上瘫着刷手机。

詹成勋坐在一张大沙发上,喝着茶,淡然神情透着威严,詹白?走过去,叫道:“爸爸。”

詹成勋抬头看他一眼,说:“坐吧。”然后又对小儿子说:“柏豪,过来和你大哥聊一聊。”语气?宽容又慈爱,是詹白?从未有过的待遇。

詹母坐在一旁,沉默温顺,本能地选择了当背景板,依从于丈夫和儿子。

詹成勋问了詹白?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后对詹白?说:“你弟弟和苏氏集团的苏琳琳准备订婚,你这个当大哥的在终身大事上,也?不可?太过草率。”

詹白?没有立刻回答父亲的话,他通过余光就能看到母亲脸上显出的焦灼和担忧。

他安抚地看了一眼母亲,然后对詹柏豪说:“恭喜你,苏琳琳手上有苏氏集团12%的股份,你如果和她结合,可?以把全世界的豪车都买回来。”

又转头看着父亲:“爸,既然柏豪已经选择商业联姻,我如果也?选择这一种婚姻模式,只怕过犹不及。而且,我认为婚姻最主要的目的是带给人安定与?寄托,否则,反而,会给婚姻中个人的成长与?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詹成勋凝视着詹白?,他意识到这个大儿子比自己想象中更难驾驭,他这番话,无异于骂詹柏豪是草包,只能依靠女人生存,而他不需要借助外力,所以他娶妻只求心安,而不图前程。

詹成勋强硬姿态消减几分,“其实二?者可?兼得。”

詹白?:“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不过多强求。”

詹母已然坐立不安,几乎急出了一身冷汗,生怕父子二?人闹僵,到头来还是自己儿子吃亏。

詹成勋摆一下手,岔开话题:“行了,这事先不谈。今天我主要是跟你谈一谈,你弟弟回国后的安置问题,暂时就让他到公?司帮你吧。”

詹母双手紧握,终于她担心的还是来了。

詹白?倒是一脸轻松:“我没问题,只要柏豪不怕做事辛苦。”

詹柏豪吊儿郎当不以为意:“到自家公?司还有什么辛苦的?不是还有你吗?”

詹白?看向父亲,詹成勋面无表情,看样子是默许了小儿子的态度。

“爸,既然事情已经谈妥,我先走了,公?司那边还有事。”詹白?边说边站起身准备离开。

詹母看着儿子,一脸心疼:“这都到饭点了,再忙总得吃饭。”

“妈,等忙过这一阵,我会天天回来吃饭。今天就不吃了,下午还约了客户谈事。你好好陪陪爸爸和柏豪吧。”

詹白?说完,大踏步离开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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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海离没有活动,她呆在屋子里,穿一件棉质睡衣,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半天,电视机开着,播了什么,她全然看不到。

中午,秦晶晶难得回来休息,看她郁郁寡欢,便拉她出门吃饭,顺便散散心。

在餐厅等餐的时候,秦晶晶说:“你这是何苦呢?既然离不开他,何必难为自己。”

海离沉吟片刻,说:“我也?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和他在一起,可?我知?道这样不行。有些问题我们终归要面对。”

海离话音刚落,餐厅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进来,海离不经意抬头看过去,猝不及防撞进他眼睛里,她猛地收回视线,又看过去,詹白?从她面前走过,走到前台去点餐。

秦晶晶循着海离的视线望过去,她看见了詹白?,想也?没想便起身走过去,向他打招呼:“詹总,你也?来吃饭,一起坐吧,海离在那边呢。”

“不了,我赶时间。”在海离迅速移开视线的刹那,他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冷淡与?排斥。

他几乎没有勇气?朝她走过去,他无力承受她的冷淡,对他而言,那太残酷了。

秦晶晶回到座位,海离正低着头专注对付一盘毛豆,对周遭一切视而不见。

詹白?打包了一些熟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餐厅。

来到餐厅外面,他停住脚步深呼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这辈子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尴尬,令他无力应对的场面。

只是看到她,他就已溃不成军。

餐厅里,秦晶晶对海离说:“他走了。”

海离剥毛豆的动作停下来,捻起一张纸巾,细致擦拭手上污渍。

明明他们才分开不久,而她心里已走过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