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嗯,乖

在詹白拥抱住海离的一刹那,海离并未产生抗拒心理,就像那一次她主动拥抱他那样,她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她感受到他胸膛的宽厚与温暖,这种温暖甚至是她贪恋的,毕竟有很久很久,她没有被人拥抱过了,只是在詹白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理智才驱使她将他推开。

海离垂下目光,为自己一时的贪恋感到困惑和茫然,稍稍冷静,她说:“老板,你这算不算是骚扰女下属?你是不是喝醉了?”

詹白认真道:“我没有喝醉,我说的也是真心话,我确实对你产生了冲动,这种冲动并不常有,我印象里这是我三十年来第三次,第一次是高中时的女同学,第二次是大学时的女老师。”

“看不出来你还挺流氓的。”

“这就叫流氓?难道不是人之本能吗?再说我可没有随便对大街上的雌性动物产生反应。”

“谢谢詹总看得起。”海离坐直身体然后靠在座位上,“可是我对男女之间的游戏实在不感兴趣。”

詹白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又转回身把着方向盘,“看来你对我有偏见。”

前方的道路依然拥堵,詹白降下车窗,取一支烟点燃,烟雾顺着窗户飘散出去。

詹白沉默地吸着烟,面无表情,海离也不说话,内心倒是很平静的。

道路渐渐疏散,詹白重新启动车子,汇入车流往老城区驶去。

行人车辆渐稀,灯光也减了声势,世界安静许多。

詹白说:“这地方偏僻,上下班难免不方便,公司车库有一辆闲置的车,你先开着。”

“我习惯了搭公车,比较放松,开车反倒不习惯。”

“要么住公馆,要么开车,只有这两个选项,我随时都可能有事找你,你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生命之重,谋生最重,她无可反驳,只好服从。

“谢谢老板配车,我一定好好开。”

詹白转头瞥她一眼,一本正经的道:“嗯,乖。”

语气微微上扬,带着点骚情的味道。

海离:“……”

突然觉得以前认识的詹白是假詹白,现在的詹白似乎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车子沿着窄巷一路蜿蜒停在海离的住处楼下,海离和詹白道谢,准备下车,听见他说:“大老远的送你回来,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海离开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漆黑门把手上,白皙的手指微微收拢。

她回头看向詹白。

詹白看到她脸上显出的为难与困窘,心中不忍,又有些阴暗的得意。

他控制自己的表情,不屑的哼了一声:“差点被吓死是吗?听不出来我开玩笑的?”

海离:“……”

大哥,我想你对开玩笑有所误解。

她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老板,下次别这么认真的开玩笑了,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行,听你的,该动真格的时候,绝不乱开什么玩笑。”

海离一只脚已经踏在地面上,她浅浅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回过头极其礼貌的对詹白说:“老板,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

詹白点点头,一扬手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又摸出一支烟闲适的叼在唇角,擦开打火机,歪头点上。

等他深吸两口,吐出一个烟圈往窗外看,海离正走向小区大门口。

天上一轮月亮,月光清幽,衬得女人的背影纤细温柔,如杨柳扶风。

詹白郁闷的抓一把头发,今儿他妈的是怎么了,在女人面前蠢的一比,丢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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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离上了楼,来到屋门口,只见一个人披头散发蹲在地上,一时不妨,几乎吓得她魂飞魄散,她双脚钉在地上,不知该逃还是该迎上去。

这时那人抬起头,拨开脸上头发,露出一张醉醺醺的脸,原来是海棠。

海棠半死不活的嘟囔:“海离,你上哪儿去了,我都等你半天了,就知道关键时候你们谁都靠不上。”

海离盯着她,魂魄慢慢归位,刚才被老板戏弄一把,现在又来个醉鬼折磨她的精神,海离觉得自己简直是衰神附体。

“今天你甩下烂摊子走了,这会儿又到我这儿来装神弄鬼,居心叵测啊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意思,分明心里很期望她来找自己,等人真来了,自己又在这里乱发作情绪,何苦呢。

海离这样想着,面上就显出几分善解人意的温柔来,她打开屋门请海棠进去,给她泡了一杯蜂蜜柠檬水,又找拖鞋睡衣,又给她放洗澡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她是那个处处懂得照顾妹妹的姐姐。

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海棠告诉海离,她和祁维文和好了。

海棠趴在床上,抱着枕头,说;“我最近住在他家里,他每天什么也不让我做,除了吃就是睡。”

“和好了你跑到我这里干什么?看你刚才的样子简直比失恋更惨。”海离靠在床头,拿起一本时尚杂志随意翻阅。

“我来找你是因为心里烦,我不知道该怎么摆脱我奶奶和我姑姑,她们不吸干我的血,是不会放过我的。”

海棠这话令海离不寒而栗,恍惚觉得那两个人不是海棠的家人,而是世仇。

海离合上杂志,转头看着海棠说:“反正你已经决定不给她们钱,她们又能拿你怎么样?”

海棠把手抓进头发里,抓的很用力,沉默了半天,说:“他们阴魂不散,我早晚被他们逼死。”

海离伸手轻轻拍了拍海棠的背,“别想太多,先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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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海离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抓过手机一看,是小叔打来的,立马清醒了,生怕是爷爷有了什么情况,心里不免忐忑。

小叔在电话里问海离有没有办法联系上海棠,让她赶快回来一趟,她表哥到家里去了,说自己已经穷得吃不起饭,除非他表妹给他三十万度过难关,否则就只能让爷爷收留他。

混蛋!爷爷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海离万分恼怒,紧紧的握\\\\着手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挂上电话,海离呆坐着脑中飞快转着念头,她不愿在这个时候逼迫海棠回去,如果叫海棠回去面对表哥,反而会助纣为虐,可如果不叫海棠回去呢,她又担心那个混蛋真把爷爷折腾出个好歹,思来想去,也只有她来面对了。

把自己的想法跟海棠说了之后,海离也懒得过多解释,转身走出卧室去洗漱。

她正刷牙的时候,海棠跟了过来,站在浴室门口,一脸的愧疚与不安,“小离,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我不是不愿意回去看望爷爷,我有不得已的难处。”

海离看也不看她,匆匆刷牙,“行吧,等你解决来了你的‘不得已’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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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公馆,某房间里,詹白洗完澡出来,听到手机震动,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海离离”三个字,不知怎么觉得心里有点美,他还真是第一次这么期待接到某个人的电话。

海离离?

詹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名字,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输入的时候出错,多输了一个字,懒得改,就一直保留着了,他觉得加一个字挺好的,顺口又好听,又透着一股可以任他欺负的软萌劲儿。

“喂。”他接起电话,一手拨弄头发,看似随意,然而声音里却掩藏不住刻意的冷淡与隐隐的期待,可以说很做作了。

“詹总。”

詹白一听海离这样叫他,语境如此正儿八经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找他。

果然,海离特公事公办的跟他说:“詹总,我有急事需要跟你请几天假。”

詹白的第一反应是,昨晚自己的举动把她给得罪了,所以她才这么“费尽心机”要躲着自己,不不,他不能这么小人之心,或许她真有什么急事呢,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自然是要帮忙的。

于是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边顿了顿,说:“就是昨晚饭桌上,海棠奶奶讲的那件事,现在牵涉到我家里人,我必须得回家一趟。”

詹白眉头微蹙,心里莫名就有点生气,气那些小罗罗给海离找麻烦,她若是回了家,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忍受相思之苦了,但他又没有立场对此事发表什么意见,也只能准了她的假。

“你大概需要回家几天,我让苏西给你订来回机票。”

“不用麻烦了,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詹白心头一沉,又是一凉,已然经历了一场失去。

末了,他说:“那就让苏西给你订回去的机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