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茫茫,天地昏暗,醒目的红绿灯在一片迷蒙中闪烁,海离逆着人流,如暴风雨来临前大海中一叶孤舟。
詹白看了看她,转身准备离开,听见一个粗野的声音说:“你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你这不能怪我……”他回头只见海离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闭着,车灯映着她惨白的脸,她微蹙的眉头显出几分痛苦之色。
在她周围人群和车辆拥堵,一个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向周围看客倾述自己的无辜。
詹白大步流星冲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动作干脆利落地拍拍她的脸:“海离小姐,你怎么样?回应我。”
海离悠悠睁开眼睛,望着詹白,有些无力的说:“麻烦詹先生带我离开这。”她不想理会周围的人,不想理会一切,除了眼前这个帮助过自己的男人。
詹白凝眸看着她,问:“你现在能动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海离说:“后背和左腿有些疼,没关系,你扶我一把就好。”
她被雨水淋湿的脸,如玉浸在水中,美得清透而又凄冷。
詹白俯身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托在膝后,将她抱在怀里,司机在他耳边絮叨,说真不关他的事,是她自己摔倒的,海离没有对司机的话表示异议,詹白便也不说什么,抱着她朝夜总会旁边的停车场走去。
詹白把海离安置在副驾上,然后发动车子准备送她去医院,海离不想去医院,身上只是有些磕碰造成的疼痛,休息休息就好了,犯不上浪费社会资源。
“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
“詹先生若执意如此,请让我下车。”
詹白忍耐的道:“好吧,随你,现在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海离说:“麻烦你找家酒吧放我下来就行。”
“你想喝酒?”
“是。”总好过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被寂寞和愧疚吞噬。
詹白左打方向盘,转弯再转弯,来到景奥大道,然后车子停在詹公馆门前。
海离说:“这里不是酒吧。”
“你不就是想喝酒吗,我可以满足你,而且在这里你绝对安全。”
海离没有再反对,随詹白下车走进詹公馆。
公馆房间,詹白着人送来一套新的女式睡袍,对海离说:“把湿衣服换了吧,以免感冒。”
海离进了浴室,赤身裸体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倾注在她身上,带给皮肤温暖的触感,而心里的大黑洞依然呼呼灌着冷风。
洗完澡出来,海离首先看到的是摆在茶几上的红酒,满满当当,足有数十瓶,阵势之大,颇有点讽刺意味。
詹白呈大字状摊在沙发上,架在沙发背上的一只手对海离挥一下,做一个请的姿势。
“海离小姐,不要客气,管够。”
早已有服务生开了一瓶酒,倒进醒酒器,又斟上一杯。海离坐下,端起杯子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是好酒,口感绵柔,味道香醇,她几乎没有喝过酒,完全不胜酒力,一杯酒下肚,脑袋便晕乎乎的了。
酒真是个好东西。
海离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两三口喝完,然后撑着脑袋,歪靠在沙发上。
詹白坐在沙发中央,冷眼旁观这个一心买醉的女人,看她昏昏欲睡,准备起身离开,并打算让人把酒清走,留她独自休息一下,这时却见女人踉踉跄跄朝他冲过来,伸手拉他,出于惯性,他又被她撞得坐回在沙发上。
“詹先生,你不要走。”女人依偎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詹白意外之极,低头瞧着她,她双颊通红,醉眼迷离,看上去似乎快要失去意识了。
“詹先生,我想尝试一下。”
“什么?”
“男人。我没有接触过男人,你看起来还不错。”她仰望他,伸手摸摸他的脸,“你长得很帅,”又凑到他胸前嗅一嗅,“闻起来很干净,”双手环住他的腰,“抱着的感觉也很舒服。”
詹白握住她的肩,推开她,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晃一晃:“你清醒一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海离双手捂在脸上,拍一拍,笑起来:“我当然知道,我在勾引男人啊,放纵啊,堕落啊,人不都喜欢追求刺激吗,我也想尝试一下,可以吗?”
詹白沉默片刻,问:“你确定吗?”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隐隐让人嗅到一种危险气息。
海离注视他,眼神里透出一丝怯意,她本能的想要退缩,心想,海离,你答应过爷爷不让自己置于险境,你不可以这样做,然而转念她又把心一横,如果要堕落要下地狱,那就一起来吧,坚守太累,而放纵可以得到快乐,哪怕这快乐短暂,也好过长久清醒理智状态下的自我折磨。
终于说服了自己,海离满怀悲壮,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我……确定。”
詹白盯着她,瞳孔微敛,然后他突然俯身压住她,他感觉到她的紧张,她整个人都紧绷着,他一手探到她背后托住她,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又顺势而下来到脖颈,再往下停留在锁骨,女人的身体在他手下微微发颤……
海离的呼吸几乎要停了,她从来不知道和男人这样亲密接触是这么可怕又如此充满魅惑,让人产生某种神秘的……期待。
忽然的,她的唇被吻住,男人的唇飞薄,触感柔软又有微微凉意,而男人的舌尖温热,撬开她的牙关后,两个人的舌尖都变成了滚烫的。
海离的双手紧缩在胸前,是一种防御的姿态,她的眼睛紧闭,又是一种承受的豁出去的样子,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中,她一紧张,不小心咬了一下詹白的舌头,咬痛了,他不由倒吸一口气。
詹白松开她,直起身看她,她一脸歉意的说:“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又是一副甘愿承受、准备彻底豁出去的样子。
詹白看了她几秒钟,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门打开的瞬间,海离反而放松了,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和男人睡觉,你自己甘愿的,没有人强迫你,没必要做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这样想着,她便勾住詹白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卧室光线幽暗,一张宽阔的双人床铺着亚麻色棉质床单,平整舒展,床头柜上摆着几本财经书籍,还有一些私人用品,由此可以看出詹白常在这里作息。
海离被放在床上,詹白的动作很轻,海离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婴孩被放进摇篮里,接着詹白拉过来薄被盖在她身上,轻轻掖一下被角,“你睡会儿吧。”詹白嘴角显出一丝他自己可能都不曾察觉的笑意,温柔而宽容,“如果你清醒之后还有需要,我可以考虑予以满足。”
詹白走了,卧室的门轻轻带上,房间里陷入一种如深海般的宁静。
海离感到头疼,翻个身将脸埋在枕头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翌日上午十点,她起床到洗手间洗漱,听到外面有动静,打开门出去,看到詹白在泡咖啡。
詹白转头看到她,面无表情道:“昨晚睡得怎么样?”一面走到沙发前坐下。
“挺好的。”海离坐到他对面,垂下目光,想到昨晚自己情绪失控下的举动感到汗颜,“昨天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詹白呷一口咖啡,唔一声:“没关系。”抬头瞧着她,“对别人是否抱歉并非最重要的,你自己不会后悔才好。”
海离望着他,无法想象如果昨晚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否会后悔。
她默默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说:“詹先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詹白点点头,她状态清醒恢复理智,他便没有提出送她,只是目送她离开。
海离走出房间感到一种茫然,回想昨夜仿若梦一场,她背靠墙壁,默默出神,梳理自己心中杂念,背部传来花岗岩墙面的凉意,让她的内心渐渐镇定下来。
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女人,十公分的银色高跟鞋,黑色超短皮裙,中间雪白大长腿晃人的眼,栗色大波浪长发,烈焰红唇,大黑超,性感豪放,神秘莫测。海离不经意扫了女人一眼,很快视线再次锁定女人,女人从她面前走过的一瞬间,她认出了她。
海棠。
她的变化很大,海离几乎认不出她,事实上单看外表她很难认出来,不过是凭的一种直觉,毕竟她们是那样的熟悉。
“海棠!”海离脱口叫道。
女人越走越远,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步伐一如既往的轻快利落,海离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背影透露出一刹那的僵硬和慌乱。
海离又叫了她一声,同时快步追过去,然而已经晚了,海棠躲进了电梯里,电梯门随即关闭,带着海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