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宴会厅被分割成了若干区域,左边靠墙一排酒架,宽约三米,高约两米,陈列数百瓶洋酒,蔚为壮观。酒架下,一组L形真皮沙发,宽大舒适,人陷进去如入深海。沙发正中男人们像没骨头一样懒洋洋瘫在那儿,姑娘们端坐沙发另一头,齐齐一排大长腿,雪白光滑,充满诱惑。
所谓的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
海离她们三个隐在最角落,尽量不引人注目,然而时不时的仍有一道道目光扫过来,直勾勾,贪婪,充满欲望。陆默欣常常混迹于此种场合,早已习惯;季敏敏浑身不自在,一个劲往沙发里面藏,恨不得隐身才好;海离不躲不藏,压根不理会他们,只以探究的目光打量周遭的环境。海棠说过她喜欢这种地方,灯光,音乐,美酒,帅气的男人……海棠说,海离,你不知道,那种地方能人感受到放纵的快乐,能让人忘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我对那种快乐已经上了瘾。
大厅中央被布置成了舞场,红男绿女,扭动腰肢,耳鬓厮磨,相拥交缠,浑然忘我,闪烁的灯光下,他们都有一张醉生梦死的脸。
海离望着他们,她不明白,这地方到底好在哪儿,嘈杂,浮夸,一切都仿佛在虚空中,那么不真实。
此时此刻,海离特别怀念海风镇,海风镇瓦蓝的天,潺潺的小溪,溪旁三四米高的美人蕉,火红的花朵映在水面,仿佛清澈水底生出红宝石。海风镇后面靠山,山道两旁,大片芦苇荡,秋天清凉的风吹过,芦苇摇曳,芦花漫天,那是世界最美的舞蹈……
一道人影自海离面前晃过,海离回神,低头看到三杯颜色鲜艳诡异的饮品。陆默欣端起一杯,低声对海离和季敏敏说:“这种酒很烈,不要轻易尝试,弄不好一杯就被放倒。”
季敏敏盯着陆默欣手中的酒,“你也别喝了,喝酒到底伤身。”
海离赞同季敏敏的话,也转头瞧着陆默欣。
陆默欣说:“我们三个都不喝,难免引人注意,这些男人就喜欢看姑娘喝酒,搞不好会来劝酒。放心我有分寸。”语罢,仰头灌了一大口,一张脸紧皱,让海离想到爷爷年轻时喝的自酿白酒,只闻一闻,辛辣味儿就直冲鼻腔。
这时跟她们坐在一起的雪白大长腿们都变换位置和西裤们错落开来,两截肥胖的腿出现在海离身侧,然后和她的腿紧挨在一起。男人和她打招呼,海离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令人作呕,她本能往旁边挪一点,肩膀被搂住。醉醺醺的男人凑到她耳边,夸赞她的美,她的美令她起了生理反应,他问海离愿不愿意跟着他,他保证不会亏待她,一个月给她多少多少钱。海离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不过曾听海棠说起过,很多有钱男人都乐于包养年轻姑娘,长相,年龄,身材,是他们评判的标准,年轻漂亮身材好价码相应也高。
海离紧绷着身子,侧身躲避,表情严肃的请他放尊重点,她对他的钱不感兴趣。男人倒是不恼,反倒怕她恼了似的,好言哄劝她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他们在一起是谈恋爱,他自然要在生活上多照顾她一点。男人纠缠不放,海离难以脱身,她的余光感到一道目光投射过来,循着望过去,是之前跟她们打招呼的那个男人。
海离看看那个男人,站起身朝他走过去。
“你可以教我跳舞吗?”
池清彦很意外,刚才看见威盛集团的副总老钱过去交谈,以为两人“成交”了呢,这么看来,姑娘没看上他,倒看上自己了。
“荣幸之致。”池清彦认为自己是出于礼貌接受了她的请求。
海离并非不会跳舞,每年海风镇年关文艺汇演她都是组织者之一,并担任主持人,有时领舞,最擅长民族舞,裙裾飞舞时,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腾空的鸟。
现代交谊舞海离几乎没有跳过,但舞蹈总有相似之处,跟着节拍,她也能跳得很像样子。
池清彦诧异她舞姿的优美,“你跳得很好啊,怎么说自己不会跳?”
海离谦虚一笑:“是你教的好。”
她无意一捧,池清彦很是受用,放声大笑。笑过之后,忽然问海离:“听说你仰慕詹白?”
海离神色平静道:“詹总一定有很多女朋友。”
池清彦又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从母胎单身至今。”
海离轻抿嘴唇说:“真神奇。我对他更好奇了,可惜他今天没有来。”
圆舞曲曲调忽然变快,池清彦带着她满场飞,引来艳羡目光无数。
“在这种场合很难见到他,他这个人无趣的很,死宅男。如果你真想见他,我倒是可以牵个线。”
海离心下暗喜,面上不动声色:“那就谢谢池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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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温迈雨水多,三天两头,淅淅沥沥来一场,詹白喜欢在雨天到马场骑马,当然雨不能太大,微风,细雨,最惬意。
跑马场跑道宽阔平整,木围栏那边绿树成林,枝叶上水汽盈盈,折射出细碎的清冷的光斑,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詹白身着驼色骑马装内搭黑衬衣,赤膊肌肉坚硬如石,健壮双腿轻夹马肚,蓬勃着力量,皮质马缰绳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灵活如蛇。他飞薄的唇轻抿,头盔帽檐下双眼漆黑,目光炯炯有神,他是绝世骏马幻化的人形,是古时征战沙场的君王,英姿勃发,姿态昂扬。
詹白策马飞奔,潇洒恣意,池清彦渐渐被拉开距离,后者猛夹马肚追上去,气喘吁吁扯着喉咙叫他:“你妈的詹白,小雨变中雨了,老子才不跟你亡命天涯,走了。”
詹白闻言,收紧缰绳,调个头来到池清彦身边,“承认输了?”
池清彦大叫:“输你妈哦,老子又没跟你比。”
“老子知道你不敢比。”
池清彦被噎个半死,差点急火攻心从马背上栽下去。詹白悠然催马前行,在前面岔路口拐弯回基地。池清彦咽不下气,输人不输阵,紧跟上去,几分讥诮,几分挑衅的说:“诶,你是不是惹什么风流债了?最近有个姑娘满世界找你呢。啧,平时跟哥几个面前装纯情小处男,没想到背地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你们这些败家子啊,是该教育教育了。”
詹白莫名其妙被池清彦嘲一顿,并不在意,随口问:“什么姑娘?我不爱姑娘很多年,独爱池清彦。”
池清彦呸一声:“你别坏老子名声,老子家里还有皇位等着往下传。”
回到跑马场更衣室,池清彦把拍的派对照片给詹白看,“喏,就是这个姑娘,听说你也出席,慕名而来,结果落得个失望而归。”
詹白凝眸端详,觉得面熟,尔后回想起来,她曾出现在公司监控记录里,心道:这女的真是阴魂不散,还能有什么正当名目,八成和社会上那些捞女一个德行,闻着钱味儿就到处乱钻,对这种人他一向避之不及。当下撇过不提,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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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结束派对后,海离特意留了电话给池清彦,然而一周过去,池清彦那边毫无动静。海离后悔没有留他的电话,主动打过去问问也不能,眼下只得不抱希望,其实原本也不该抱有希望,他们这些纨绔子弟每天不知接触女人,又会真的把谁放在心上。
海离越过蓝欣和季敏敏,独自去找了陆默欣。陆默欣既然认识池清彦,多少也应该接触过詹白,从她那里了解詹白的情况想必不难。陆默欣对海离印象很好,觉得她人很真诚,而且善于聆听,又不八卦,很乐意帮她一把。
三天后,某咖啡馆,陆默欣交差,把所有她能了解到的詹白的信息,都扒了个透彻。
“……有传言他是同性恋,平时除了工作,爱好骑马,打网球,每周末雷打不动去城郊别墅看望他母亲……”
海离翻翻资料,内容繁多,包括大容集团发展史,詹白求学经历等等对于她而言无甚用处的信息,她收起资料,端起咖啡轻啜:“你知道詹白常去的马场、网球场和他母亲家的地址吗?”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他母亲的日常情况。”
陆默欣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芒:“你要去堵他?还要去接近他妈?”好刺激哦。
次日,周六,已经升为店长的海离在店里盯了半天,下午便离开养生馆打车前往城郊小南天别墅区。她只有一个目的找到詹白向他问问海棠的情况,并请他转告海棠关于爷爷生病的事,或者向他的母亲了解一下詹白到底是否海棠的男朋友。
海离在詹家别墅附近的树丛后坐等了两三个小时,詹家没有人出入,她决定暂时放弃。
一辆黑色宾利滑过主干道,后车窗降下,詹白隔着车窗往外看,看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正朝他家大门张望,他叫司机停车,然后下车脚步轻快来到女人身边。
海离感觉到身后有人,一转头就被人扣住了下巴,同时将她抵在树干上,他的手肘正好压在她饱满的胸部,力道不轻,海离感到一阵胸闷。
“纠缠到家门口了。”詹白眼睛里迸出冷光,“现在的女人脸皮都这么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