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风云变幻就是一瞬间的事,说阴就阴,说晴就晴,没有人会觉得惊奇,这都是司空见惯的现象。
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却很难骤变,然而什么事都有例外,这种怪事对李世民来说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长孙皇后薨逝的时候,李泰的性情就是一夜之间大变,变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个骄横跋扈、目高于顶的皇子,一下子就变成了谦恭有礼、体贴懂事的孩子。
李世民万万没想到这样的骤变,他还能赶上第二回。
在金銮殿上,趁着没人抱住二哥大哭了好半天的李治,自从转身迈出殿门就挺直了腰,一个懦弱狡黠的熊孩子,瞬间就变成了刚毅隐忍的小硬汉。
脸上的泪痕微干,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深深的吸一口气,缓缓长长的呼出去,感觉心胸舒畅了许多。
李治一步一个脚印,没骑马也没坐轿,就自己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走回了立政殿,一路上抬头挺胸、气宇轩昂。
李泰的话,他字字句句都记住了,吞进了肚子里,刻在了骨头上,更扎进了心头。
“二哥,你说的对,我不能再懦弱,我再怕也没人可怜,我再哭也没人同情,咱们受了委屈只能靠自己舔伤口,因为咱们身前没娘,没娘的孩子要自己坚强。”
“二哥,我要和你一样做光芒耀眼的贤德之才,好日子我们一起自在,一起飞,风雨来时我们一起背。”
“……”
皇宫没别的特点,就是个大。李治那小短腿,一步一步从金銮殿量回立政殿,真是难为他了,累得他两条腿又酸又胀。
云海劝了一路,也没劝动这个小祖宗坐轿,任凭云海说得口吐白沫,他就是沉默不语,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好不容易回到了立政殿,云海又是让人烧热水准备给他洗澡,又是让人拿吃食给他充饥,更是恨不得一下把他推到床上去躺着。
李治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磨墨。”
“呃?”云海意外的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追问了一句:“殿下,您是让我做什么?”
李治走到书桌前坐好,铺好纸,斜眼看着云海,又重复了一遍:“磨墨。”
“哦。”云海急忙抓起墨条和砚台,不紧不慢的磨起了墨,边磨边问:“殿下,二郎怎么没回来?”
“他回来你就好生侍候,他没回来你就好生等候,莫多问,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李治说着提起笔来,蘸饱了墨,轻轻的刮了刮,静静的开始写大字。
云海打听了一路,李治一个字都不吐,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没底。
今天一个早朝上到了午时之末,这本来就不正常,李泰又没有回来,他就特别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治的性格很活泼,尤其他那张破嘴,基本就是缝都缝不上。谁能想得到他居然变得嘴严了,平常总是笑嘻嘻的模样,现在小脸绷得跟个大人似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主动要写大字,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人要是说出息,就能出息的这么快吗?
他大字写完,饭菜都拿下去热了两回了,他午饭就算是省略了,直接吃的晚饭。吃完饭,他马上就去读书了,大家都感觉有点不适应。
李世民这一天过的焦头烂额,天色微昏他回到立政殿,才走到门前就听见屋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不由得令他又惊又喜,刹那间有点恍惚,还以为李泰在辅导李治功课。
想到李泰,李世民没奈何的一声长叹,今天真的是委屈李泰了,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却没有替他讨一点说法,还毫无理由的把他给软禁在家。
诚心想看看他受点委屈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没想到他平静至极,从表情上根本都看不出来他受了委屈。
是他真的有胸怀,还是他真的擅隐忍?李世民一阵头疼,到现在头也还是跟炸了似的难受。
让李世民头疼的不只是李泰的沉稳大气,让他看不透彻,而是群臣对李承乾的褒贬不一。
下了早朝,他就去了甘露殿,一众心腹之臣都被他召了过去,先是简单的吃了顿饭,天大的事也得吃完饭再商量。
李世民对他们倒是没掖着没藏着,把李泰呈上来的调查结果直接摆到了明面上,让他们一个个的传看。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吴王府那边的调查结果也送了过来。吴王府的那几十个差役是以冯福为首的。
冯福是张则成的亲舅舅,张则成是东宫的人,在卢武的手下做事。冯福就是收到了自己亲外甥的求助,才好心的帮个忙。
冯福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意味什么,更不知道这么一件小事会牵连到多少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哪里。
他只是利用自己手里的一点小权力,叫了几十个差役,到府衙前的那条街上,封锁了那条街上的商户,也只是短暂的一会儿而已。
每个人最终都会为自己的认知付出代价,绝不是一句你不知道就可以推卸得到的。
几张纸摆在桌子上,事实已经清晰得很了,张则成以及吴王府的差役们都被抓进了大牢,等待审问。
长孙无忌看过这些资料,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心里涌起无限的恨意,恨铁不成锅的恨,恨得牙根都痒痒,不由得在心里,暗骂李承乾,这个不上进的玩意儿,不在正经学业上下功夫,净学这些个勾心斗角的手段。
褚遂良也是面沉似水,陷入了深深的深思当中。这个太子实在是顽劣成性,再若不严加管教,只怕会越来越荒唐了。
魏征看过之后倒是很平静,脸色如常,就像他根本不关心这个事一样。他一眼就看穿了李承乾,李承乾绝对是没有学好的那一天了。
魏征对李承乾不是失望,也不是灰心,而是放弃了李承乾,江山是一局棋,而他李承乾是一枚上不去场的棋子。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主意已经拿定。
“秦二爷,这事你是怎么看的?”房玄龄开口先问上了秦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