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崖关是岭南的最后一道关卡,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扼三省之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上次战事失利,粮草被烧,武威将军重伤后,大周军队便退守到鹰崖关,一面自救,一面等待朝廷救援,还要随时抵挡南越大军的进攻,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好在邻近有几个州府,先后筹集了几批粮草送来,关内民众体恤将士们守关不易,也都自发地捐出家中口粮,这才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
然而这些粮对于一支庞大的军队来说远远不够,为了节省粮食,接连好多天,将士们都是每日两餐,还只够五分饱,饿的时候只能喝水充饥。
而作为总督的薛初融,每天只吃一餐饭,省下来的那一份,全都喂进了杜若飞肚里。
杜若飞伤得很重,前胸后背和大腿小腿上有好几处刀伤箭伤,每日只能躺在床上,不能随意移动。
薛初融怕他担忧,特意命令所有人隐着他,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光景,每次薛初融拿来的东西,他总是一口不剩的吃光,还感觉不够饱。
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又不愿让他起疑心,薛初融和杜若尘只好省下自己的口粮给他吃
眼瞅着粮食一天天变少,薛初融也有点撑不住了,恰好这时江潋派出的斥候军送来消息,说掌印大人和粮草即将抵达。
终于看到希望的薛总督怎能不激动,翘首盼了两天之后,不顾众人阻拦,决定亲自出关来接江潋。
这会子见了江潋和他身后乌泱泱的粮车,别说哭鼻子了,恨不得一头扎进江潋怀里哭个痛快。
“下官许久不见掌印,一时情难自禁,望掌印莫要见怪。”他忍着泪,对着江潋深深一揖到底,再起身,脸色已恢复往日的从容。
江潋也不揭穿他,负手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
经过几个月战场的磨砺,薛初融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变。
从前的他文文弱弱,温润如玉,举手投足自带一股书生气。
而现在的他,比从前黑了些,也更瘦了,但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疏朗豁达,运筹帷幄的儒将之风,眉宇间也隐约有了一些杀伐之气。
好在他骨子里还是文雅的,是悲天悯人的,因此那杀伐之气并不会让他显得冷厉,只是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严,让他更有底气号令三军。
“掌印?”薛初融被江潋看得有些发毛,怯怯地唤了一声。
好奇怪,他如今面对十万敌军都能面不改色,怎么一和掌印说话,还是有点怯场?
“薛总督晒黑了,咱家都有点不认得了。”江潋说道。
薛初融揉了揉自己的脸,不自在地笑了下:“是啊,岭南的日头太大,我要是再晒几个月,就彻底和小白脸告别了。”
“……”江潋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样挺好,看起来壮实。”
“是啊,我现在可壮实了。”薛初融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不但学会了骑马射箭,我还杀了好几个敌人呢!”
“哟,这么厉害呢!”江潋挑眉,又将他上下打量几眼,“我们薛总督真是出息了。”
带着戏谑的语气把薛初融夸红了脸,就连旁边的望春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掌印请上马,我们先回去再好好说话。”薛初融说道。
江潋不再逗他,应了一声,上马率队继续向鹰崖关而去。
薛初融带来的十几个人调转马头在前面引路,薛初融和望春一左一右走在江潋身侧,边走边向江潋介绍如今的战局。
“南越军攻不下鹰崖关,也攻不下梅关,却是不肯退兵,二皇子知道我们粮草短缺,在两个关隘各派一队人马盯紧我们,我们若撤离,他们便进攻,我们若死守,粮草耗尽之后只能等死。”
“他算哪门子的二皇子,一个卖国贼而已。”江潋道,“与他勾结的奸细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还没有。”薛初融面露惭愧之色,“武威将军重伤,平西侯镇守梅关,我这边整日为了粮草发愁,还要随时抵御南越军的侵扰,实在分身乏术,将士们这些天都在山上打猎挖野菜,附近山上的野菜都快挖完了,现在看到石头都想啃一口。”
“你呢?”江潋问他,“你是不是也每天饿肚子?”
“我,我还好,我毕竟是总督……”
“掌印大人,我们总督在撒谎。”跟在薛初融身旁的一个小亲随忍不住揭穿了他,“总督为了让武威将军吃饱,自己每天只吃一顿饭。”
薛初融好不容易撒个谎,又被当众揭穿,对江潋讪讪一笑:“别听他说,只是偶尔。”
江潋没理他,转头问望春,“你身上可有吃的?”
“有。”望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他中午吃剩的两块油馍,“薛总督要是不嫌弃,先吃两口垫垫肚子。”
“他连石头都不嫌弃,还会嫌弃这个。”江潋伸手接过,转头又递给了薛初融。
薛初融看到油馍,两只眼睛控制不住地放光,情知在江潋面前撒谎也不管用,便道了谢,腾出一只手接过来。
正要张嘴去咬,听到旁边有吞口水的声音,转头一看,小亲随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的手。
“你吃吧!”薛初融把油馍递给他,“我留着肚子吃大米饭。”
“多谢总督。”小亲随接过油馍,一手挽缰绳,一手拿着馍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薛初融见他吃得香,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回过头和江潋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路旁的梅树上,突然想起一事,问江潋:“上次传捷报回去,此处的梅花开得正好,我折了两枝送给陛下和掌印,掌印可收到了?”
江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莫非被陛下独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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