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看着低头弯腰给她上药的姐姐,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撇撇嘴,突然又抱着她放声大哭:“你不管我当初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来找我?”
“别哭,把药冲掉了会留疤的。”殷九娘不让她哭,自己却哭起来,“我来找你是为了带你离开,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我不走。”宁姑娘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她,“大人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如果离开他,我不如直接去死。”
“……”一阵无力感从心底升起,殷九娘抹掉眼泪,露出一个苦笑,“不走就不走吧,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姐姐都会陪着你。”
“我不要你陪,我要去陪着大人。”
宁姑娘收起眼泪,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哎……”殷九娘担心她这个时候去又触怒宋悯,忙又随后追了上去。
宋悯还和先前一样坐在地上,面对一地黑黑的药汁出神。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少顷,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
“大人,五皇子死了。”
宋悯激灵一下,猛地站起身,转头看向来人。
“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不知道,宗人府已经戒严了,属下进不去。”
“……”宋悯的身子晃了晃,走到书案前坐下。
五皇子死了,无论出手的是不是太子,太子都会第一时间把这个噩耗告诉皇上。
皇上本就卧病在床,万一受不住刺激撒手人寰,形势会对他更加不利。
所以,他不能让皇上现在死,就算死也要等他再找好后路再死。
想到这里,他随即又站起来:“更衣,我要进宫。”
恰这时,宁姑娘和殷九娘一前一后赶来。
宁姑娘听宋悯说要更衣,便立刻换上笑脸走了进去。
“大人,奴婢为您更衣。”
宋悯的脸色在看到她眼尾的伤之后越发阴沉下来:“出去,让九娘来。”
宁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却不敢违命,愤愤地瞪了殷九娘一眼,向后退开。
殷九娘无奈,只得过去伺候宋悯更衣。
宋悯打马出府的同时,望春也敲响了江潋的房门。
“干爹,五皇子死了。”
片刻后,江潋带着睡意的声音传出来:“怎么死的?”
“不知道,不是我杀的。”望春回道,“我去的时候,宗人府的人已经发现他死了,里头全面戒严,我进不去,就直接回来了。”
江潋在里面沉默了一刻,吩咐道:“叫望夏来更衣,我要进宫。”
望夏已经在门外候着,闻言和望春一起进了屋,把灯点上,找来衣裳手脚麻利地为江潋更衣。
望春在一旁边打下手边问道:“这个时候,干爹进宫合适吗?”
“合适,再不去皇上就要被气死了。”江潋说道。
杀五皇子的不是他,肯定也不是宋悯,那就只剩下一个太子。
太子知道皇上把五皇子关进宗人府明为问罪实则是保护,为了防止五皇子东山再起,只好对他赶尽杀绝。
自然,这个主意肯定不是太子一个人想出来的,背后还有陆朝宗和陆皇后在出谋划策。
如此心机深重的两个人,肯定会利用这个消息刺激皇上,甚至对皇上痛下杀手,然后假装皇上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死的。
这样一来,自己这边想利用五皇子的供词和宋悯谈条件的计划便宣告失败,也没办法再利用皇上来牵制太子和宋悯。
所以,皇上现在还不能死。
望春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转身出去让人备轿。
刚到门口,又被江潋叫住:“宋悯现在肯定比咱们着急,没准已经进宫了,有他在,皇上死不了,咱们直接去宗人府搜证,只要能找到证据证明五皇子是太子杀的,就可以利用这个来拿捏太子,到时候陆朝宗和皇后再怎么老谋深算也得乖乖任咱们摆布。”
“首辅大人不是被太子禁足了吗?”望春问。
“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禁不禁足。”江潋道,“有小安子在,就算宋悯不去也不用怕,小安子知道该怎么做。”
“对,还有他呢!”望春点点头,“儿子这就去备轿。”
“先让望冬带人把宗人府围了。”江潋道,“告诉他,咱家没到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出入宗人府,违者杀无赦。”
“是。”望春应声而去。
寂静的夜因为一个人的死被打破,东宫寝殿里,太子也正压抑着兴奋之色问一个跪在地上的蒙面人:“真的死了吗,你确定他真的死了?”
“回殿下,属下是看着他咽气后才走的。”蒙面人说道。
太子终于放了心,仰天大笑,心情无比舒畅。
今年真是他的福运年,几个月的时间,六个弟弟倒了五个,还有一个小七乳臭未干,根本不足为惧,等到父皇一走,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
原来孤家寡人就是这么个意思,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说起来,舅舅辅佐他也有十几年了,竟比不上江潋和他联手几个月,看来还是江潋能干,要是江潋能像对父皇一样对他忠收耿耿就好了,这样的话他还要什么舅舅。
别以为他不知道,舅舅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他想把他当作一个傀儡,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把嫣然表妹嫁进东宫,替他管着他,看着他,哼,什么好事都让他想完了。
就他那个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小表妹,若真进了宫,也不知道能在这吃人的宫里活过几日。
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倘若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还真挺可惜的。
太子笑着笑着,突然将笑容收起,取而代之是满脸的悲痛:“来人,更衣,孤要去见父皇,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他,我可怜的五弟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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