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煜本来觉得还能挺一段时间, 当模特虽不比上班轻松,但赚得更多,短短几天快比他实习工资多了。可一看网上的舆论他就知道不行, 再扒下去, 非得被人扒出他妈妈是小三不可。
网友发布的视频现在已经被删了,李夏煜上网搜,已经搜不到自己的视频和照片了。
他走到楼梯间给池曦文发消息:“小池我爸爸在住院,我这几天都不能过来了, 等他出院我再来找你。”
他没给池曦文提在父母面前“分手”的事, 或许等爸爸病好了……还有回转余地。
他把给池曦文的备注改了, 改成了兄弟“马超”的名字,每次李岚问他:“给谁发消息呢。”
李夏煜就回答:“马超,我同学,你认识的。”
过了几天,梁宏的身体情况稳定, 已经出院回家了,对小儿子说:“你的实习工作既然已经辞了,也跟人分手了,就回家里公司从基层工作做起,以后每天和我一起上班下班,亲自教你学习经验。”
李夏煜是被风铸辞退的这件事,他没敢跟梁宏说,李岚虽然知道也不敢说, 怕给老梁又气不好了。
“审计文件你出错,你出什么错不好, 这么大的事,我还得替你兜着!”李岚把他打到墙角。
李夏煜抱着脑袋:“妈!那文件就不是……”他想说不是他做的, 是之前给小张做的,可是他没检查,也是错,解释不了一点,只能求饶,“我回公司,回爸爸公司上班,行了吧。”
算上池曦文去出差的半个月,他已经有二十多天没见池曦文了。
像是回到了念书时期,因为早恋每天只能在房间里悄悄地打电话,问他工作辛不辛苦,忙不忙。
一开始池曦文倒没怎么怀疑,以为他工作到很晚,和父母和解了,所以回家了,暂时没法出来。虽然有时候会突然被挂电话,李夏煜解释是他爸喊他,所以池曦文没有起疑,只是未免忧心和不安。
下午,沪康宠医的门外准时停了一辆劳斯莱斯,梁越换车了,差不多每天准点过来找池曦文,有时候就在车上办公,等池曦文出来他就下车,和他说几句话,陪他走回家。
池曦文一般都不理他,他想像梁越这样的性格,被无视久了,总会回到安全区的。
医院二楼,池曦文的办公室里,郑院长低头透过窗外瞥见那辆车:“池医生,你追求者又来了。天天停那个位置,停车费都得多少啊。”
“院长您没事做吗,没事做和我一起去法禅寺。”池曦文头都没有抬,在清点单子上的临期宠物粮,这些粮虽然临期但都可以吃,是捐给附近法禅寺的,法禅寺里有一位僧人在近郊盖了一座园子,收养了三万只流浪猫狗,宠物粮捐过去几乎一天就会被吃光。
有时猫狗生病了,移动不了,郑院长也会安排院里的兽医过去进行治疗,一开始这份工作是实习期的池曦文在做,但自从转正后,他工作忙碌起来,被各类手术填满,这种简单的治疗这行院长就不会让他再去。
不过,法禅寺有只叫宽宽的年迈流浪猫,之前是池曦文负责治疗的,最近宽宽病情加重,情况变得复杂,尤其是涉及到多种并发症,其他兽医在治疗过程中遇到难题,特地向池曦文求助。
池曦文准备下午带上宠物粮一起过去,正在清点数量,郑院长嘴角一抽,说不了:“这种事你自己去就好,我等下去给我女儿开家长会。下午没手术你也应该回家休息的,怎么又去忙。”
池曦文低头说:“我回家也没有事做。”
郑院长:“你不是谈恋爱,去谈恋爱啊。怎么会有人回家没事情做的?”他一脸匪夷。
池曦文没有接话。他缺乏社交,生活中没有更多的事做,之前李夏煜还每天过来,两人去打卡探店,投喂流浪猫狗,抓猫狗做绝育,事情多得不得了。现在李夏煜没过来找他了,池曦文一下就只剩下工作吃饭睡觉和无视梁越这几件事可以做了。
郑院长看他脸色,琢磨着他是不是分手了,因为最近没看见那个男大学生了。
他没问池曦文,等池曦文下楼,其他医生早已打包好宠物粮,他才看见梁越以一种随意的姿态斜倚在车门旁,单手插在裤袋里,没有穿外套,衬衫外面搭着一件深灰色马甲,衣料质感干净利落,裁剪将他宽肩窄腰的轮廓勾勒得淋漓尽致。
身后的梧桐树落叶飘落在地,梁越看见池曦文下来,也随即站直。
池曦文看见最后一箱猫罐头被实习生和司机一同抬上劳斯莱斯的后备箱。
后备箱门关上,实习生抬起头,对池曦文笑着说:“池医生,粮和罐头都打包好了!”
池曦文微微皱着眉,问实习生:“你怎么把粮搬到这辆车上,他让你搬的?”
“我、我这……”实习医师有些无措,司机小李出声道:“池医生啊,我们本来也要去法禅寺,梁总看见你们医生往外搬东西,还要打车,梁总就让他搬上来,咱们一块儿过去。”
池曦文没有看梁越,让小李开后备箱:“我搬下来吧,再打辆车。”
小李犹豫地望向梁越。
“我的车这么坐不得吗?”梁越脸色平静,垂眸对着池曦文,“东西搬上搬下,十几分钟就过去了,我送你过去。”
池曦文不喜欢把事情在外面闹得不好看,尤其这是他工作的地方。他扭头看梁越:“你去法禅寺做什么。”
梁越眸光很深:“跟你一样,做慈善,顺便拜佛。”
池曦文知道他如果做这个慈善,法禅寺的困境会迎刃而解,而梁越不是常关注慈善的人,池曦文想到这点,想到能给那三万只流浪动物带来多大的益处,就忍住了。
梁越打开车门:“你坐这边吧。”
池曦文弯腰上车。
实习医师问:“池医生,我跟您一块儿去吗?”
池曦文说不用:“医院里还有患者,你去忙吧。”
梁越从另一边上车,让小李开车,中间的挡板落下来。两人一开始都没说话,池曦文打开手机,从裤兜里摸耳机,梁越打开中央扶手,将自己的蓝牙耳机递给他,那只手修长而有力,手指骨节分明,像是常年保持着极好的保养习惯。梁越看他没接,说:“可以连车上的蓝牙听,你听什么,我帮你点。”
池曦文的目光掠过耳机,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我不听了。”
车里两人隔着中央扶手和五六十公分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声仿佛在这狭窄的空间中被放大。梁越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池曦文,他侧过头,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有话想说,却又克制着没开口。这种无声的凝视让池曦文有些不自在,他很怕自己陷入回忆里,回忆梁越的好。
就在这时,梁越忽然低声开口:“那可以听我说话吗。”
池曦文避开梁越的视线,望向窗外,车外的风景飞快掠过:“……你想说什么。”
梁越顿了顿:“我没有追过人,也不知道怎么追,所以每天来接你下班。”
池曦文从车窗看见梧桐落叶,他淡漠道:“你喜欢追有对象的男生,是吗。”
“李夏煜和他爸妈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梁越靠在椅背,侧头,显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我以为你知道。”
池曦文浑身一僵。
梁越:“看来李夏煜没告诉你,你已经恢复单身了。”
池曦文还是没说话,他联想到最近李夏煜种种奇怪的举措,打电话都不敢光明正大,问他和父母的情况,他也只说回家了,说通了,别的就不提了。
梁越语气平静:“他和父母说你们已经分手,争取到回家的机会,父亲送了他一辆保时捷,为他前段时间吃的苦。”
梁越看了眼手机导航:“有点堵车,过去要半个小时。”
池曦文嘴唇抿紧,处于一个无法和他说话的状态。
梁越掀起眼帘:“你要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事实吗。”
池曦文当然要打,他知道梁越恐怕说的都是真的,可也不是现在,不是在梁越车上。
车上再次陷入寂静,梁越话少,池曦文则不说话,梁越偶尔提一下过去的事,池曦文忍无可忍,朝他伸手:“耳机借我下。”
梁越笑了笑,递给他,告诉他怎么连:“开机按七秒,我帮你连,或者从我的手机帮你播放音乐。”
池曦文说不用,戴上耳机操作,梁越直接按了播放键,池曦文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抬首看他。梁越:“你很惊讶我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歌吗。”
池曦文闭目,还是没接话。
半小时后,车抵达法禅寺,寺中收养了几千只流浪动物,在近郊的园子里有更多,池曦文带来的猫粮狗粮被搬下车,寺中的僧人对他表示感谢:“池医生,宽宽在这边。”
池曦文点头,对僧人介绍梁越:“梁总是来做慈善的,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他。”
随即池曦文径直跟随僧人离开,去给宽宽看病。
池曦文给猫做了检查,很快确定:“是因为宽宽年纪大了、牙齿磨损严重,患上了慢性口腔炎。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实习医生松了口气:“我注意到宽宽不愿意进食和偶尔呕吐的症状,误以为是消化问题。开了药也不见效,这才打电话问您,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池曦文最近名声大噪,颇受业内关注,这些年轻兽医爱上网冲浪的,都知道他的名字,面对他不由得放得很尊重。
池曦文重新开了药,安抚实习医生,语气平和但专业:“没事的,不用担心,调一下药就好,观察几天看看效果。”
做完这些,一位僧人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双手合十,对池曦文微微一礼,语气里满是感激和喜悦:“池医生,真是感谢您,这次带来了一位大善人。”
池曦文微微一愣,双手合十回礼:“梁总?他捐了不少吗?”
“是的!”僧人点头,声音里难掩兴奋,“真是太感谢你们,能这么关心这些小动物,院里的负担也能轻不少了。”
池曦文收拾医药箱,说:“应该做的。”
他起身出去,到僻静处,看见李夏煜十分钟前的来电,他刚刚没接,这会儿才回。
“小池!”李夏煜语气高兴地说,“你下班了吗,我等下下了班可以过来找你了。”
池曦文坐在寺庙的长廊下,握着手机停顿了一会儿,说:“我在外面,没在医院。你爸爸的病彻底好了吗?”
“好了……他是心脏不好,受刺激容易发病。我之前不是做模特吗,被人拍照上热门了,就给他气病了。但他没什么事,平时身体很好的。”
“夏煜,”池曦文低声说道,声音透着一丝沙哑,“你不用过来找我了。”他知道自己不舍,但也明白这段关系让自己和对方在生活和情感上都承受了太多压力。
李夏煜:“啊?你今天还有手术吗?你在外面哪里。”
池曦文望见银杏落在脚下,不远处穿着僧袍的僧人走过,背景中透出佛堂诵经的低语声。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寺里,我让你不用过来的意思是……我们分手。”
李夏煜:“??”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只有风声在池曦文的耳边轻拂而过。
池曦文说:“假装分手欺骗你爸妈,意义不大。”
李夏煜愣住:“你知道了?你……是谁跟你说的,梁越吗?”
池曦文低眸:“谁说的都不重要。”
李夏煜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混乱:“他挑拨我们关系!小池,我是……和我爸妈说我和你分了,可这只是缓兵之计……我还在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
池曦文摇头,心中的挣扎越来越沉重:“你爸爸身体不好,你假装一次,下一次呢?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不会……不会被发现的,我做的很小心。”他语无伦次地解释,“你在法禅寺?我现在过来找你!”
“别过来了,我马上走了。”池曦文闭着眼,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疲倦,“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他放下手机,没有再管电话那头的前男友。池曦文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他坐在长廊下,片刻后,他起身提着医药箱走到长廊尽头,梁越站在拐角处,逆光下看不清面容,池曦文抬首,梁越的衬衣领口微微解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颈部。
“确认自己是单身了?”
池曦文没有答话。
梁越走近一步:“我现在可以明目张胆追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