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娄鸣主视角——
“没抓到,他跑了。”
我回到座位,达利夫这个时候情绪平复了下来,听到我的回答,说:“跑掉了吗?好吧,至少我的筹码没有让他抢去,呵呵呵。”
我假装打哈欠,眯缝着眼睛,在达利夫毫无注意的情况下,偷瞄着他的表情和装扮——老实说,我有些不尽然相信他的身份真的是那位『佛迪尔斯』党的首领,因为他的外貌除了身高之外实在是过于普通,过于不起眼了,他这副样子,我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一个大党的领袖兽物啊,万一他只是真正的达利夫派来拉拢我的兽又该怎么办?面对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我也得时刻警惕才行,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当成杀兽的利器,然后被扣屎盆子。
“人类”那边有一句俗话,叫“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种话放在艾尼莫斯世界也未尝不是适用的,一个“人类”也好,还是一个兽人也罢,从他们日常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知道很多东西——喜好的颜色,审美的眼光如何,个人或者个兽体质的独特性和同一性,所处环境的气温与湿度,坐拥有多少财富,内在性格如何,所处阶层怎样,可以说,或许他们会在被问起一些不想提及或者不愿提及的问题时而选择说谎,但是,他们的穿着打扮,总会在无意间告诉其他兽一些真相。
他的着装非常休闲,虽然因为身高的缘故,应该会有很多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把他当成一个少年,但细看之下,他的着装的确有些符合一个中年兽人的打扮——轻便的,有着些许难以洗去的汗渍的衬衫,茶色的裤子有些褪色,兴许以前是棕色的吧,还有一双黄色的帆布鞋,这双帆布鞋可能不太像是一个中年兽人应该穿的,但凭它的损伤程度和样式来看,它至少是十年前的鞋了,据我所知,那个叫达利夫的『佛迪尔斯』党领袖今年应该是37岁左右,尽管十多年前的他也快奔三了,但是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也算是个小年轻,会穿一双这种款式的帆布鞋的话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是他居然穿了十多年,看来这双鞋对他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或许是自已珍视的兽送他的礼物?也或许是“自已挑选”的第一双鞋。
即将坐下的刹那,我看到了他衣领之上的商标,我迅速将商标铭记下来,预备等下查阅一下这件衣服的品牌,紧接着,就听他说,“刚才的小插曲真的是把我吓到了呢娄鸣先生……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好啊。”
我边说,边拿出手机,装作在和谁聊天的样子,实则退出了无兽机的远程航拍,并让它尽快返航——基托内那边的问题,还是明天再说吧。
“这颗『戒律念珠』的来历,和我在年轻时经历过的奇遇有关。”
“奇遇?”
“是啊,奇遇,您应该听过我们国家的一个知名童话,《凡卡和糖果屋》吧?”
“当然听过,猪兽人小男孩凡卡意外闯入了一家奇妙的糖果屋,然后得到了三根能够许愿的棒棒糖,在回家的路上用掉了两根,最后一根用来给自已的妈妈治病……这个童话的内容还和不少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的桥段一样呢,能够达成愿望的神秘店铺什么的。”
我边说,边搜索起他衣服的品牌,而且大概也猜到他所遇到的奇遇到底是什么了,对此,我也只能感慨,原来『许愿店』那种地方真的存在啊。
『许愿店』,顾名思义就是兜售具有许愿功能的法器,亦或者是店里直接提供为一个兽达成愿望的服务的店面,其回以各种普通的店面的姿态,突然出现在某些苦恼的家伙面前,再引诱他们进去,购买里面的法器或者许愿服务。
这种东西,我爷爷曾经跟我讲过,绝大多数都是由一些专供法器制造的魔法师『锻器师』为了赚点零钱或者处理自已做出来的失败品,所以才出此下策——弄一口大锅,倒进提前配置好的『蜃楼汤』,然后点火,待『蜃楼汤』蒸发后生效,店面的幻象出现,他们再以服务员或者店长的身份来为那些冤大头们“实现愿望”,事实上,那些冤大头们的愿望并没有被真正实现,而是“表面上看是那么回事儿”罢了,甚至于说,有些提供“售后服务”的『锻器师』们还会在暗中做法,确保自已的谎言不被戳破。
老实说,我一直都怀疑刘枫最开始也是遇到了这种情况,只是他遇到这件事的时候年龄尚小,有些事情已经记不得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精灵呢?『许愿屋』我相信有,但精灵绝对不存在。
但,如果说不存在的话……那么我们去桦林郡孤儿院,刘枫找上安娜婆婆,包括路杰说他也看到了精灵的事情,又很难解释,甚至包括刘枫付出的代价不是钱而是魔力和所谓的“欲望”也是如此……总之,暂且把这件事情当成他真的是遇到了精灵吧,就算我在怎么觉得这事很假,也不得不信。
只不过,他竟然说他获得这颗『戒律念珠』和自已遇到的奇遇——多半是遇到了『许愿店』有关?这就有点奇怪了吧?
『戒律念珠』,作为『神明信物』之一,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以前,都有不少魔法师觊觎它们,在这些觊觎『神明信物』的兽的春秋美梦之中,即便获得的不是一件完整的『神明信物』,而是一个碎片,一个部分,他们都能欣喜若狂,当祖宗一样地把它们供起来,甚至于说,历史上的一些战争,尤其是在绀戻国所爆发的一些战争,都是因『神明信物』的所有权而起。
即是如此,那么作为一个以『许愿店』赚外快的『锻器师』,又怎么会舍得把『神明信物』交出去?
想到这里,她已经开始说这颗『戒律念珠』的来历了,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刚刚的一通思考似乎有些过于武断了,他都还没说呢,我竟然就自顾自地判断他一定是遇到了『许愿店』,一定是开设『许愿店』的『锻器师』把『戒律念珠』交给了他。
啧……感觉最近怎么“想当然”了起来?
……
——以下为达利夫主视角——
漆黑的,漆黑的一片……
我这是在哪里?
在哪里呢?
我不清楚……
我……
醒来过后,我发现自已又因为没能及时吃糖,导致自已身上的终身型急性低血糖症发运并晕倒了。
这是这周第几次来着?我已经忘了,算了,那都不重要了。
我揉揉眼睛,摸索着口袋里,还好那块救命用的巧克力没有融化——我心想,然后不假思索地把它放进嘴里。
那份熟悉,甚至于说是已经让我有些厌烦的甜蜜在我舌尖蔓延,宛若十四月深冬节上的烟火爆炸在天空那般,这股甜蜜并不满足于只占据我的舌尖这一片领土,哪怕是整个口腔,都是在他野心范围之中亟待侵略的地域。
然后,这份甜蜜,就那样,侵占了我的整个口腔,然后进入我的食道,我的胃袋,最后成为我的养分,我的血糖,我的一部分……
这样描述,是不是太肉麻了?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自始至终也只是提高我的血糖以免死掉,不是吗?
我的名字,全名是达利夫?蒂韦兰德?萨卡洛夫,身边的兽,有的会叫我达利夫,有的会叫我萨卡洛夫,也有的会因为我的身高而叫我“小矮子”或者“小侏儒佬”,要么就叫我“小病秧子”,但是,我对这些称呼都不满意。
我只希望别的兽叫我的乳名,达利。
这或许和我的父母有关吧,我自出生以来就几乎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基本上都是由我的外公,还有我的奶奶进行抚养。
我曾问过他们,我的父母到底去了哪里,可他们从来都没有回答,也就是前几年,我才隐隐约约的知道一些答案吧。
我的父母,原来是一对亲兄妹……因为兄妹之间的不伦恋,所以他们便离开了艾赛克莱特,去往了更为“开明”的格雷斯雷德。
而我的外公和奶奶,便是他们两个的父母——难怪我没有外婆和爷爷,因为我的外婆亦是我的奶奶,我的外公也是我的爷爷啊!
从自已的推论扎进内心的一刻起,我也便不再思念我那对毫不负责的父母了,因为没有必要,像他们那种连父母和亲骨肉都能抛弃的家伙,根本就是没有道德的,我才不需要这种没有道德的家伙当我的父母。
而我,也正因为是亲兄妹之间的不伦结合的产物,所以才一身的病——眼翳病,肾功能迟缓,■功能障碍,毛发易脱落,肠道长度异常,先天性房缺,身材低矮,还有那最要命的终身型急性低血糖症,可以说,我本来就是个不该来到世界上的兽才对,只是我的外公和奶奶不希望同时作为孙子和外孙子的我就这么离开兽世,因而才以倾家荡产为代价让我活了下来。
真是沉痛而巨大的代价——我时常这么想,并用思考着如何为他们分担负担,久而久之,我想到了一个很棒的法子。
要不,就去当个为了所有兽都能幸福而努力的政治家吧!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并一直为之努力着——现在的我,可是凭借我意外不错的天资而破格考入了一所专攻法律和政治学的学校,要知道,能来这里上学的,基本都是这个国家的贵族子弟和重臣子女哦。
而我出身平民,加之身材矮小,体弱多病,在这所学校里是十足的异类,既然是异类,那么在这个如今欺凌与歧视横行的世界当中,也就免不了被欺负。
不过没关系,反正欺负我的兽不可能在学习和打架上全都胜过我——年级第二的成绩和在『地下斗兽场』这种肮脏之地打过工的经历让他们只会将欺凌与歧视的心思浮于口头之上。
更何况,我还是他的朋友呢。
“喂,你今天,要回家吗?”
下课铃一响,他走了过来,高大的身材和小巧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回去啊,怎么了?”
“……”
他微微挑眉,没说什么,随后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没事,没事……”
他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而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又觉得他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于是,我跟了上去。
哦?差点忘记说了,他的全名叫做波苏斯?约瑟夫?维克托洛维奇,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国王的长子,同时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国王的兽。
我和他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从我进学校那天就是这样——这可引来了不少兽的羡慕和嫉妒呢,尤其是那些想攀权附势,做着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后美梦的女生们。
不过,由于和他走的太近,我和他也遇到了一些困扰——在他身边的那些大臣时刻提防着我,我有时候想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都不可以,而那些无事生非的家伙偏偏又因为我们两个之间的朋友关系,捕风捉影,污蔑我们两个有“赠伞之好”,也就是那种关系。
造谣的家伙们有很多,成分也很复杂,其中还包括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珀瑟菲公主殿下——虽然总是笑盈盈的,但这个婆娘的兽品可有些糟糕呢。
我不喜欢她,他也是如此,而且虽然是兄妹,但他们两个之间也毫无正常的兄妹感情可言,毕竟都不是一个妈生的。
而且别看波苏斯是最有可能成王的那个,可只有我知道,他这个外冷内热,拙嘴笨舌的大家伙,其实对王位毫无欲求,他只想像他的小弟弟哈库鲁斯那样能多交几个朋友。
“波苏斯……波苏斯!你去哪里啊?刚刚为什么要问我回不回家?”
他熊驱一震,立在了当场,好在还能保持一定的冷静,他回过头来,冲我一笑。
“没……没啥,不,没,没什么。”
或许还是有点慌张的缘故,他一开始竟然罕见地用他母亲家乡的方言土话来回答。
顺带一提,他的母亲希菈皇后并非是什么世家大族,而是和我一样的平民——在被国王迎娶之前,她还只是个柔弱的卖花女呢,而国王佐斯迎娶她,或许能在那首十多年前命诗匠给她写的赞美诗歌《蔻驰塔之花》之中找到答案:我见犹怜的美丽容颜,鬼斧神工的天籁歌声,从容不迫的优雅气质。
“怎么这么慌张啊?”
“有……有吗?算了……你大概也……也……也看穿了吧?”
“看穿什么?”
“我,我有事找你……”
“有事?”
“对,有……有事。”
我并不知道他口中的“有事”是指什么。
但我也从来没想过,这句“有事”,却让我们两个,陷入了一场奇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