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闻朝自胭雪进来的瞬间心神便震荡起来, 上回撞见谢狰玉与她抱在一块已经很尴尬了,他不好多看,匆匆一瞥,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双眼睛。
此时再瞧胭雪,便觉得她没有哪里不像钟婉心的, 那双钟家人的眼睛别无二致,他那日在王府的宴席上见过那么多人, 无人眼睛像她般独特好看。
他沉稳的面色下心绪正激动非常,等听见谢狰玉使唤胭雪服侍时,犹如一盆冷水浇到头上, 钟闻朝瞬间清醒。
即便她同阿姐长的再像, 她此时的身份就是端王世子身边的婢女。
胭雪不曾察觉到钟闻朝和沈怀梦的视线, 夫妻二人瞧的很隐晦, 她整个心神又在谢狰玉身上, 要她替他吹凉茶水,她便照做了。
听着端王发话,向谢狰玉介绍上门的客人, 胭雪也跟着悄悄的抬眸。
那位钟大人她也是见过的, 身边的夫人还与她说过话,胭雪觉得真是巧了。
谢狰玉在钟闻朝目光变化下薄唇轻启,冷声问:“钟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钟闻朝盯着他, 很想将谢狰玉看个明白,也想问他到底知不知道, 他留在身旁使唤的这个婢女是什么身份。
“本是无意上门拜访,突然想起上回兵部战车所用材料花费过大,所以想和世子再私下探讨一番。”
钟闻朝眼神暗藏深意,他相信谢狰玉也应当看的懂。
谢世涥:“既然钟大人找你是有要务要商, 你便带他去书房,钟大人比你年长,又是圣上看重的人才,你不可轻忽怠慢。”
谢世涥没看出钟闻朝向谢狰玉打的眼色,他只是担心谢狰玉不给钟闻朝面子才这样提醒。
谢狰玉嘴角带笑,居然比平常要好说话,“成啊。”
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阵骚乱的动静,由远到近,打破了屋内怪异流动的气氛。
谢世涥当下脸色就冷了,“外头到底什么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在场的都听见,那动静颇为熟悉,胭雪也好奇的看向厅外,在发现一个手持木剑穿着青黑袍子头戴一张獠牙面具的人在外面做法,一路移动,身后还跟着高氏和段淑旖一行人等,已经逐渐靠近宴客厅了。
那仙人倏地停下,手上摇着一个铃铛,念念有词,将手中的木剑指向厅里的方向。
虽然听不见那戴着面具的仙人与高氏和段淑旖在神神秘秘的交流什么,总有种危险的感觉在逼近他们这头。
很快高氏和段淑旖脸色难看急匆匆的进来,“王爷!”
见到宴客厅里还有其他人,高氏呼声一收,在谢世涥眼神警告下,拉着段淑旖上前,不像刚才那般急躁,然而可以看的出来她有急事要说。
谢狰玉从椅子上起身,“钟大人,请吧。”
钟闻朝见此情景答应一声,“夫人,你在此等我……”
沈怀梦观察一圈宴客厅,跟着站起来说:“夫君,我想到外头走走,正好就让谢世子身旁的婢女陪我去吧。”
夫妻二人同时看向谢狰玉,就看他同不同意。
谁知谢狰玉还没发话,旁边一处声音制止道:“不可!”
胭雪愣愣的望着站在高氏身旁的段淑旖,就见她眼神不善的瞪了她一眼,当着众人的面站出来道:“这婢女不能走!”
段淑旖走到跟前向谢世涥行礼,“父亲大人,不能放这婢女走,方才仙人做法后,替我找出了一直影响我与夫君子嗣昌运的祸患,说就是那个婢女运道与我相冲,才导致我迟迟不能有孕……”
宴客厅里顿时各种目光朝胭雪看过来,她万万想不到,一场段淑旖请人做的法事竟然与她有关。
她已经能感觉到端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威慑和厌恶,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唯一想到的只有希望谢狰玉替她说话。
高氏让人喊仙人进来当面做法,胭雪被那青面獠牙的面具盯着,见对方举着桃木剑就要冲过来,浑身一软,“世子!”
一只脚突然将做法的仙人踹倒在地。
胭雪的腰上也多了只手,三津挡在她与谢狰玉的跟前,话虽是对仙人说的,可眼神却看向段淑旖和高氏,“世子面前,谁许你如此放肆!”
胭雪心跳加速,背后出了身冷汗,要不是谢狰玉搂着她,她怕是已经要倒下去了。
旁人她不知道,但在那个仙人举着桃木剑过来时,她可以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对方对她的恶意。
“世子。”她哆哆嗦嗦的抓住谢狰玉的手腕,不知道段淑旖不孕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什么祸患。”
她真怕谢狰玉信了,在场的人中除了谢狰玉她还能依靠谁,端王本就对她不喜,刚才那个眼神就像信以为真一样,段淑旖也恨不得她死,高氏和谢狰玉不对付,现在又因为段淑旖,肯定巴不得她遭难吧。
段淑旖见请来的仙人被三津命下人拿下,谢狰玉还护着胭雪,顿时如同被羞辱般,脸色涨红,“父亲……请父亲大人为我做主。”
高氏则是信以为真,以为真是胭雪影响到了段淑旖的运气,与她八字相冲,才会导致她不易有孕,“王爷,子嗣要紧,即便是世子身边的人,留在府中妨碍淑旖有孕,与她运道不合,这可怎生是好?我知道她是世子的婢女,若是世子愿意让仙人将这婢女带走,我愿意将我身边最好的婢女送过去给他。”
二人连番说道,时不时瞪向胭雪的眼神如同在看洪水猛兽,她瞬间成了宴客厅里唯一的眼中钉。
谢世涥同谢狰玉目光对上,他似乎做了个决定,“将那婢女拉出来。”
虽然他没有信高氏和段淑旖的话,但这无疑是个处置嫡子身边媚宠婢女的机会。
谢世涥:“来人,动手!”
他发话,来的便是王府里的侍卫,不是一般人了,胭雪挽着谢狰玉的手,“世子救我。”她慌张的想,谢狰玉怎么没反应,她抬头朝他看去,却发现谢狰玉正垂眸凝视着她,根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世子?”胭雪愣住了。
王府侍卫越过三津来到他们二人跟前,说了声“得罪”后,就要将她拉走,谢狰玉连挽留都没有,胭雪挂在他胳膊上的手,轻飘飘的就被拽落了。
“你。”
她呆滞的被侍卫从谢狰玉身旁粗暴的拖拽开,那声想要质问谢狰玉为什么的话也来不及说。
她想不通,怎么一下谢狰玉就要对她不管不顾了,因为端王吗,因为王爷不喜欢她,世子为了孝敬,所以就要任由王爷将她处置了?
“慢着。”
她浑身一颤,惊喜的回头,却发现谢狰玉面无表情,同刚才没有分别,更看不出开口的样子。
出声阻拦的则是那位上门做客的钟大人,他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身旁的夫人也一样,此时忧心忡忡的望着她。
钟闻朝眼中暗藏火气,说出来的话还算沉稳镇定:“虽然这是王爷家事,下官无权置喙,不过还是要说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今上更是不喜这等鬼神之说,若是传出去,怕是会惹来诸多流言蜚语。正好内子懂些医术,若这位大娘子真有什么问题,可让内子替她瞧瞧。”
沈怀梦捏着的手缓缓松开,朝面色不虞的段淑旖微笑道:“不知大娘子可愿让我把把脉,这女子怀孕本就是一桩难事,也与体质有关,要是都怪八字运道,普天之下求子心切的女子这么多,鬼神哪管的过来呢。”
谁也想不到他们夫妻二人会为了一个奴婢说话,段淑旖知道些内情,早在宴客厅见到钟闻朝和沈怀梦时就有预感今日的事或许不会成了。
她那日去信给家里说谢狰玉快娶妻了,等世子妃进门,胭雪处境就会不同了。
除了这个她还说了自己难以怀孕的事,正好刘氏便帮她想了这个法子,用胭雪为借口,说她是段淑旖的祸患,八字相冲,不能留她在王府,趁钟家找上门之前,将她从王府里弄出来。
结果,千算万算,还是偏偏被钟家人先上门给找到了,也不知道这惹人厌的钟家夫妻到底知不知道胭雪的身份。
正当段淑旖心烦意乱时,高氏替她道:“不知这位夫人师承哪位圣手,实不相瞒,我们也请了好些大夫来看,京都有名济世堂的圣手大夫也看不出淑旖的毛病,说的都是她身子是康健的,没有问题,这难道不能够证明,就是这婢女有问题。”
“我看还是听仙人的话,将这与淑旖犯冲的贱婢交由仙人做法处置,说不定一场法事之后就会好了。再不济,就将她赶出王府,叫她离开京都城发往尼姑庵也行。”
总之,高氏和段淑旖的意思就是不想胭雪再留在王府里。
钟闻朝藏在袖子中的手已经捏紧了,他瞪向屋内一直冷眼旁观,看似没心没肺薄情到底的谢狰玉,他就不肯说些什么?
难道他就看不到自己的婢女,此时因为他未站出来说一句话,被人粗鲁对待孤立无援。
胭雪听了钟闻朝和沈怀梦为自己说话,浑浑噩噩的人也回神不少,可她一想到刚才谢狰玉对她的遭遇袖手旁观的事,便难受的快呼吸不过来。
尤其她此刻还被人牵制着,两手扣在背后,直不起腰身,压的肚子不舒服极了,张嘴欲吐。
沈怀梦从刚才起,就不曾多挪开半分目光,就是转开也很快回到胭雪身上,她哪是钟闻朝说的略懂医术,她自己就是个圣手。
此时一看,眉心都在紧张的跳动。
沈怀梦攥紧了衣服,深呼吸一口气,忽然道:“这……方才听侧妃的话,这婢女应当是谢世子的人吧。”
她笑了笑,“怎么处置,不如让谢世子来说。”
胭雪压住胃里那股恶心,两手挣不脱,半弯着腰,只好偏头期盼的看着谢狰玉,她希望刚才的事,是由于端王的原因,才让谢狰玉没护着她的。
书上说子尊父训,世子敬着王爷也是应当的。
只要他明白,自己真不是什么祸患就好了,胭雪不知自己此时脸色白的有多难看。
她对上了谢狰玉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到一点点对自己的怜惜,谢狰玉整个人周身都是冷的,他嘴上不见笑意,面无喜色的脸无端叫人心生恐惧。
他像是终于看够了这场闹剧,从胭雪身上挪开冰冷的目光,转向同样紧盯着他的谢世涥等人。
谢狰玉一一扫过高氏、段淑旖及钟家二人,再看向隐忍不发的谢世涥,阴沉的问:“到我了?”
“我还以为,这里没我谢狰玉说话的份。”
随着他的话,高氏和段淑旖都纷纷避开他摄人的冷眼,惧于他此刻的气势,装成一副哑巴,只求助的看向王府最大的主人。
谢世涥神色严肃:“你意欲如何。”
他希望谢狰玉能如他所想的那样,做出决断,如果他真的强留那个婢女,那就证明他确实对她上了心,如此媚宠的奴婢,岂能让她留在自己嫡子身边,好叫她日后与世子妃争宠吗。
父子视线如同在阵交锋般锐利刺骨,谢狰玉走出来上前,高氏不知为什么就是惧他,与段淑旖一样,心上如同悬了颗大石,生怕他要动手。
果然就见谢狰玉当中将躲在一旁的法师又一手拽出来,还是掐着对方的脖子拖到跟前,松手后一脚将他踢跪下,踩着这人的头冲谢世涥道:“父亲也信了?既然信了,那这人刚刚看了我一眼,我身上不适,怕他对我暗中施了法,不如就将他杀了吧。”
不光谢世涥瞪他,其他人更想不到谢狰玉会戾气这么大,动不动就要将人杀了。
他刚刚这一连番的动作将高氏与段淑旖都骇住了,谢狰玉将那仙人的头当死物一般踢的又快又狠,地上的人哀嚎面具都碎了,满脸是血。
“来人。”谢狰玉发泄了心中嗜血的戾气,抬手随意的招了招,“把这人拖出去,挖了他的心肺,叫我见识见识‘仙人’与我们凡人有何不同。若是也是鲜血淋漓的,没有什么仙气缭绕的特别之处,就拿去喂我的猫。”
他跟个疯子一样,这时还能朝他们笑的出来,段淑旖浑身都了鸡皮疙瘩,她被谢狰玉阴恻恻的目光扫过,刚才那些脚踢好像都踹在她身上,只差将她也挖肺剖心了。
段淑旖咽了咽唾沫,才惊觉自己被谢狰玉吓的正在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谢狰玉这么护着胭雪,他方才不是一直在袖手旁观吗,为什么又不肯继续放任她不管了。
胭雪力气不支,双腿软到向跟前的地上倒去,好在身后的侍卫发现异样,拉住了她。
胭雪苦笑一声,朝身后道:“侍卫大哥,松松手吧,我不跑的,就跪在地上。”
侍卫本是不想松手,要将她重新拽起来,但见胭雪突然面露痛苦,手上力道一轻,胭雪两手垂下来,一手撑着地,一手抱着肚子。
她觉得身子沉重,肚子也隐隐作痛,宴客厅里谢狰玉还在与谢世涥对峙,不曾注意到她这边,她仰头望着谢狰玉的背影,满眼迷惘和不解。
先前他对她冷淡漠视,为何突然又护起她了,不过倒是让胭雪心里好受许多,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头,用手背抹掉不知不觉就掉出的眼泪。
接着就听谢狰玉的声音如雷鸣般骤然响起,“既然大嫂硬要觉着我那婢女与你八字相冲,那就送她走好了。”
胭雪擦泪的手顿住,跟听见天书般,脸色僵硬的好像沾了石灰般难看,她嘴皮剧烈的抖了抖,顿时想笑又想哭。
“世、世子……为什么?”她问的轻,谢狰玉却跟听见了一样。
他回头与她足足对视了一刻,漆黑幽深的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谢狰玉说:“我送她走,大嫂若是今年还不能有孕,父亲就别怪我,不讲道理。”
说罢,谢狰玉朝她走过来,也不管身后谢世涥怒斥什么,他黑眸一扫,侍卫不约而同的退后一两步,胭雪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出了宴客厅。
钟闻朝很想跟上去,但沈怀梦在旁边抓住了他的手,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她面色担忧,像是有重重的心事。
王府发生这样的事,钟闻朝和沈怀梦都不好再待下去,哪怕二人都心系在被谢狰玉带走的人身上。
谢世涥也不留他们,巴不得他们快走。
胭雪被谢狰玉抱走,路上卧在谢狰玉怀中,怔怔的看了他一路,直到在进门时声线哑然的问:“世子真要送我走?不要我了?”
谢狰玉将她放倒在床榻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胭雪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导致谢狰玉无法挣脱,动手间谢狰玉也被胭雪带出些许情绪,冷声压抑的呵斥她。
“松不松手。”谢狰玉威胁:“还是想我掰断你的手?”
胭雪就是不松,失望的看着他,张嘴凄婉的道:“世子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说过不会赶我走,我留在世子身边不好吗,就凭旁人一面之词也认为我是祸患,难道世子不知道我与段淑旖的关系,她这么做定然是想害我的,世子为何还要顺了她的意,这样对我?”
她到现在还没太反应过来,不过短短时间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在今日之前,她明明与谢狰玉一切都好好的。
就是昨夜他与她还共同躺在一张床上说着甜言蜜语,师雯慈那般对她,谢狰玉也没说送她走。
胭雪揪着谢狰玉的衣领,与他纠缠不肯松手,挣扎闹腾间已经弄的发钗凌乱,呼吸急促,好像个疯子,“我不松手,世子有本事就砍了我的手,我死也不放开世子,没了世子我还能去哪,我想与世子一生一世做夫妻,世子却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不行的,不可以,世子怎么对得起我?”
谢狰玉也没好多少,他衣衫被胭雪扯乱,发冠不稳,脸与胭雪一样红,都是因激动争吵和纠缠而起,既要控制住胭雪,又要不伤了她将她压制在床上。
外面红翠想进来劝慰帮忙,却被谢狰玉一声吼出去,“滚!都不许进来!”
红翠慌忙后退,出去时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里面,刚好胆战心惊的见到胭雪伸手边哭边去抓谢狰玉的头发、衣服、脸甚至是身上任何一处的一幕,而世子也仅仅是将控制她的手脚桎梏住她,“够了,你简直像个疯妇!”
红翠不敢再看,关上门整颗心骇然的都快跳出来。
胭雪怔怔的听着谢狰玉骂她疯妇,手上的动作一停,眼睛看到谢狰玉脸上的伤口,是她刚才与他挣扎起来抓到的,有丝丝血痕在谢狰玉的眼角处和脸颊上。
她气息急促,谢狰玉也是一样的,彼此胸膛因为动气起伏的厉害,对视之间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怒火。
胭雪:“世子打算将我送到何处,送给谁?”
谢狰玉缓和气息,抹了把脸上的伤口,低眸看到了手指上的血迹。
胭雪:“说啊,世子要送我去哪,是让我回段府还是送我去死?”
谢狰玉一腔怒火未灭又被胭雪的话点燃了,目光幽冷的盯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你回段府让你去死?”
胭雪惨然朝他笑起来,又抬起手朝谢狰玉打过去,被他一把捉住,“你敢!”
她竟还敢打他,谢狰玉攥的胭雪手骨隐隐作痛,看她疼的皱起眉叫出声才减缓了力道。
胭雪哑着嗓子道:“难道不是,世子好狠的心,我只差天长地久的想与世子在一起,我喜欢你,心悦你,你说的我都照做,我身子是你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如今,你就因为段淑旖要将我打发了?你是不是,就看不到我待你的真心?”
“是,在以前,我是想攀附你得个荣华富贵,可你不也一直没给我名分,你救我,就真以为我不懂恩情不懂是非?我原以为你丧母,我也丧母,我们同是可怜人,你也应该能懂我的,可是你一直觉着我浅薄无知卑贱无用,还爱攀附权势痴心妄想,可这些我不是都在努力改吗?我卑贱,我身份低是我愿意的吗?”
“你不肯帮我报仇我可有过一丝一毫的怨言,我想读书识字找先生教过不过也是想多配得上你几分,自知沦落到奴婢做不了你未来妻子,我也想好好留在你身边哪怕永远无名无分也行,只因我喜欢你,我始终记得你待我的好,你训我骂我鄙夷我从前都未放弃我,我也想做给你看,我也在努力,这么久都过来了,为什么到今日就要放弃我不要我?”
“世子,你有没有心啊,你看不看得到我啊,我曾经多苦多难都想活着就是为了给我和我娘报仇恢复身份,如今因为段家全部都毁了,是你救我于苦难,你带我脱离苦海,你多好啊,在我心里永远英明神武,我不需要再求神求佛,我求求你就好了,等我喜欢上你妄想与你永远这般继续下去,怎么到现在,你就要在半路将我抛下了?”
“那我,我怎么办,我还有世子吗,我没有了,你不要我,我就再也没有了。”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经泣不成声了,眼里的泪像永远流不干的泉水,哭声令人心碎,谢狰玉光是听她叫他就足矣感受到她字字话里炽烈的感情,如同被一只手搅动五脏六腑,难以承受。
他仿佛回到了母亲亲姐义兄当着他的面都死绝的那一年,沉痛压抑,心中如有一只在不断挣脱束缚的野兽冒死撞击牢笼,恨不能冲出去将堆积在内心深处的痛苦恨意从体内挖出来,行如枯骨。
“住口、住口!”谢狰玉突地暴呵,两眼猩红。
胭雪依旧感到伤心欲绝,毫无畏惧退缩的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世子,我不想走,你留下我,留下我好不好!”
谢狰玉却猛地将她扯到自己跟前,面对面凶神恶煞的道:“我留你,我留你就是你想要的?你一颗真心对得起我,我就是翻脸无情对不起你,你怎么敢这么说,我送你走又如何,钟家你要不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