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郎戈给田幼薇的消息:“穆老夫人和穆二先生已于昨日傍晚入京,明天陛下会召见他们。”
田幼薇瞬间鼻腔一酸。
终于等来了!
一年的时光看似转瞬而逝,她却清楚地记得,每个深夜是怎么辗转反侧熬过来的,尤其天气不好的时候,她整夜都不能睡安稳,一直牵挂着邵璟。
郎戈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淡淡地道:“你今天要回家吗?若要,就该走了。”
田幼薇摇摇头:“不回。”
郎戈微皱眉头:“使团已在靺鞨见过渊圣次子,陛下褒奖追封英烈,定会尽力满足遗属的要求,穆老夫人曾为了邵探花专程入京,你何不去求她再使一把力,趁热打铁把邵探花接回家?”
他的话太多了。
田幼薇换了一张嬉皮笑脸:“看不出来嘛,你知道得还挺多的,你们郡王爷日常说话做事都不防你的吗?”
郎戈立刻垮了脸,紧紧闭上嘴转身要走。
田幼薇道:“我们阿璟也是英烈之后,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穆老夫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去麻烦她。”
郎戈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停下来,没再多话,安安静静地找个角落蹲着。
田幼薇也不管他,干自己的活儿。
郎戈被她早中晚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地喂了这一个月,对着她总算能多说几句话,脸色也没那么冷漠了。
果然啊,美食最能打动人心。
田幼薇画完一张图,冷不丁问道:“郎戈,如果有人要你杀死我和邵璟,你会吗?”
郎戈没理她,就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田幼薇故意找茬:“你吃了我那么多好吃的,真忍心对我下手吗?”
郎戈还是没出声。
就在田幼薇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不一定。”
“不一定?那就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咯?”田幼薇对着这个前世射死邵璟的人,并没有什么怨恨。
前世的郎戈和今生的郎戈,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没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进退不由自主。
这一次,她希望能让他做一把有意识的刀,即便能把箭头射偏一点点也好。
“我不杀好人。”郎戈终于忍无可忍,遁走了。
田幼薇一笑,拿着绘制好的图去找工匠制作模具。
程保良在路上拦住她:“上头下来了新任务,礼器制作得差不多了,他们想要我们制作一些日常用具,要特别一点的,你先想想。”
特别一些的?
田幼薇觉得这个真难,今上的品味十分挑剔,可没那么好打发。
“也不是立刻就要拿出来,你心里有个数,过几天我召集大家坐一起出出主意。”程保良说完这话也不走,就在那站着。
田幼薇以为他还有其他事,就把图纸一扬:“您先忙着,我把这个送过去制模具。”
程保良踌躇道:“你还有其他话想和我说吗?”
“???”田幼薇一脸懵:“没有啊。”
程保良有些挫败地扶了一下额头:“你走吧。”
田幼薇沉着地往前走,半垂眼帘藏住神思,每个人都很关心她是不是会去见穆家人。
又过了两天,田幼薇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她和程保良请假:“想去祭拜忠暋公,想来这两天他家的情绪也该平静些了,不至于被我打扰到。”
程保良爽快地准了,末了评价:“你倒是沉得住气。”
田幼薇一笑而已。
待她走远,程保良沉思片刻,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亲随:“送去普安郡王府。”
傍晚时分,田幼薇回到家中,才寒暄了几句,就听廖姝道:“听闻穆老夫人向太后和陛下上书,恳请帮着寻找忠暋公的遗孤呢。”
谢氏叹道:“听说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从哪里去找?依我看,多半是找不着的,无非就是个念想罢了。”
田父和田幼薇对视一眼,都没出声。
秋宝在一旁习字,竖着耳朵偷听大人说话,插嘴道:“那可不一定,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功夫不负有心人吗?用心去找,总能寻到些线索。”
廖姝很不看好:“这事儿被交给尚国公去办……我看啊,不靠谱。”
田幼薇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绝对不能任由阿九去办!不然以那个人的德行,必然要出幺蛾子。
她立时就要收拾了出门去寻霍继先,走到门口被田秉拦住了。
“你要去哪里?”田秉稳稳地挡住路,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但以我看来,已经等了那么久,无需急在这一时。此刻盯着你的眼睛很多很多。”
田幼薇宛若醍醐灌顶,前世种种走马灯似地在她脑海里浮现,无一不在提醒她,宫中那位皇帝少有的多疑,此刻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她感激地和田秉比了个手势,表示她二哥终于靠谱了。
田秉看懂了,宠溺一笑,拍拍她的发顶:“毕竟我是要当爹的人呢。”
次日,除去廖姝有孕留守家中,其余田家人都去了城郊的白云寺。
穆子宽的灵柩就停在这里,穆家人也借居在此。
前来拜祭穆子宽的人不少,有上了年纪的也有年轻的,文官和读书人居多,这些人在穆子宽的灵位前失声痛哭,哭完之后又在一起面对面地哭。
除了对英烈的缅怀吊祭,还有怀念故国家乡的痛苦和悲愤。
“你们来了。”穆老夫人身旁陪了好几位命妇,见谢氏和田幼薇进去,就和她们说道:“无需安慰……早就见惯了生死,能够迎他回乡是大喜事,何况还意外知晓他有骨血存世,更是喜上加喜。”
几个命妇都道:“老夫人豁达,一定能找着那孩子的。忠暋公后继有人,您就更放心了。”
田幼薇立在谢氏身后,无需多做什么,已然将目前的真实情形听了大概。
皇帝确实将寻找穆子宽遗孤的差事交给了阿九,但朝中很多大臣都对此事十分关心,容不得阿九胡来。
穆老夫人的语气照旧铿锵有力:“我可不管是谁办理,若是办得不尽心,老身就去朝门外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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